“后來我奶奶退休了, 我爸媽把我接回家。然后我爸就變的很疼我, 我出門都是不用走路的！我爸把我馱在肩膀上給我當(dāng)大馬騎。像趕廟會的時候，過年的時候，呵, 我不要太得意哦。我爸都從來不對我說一個不字。我媽說，完了, 完了，咱家的丫頭以后一定是專橫跋扈, 長大了會吃大虧的。可我乖啊, 一點(diǎn)都不恃寵成驕的。別的小朋友拿了好玩的東西到我面前炫耀，我也絕對不會開口向爸爸媽媽要。不知道為什么，那時侯我還那么小, 我就好象知道這樣會讓他們?yōu)殡y一樣。”
    蕭然伸手摸了摸我的頭, 微微一笑。
    我笑笑，把面前的湯圓推開。
    店里的人漸漸稀少, 周圍的燈也已經(jīng)熄滅, 夜色曖昧不清。
    “小時侯的大部分時間我都呆在家里看書。大人們說我乖，說我懂事。其實(shí)他們不知道我不出門是因?yàn)樾』锇閭儾幌矚g帶我一起玩。你知道吧，我的平衡感特別差，然后反應(yīng)也遲鈍；像玩什么官兵捉賊，他們就只肯讓我當(dāng)賊。跳橡皮筋的時候, 那些比較受歡迎的女孩子就會勒令我給她們牽繩子。那種語氣那種神態(tài)，就好象牽繩子也是她們施舍給我的榮譽(yù)一樣。我才不稀罕！我一個人看書一個人跟隔壁家的阿黃玩，奶奶會邊納鞋底邊講故事給我聽。我小時侯聽過好多好多的故事, 什么中國的希臘的羅馬的神話，阿波羅聽起來就跟鄰居家的大哥哥沒有什么區(qū)別。”說到這里，我忍不住笑起來，“我剛聽說阿波羅的時候，我還想怎么菠蘿也會說話啊，還把人家月桂女神逼成了樹。然后我又想，月亮上既有月桂女神又有嫦娥，她們會不會爭吵起來。奶奶說，月亮那么大，她們兩個一定會在一起玩的很好。”
    “然后這種情況上了小學(xué)以后才改觀。我成績好，人也一點(diǎn)不皮。從一年級到初二我都是班長。你轉(zhuǎn)到我們學(xué)校之前，我才剛炒了我們班主任的魷魚！班上的同學(xué)都開始主動過來跟我講話，誰遇到不會的題目，大家都會喊‘任書語，任書語’。如果兩個人對同一個問題有不同的看法，他們就會跑過來找我。我倘若支持其中一方，那個人就會很得意地對另外一個人說，看到?jīng)]有，任書語都這么說。呵呵，我小學(xué)時的語文老師都既喜歡我又頭疼我。我上課的時候喜歡提出相反的觀點(diǎn)，有的時候，我甚至?xí)苯雍俺鰜恚蠋熌阏f錯了。然后班上的同學(xué)就會跟著喊，老師，你錯了，你錯了。老師的臉都快綠了。想想那個時候我還真是笨，槍打出頭鳥。老師是心胸寬廣，不跟我一小屁孩一般見識。要是遇見一個狹隘虛榮的人，我的學(xué)校生活簡直會不堪設(shè)想。我好象一直都傻不隆冬的，幸虧上學(xué)的時候，老師幾乎是只認(rèn)分?jǐn)?shù)不認(rèn)人。你別說，我還真覺得只看分?jǐn)?shù)總勝過勢利眼。起碼成績學(xué)生還能努力提高，出身背景什么的我們卻無能為力。想想我還是挺幸運(yùn)，好學(xué)生一當(dāng)就是這么多年，即使高考……反正過了我也畢業(yè)了。”
    他抓起我的手，緊緊攥著。
    我笑了笑，無所謂地說：“很冰吧，好象我的手越來越容易冷了。”即使肚子吃的飽飽，那熱量似乎也沒有辦法傳遞到全身。
    他握著我的手，很用力很用力，仿佛要迫不及待地把他的熱量傳遞給我。我靜靜地笑了，我知道這是徒勞，我的心底最深處還有些木木的東西沒有復(fù)蘇。我的情緒，來的慢，去的也慢。有些事情他可以幫我承擔(dān)，有些事情只能由我自己去接受、消化再默默學(xué)會坦然。
    “這樣子，會不會溫暖一點(diǎn)。”他轉(zhuǎn)到我身后，隔著椅背抱住我。后來嫌椅背礙事，他干脆拉我站起來，把我擁在懷里，問，“這樣，可不可以暖和一點(diǎn)。”
    我把頭靠在他的胸口，我耳朵附著的位置，可以感受到他胸腔的震動，是我熟悉的節(jié)拍。
    “謝謝你，謝謝你。”謝謝你在我覺得孤獨(dú)彷徨的時候還陪伴在我身邊，謝謝你包容我的敏感和脆弱，謝謝你一切的一切。
    后來怎么了。我趴在永和豆?jié){里睡著了。24小時營業(yè)店不就是臨考學(xué)生的通宵寶點(diǎn)和我這樣的無家可歸者的落腳處嗎。我懷疑都持我這種觀點(diǎn)的話，麥大叔和永和的老板會很想拍人。
    店里的暖氣實(shí)際上打的很足，四月的天氣，估計過不了多久，他們就該換打冷氣了。蕭然的外套披在我身上，我握著他的手，安安穩(wěn)穩(wěn)地睡的香甜。
    便宜無好貨。早上我揉著酸疼的脖子，齜牙咧嘴地想，一晚上一百多的旅館和一晚上十塊多的湯圓就是沒法比。
    我灰頭土臉地頂著鳥巢跟在蕭然后頭回去洗漱。昨天晚上從床上翻下來，我連頭發(fā)都沒來得及梳就直接扎了。幸好晚上的永和豆?jié){也不是車水馬龍，否則我這副土豆造型不知道會嚇到多少無辜的祖國花朵。
    經(jīng)過服務(wù)臺的時候，值班的小姑娘呵欠打了一半，眼睛眨巴眨巴著看我們，表情賊可愛。
    我占著洗手間刷牙洗臉，沒有準(zhǔn)備用具，我只好用蕭然的。刷完牙，拿他的毛巾洗臉，我想了想，怯生生地探出半張臉，那啥，你沒有沙眼吧？
    被一掌拍了回去。
    洗好臉又把頭發(fā)梳梳好，有點(diǎn)油，回去該洗頭了。
    蕭然在他的包里翻來翻去，皺眉說：“不行，我的護(hù)膚品都是男式的，你用了皮膚恐怕會受不了。”
    “護(hù)膚品？”我看了看窗戶外面，遲疑地說，“現(xiàn)在好象已經(jīng)春天了啊。”
    “什么意思？”他眉頭皺的更深。
    “意思是天又不干，我為什么要涂護(hù)膚霜。”我索性厚起臉皮，要罵就罵吧。
    “難怪皮膚這么差！”
    “我皮膚差？！我告訴你哦，連化妝品專柜的姐姐都沒辦法向我推薦面膜，又沒痘痘又沒斑。她看了半天，除了說多吃點(diǎn)水果蔬菜和粗糧，就沒別的話了。”哼，咱的皮膚，不知道有多節(jié)約銀子。唉，我這張臉，也就剩下皮膚可以拿出來顯擺顯擺了。
    “瞅著你的神情，似乎還挺得意？”他湊近了，點(diǎn)了點(diǎn)我的面頰。
    “那當(dāng)然。”我驕傲著呢，別人不夸我自己夸，“上個月，有個美什么琳在y開專賣店，到我們學(xué)校做活動。吹了一通又放了一大堆資料片以后，她們找人上臺做模特。我跟舍友就上去了。她在我左半邊臉上又是潔面又是護(hù)膚。忙活了半個多小時以后，她的同事看了我半天，（開始時這個同事在整理資料，并沒有注意到我到底是哪邊做過護(hù)理。）終于艱難地指著我的右臉睜眼說瞎話，看，做完護(hù)理，她的右臉明顯比左臉光潔瑩亮了許多。下面坐著的人徹底笑翻了。可憐她們辛辛苦苦忙了一遭就在笑聲中閃人了。我估計她們的老板會恨死我。”這件事情可是讓我得意了好久。
    可惜蕭然似乎不捧場，他眉毛皺成了一團(tuán)，敲著我的頭訓(xùn)斥，你還敢隨便試化妝品？皮膚過敏了怎么辦？
    喂喂喂，我郁悶地抗議，我只是酒精過敏，又不是對什么都過敏。
    “以后還是不準(zhǔn)，知不知道？”
    “噢。”我乖乖地點(diǎn)頭。我是好孩子，一向很聽話。
    這時候，電視的早間新聞?chuàng)Q成了廣告。
    廣告上，一女士在夸沈殿霞，肥姐的皮膚就是好，細(xì)膩又光滑。沈殿霞：***營養(yǎng)麥片，……。
    蕭然笑的翻倒在床上。我氣的用枕頭拍他。他把我拉近，捏了捏我臉上的肉，戲謔道：“難怪皮膚這么好。”
    我琢恕
    回到宿舍，窩里的人都還在跟周公共享晚餐。我打著大大的呵欠爬上床，往被窩里鉆。
    “怎么累成這樣，路都好象走不起來了一樣。”大姐從被窩里露出頭來。
    “你不知道，折騰了一夜，我基本上都沒撈到覺睡。”我抱著我家的加菲就要找周公喝茶。
    “折騰了一夜？啊啊啊！體檢體檢！”三個女人就像服了興奮劑一樣，大姐干脆直接從她的床上爬到我的床上，揭了被子就往里頭鉆。
    “干嘛干嘛呢？”我手忙腳亂地?fù)屢路?br/>     “嘖嘖，身材真好。你家哥哥有沒有流鼻血？”大姐這個色女居然動手動腳。
    “去死！”我踹她，“你再不滾蛋，我就一腳把你從上鋪踹下去。噯噯噯，手給我拿開。”我哭笑不得地拍她的爪子，在床上躲來躲去，“喂，再不過去你就真摔下去了。”
    “有自覺性，這么快就知道守身如玉了。”大姐拍拍手，居高臨下地表揚(yáng)我，“不錯，有覺悟。”
    被這么一鬧，我也睡不著了。
    在被子里窩了一會兒，我給蕭然發(fā)了條短信：睡著了沒有？睡著了就好好睡。
    想不到他很快就回復(fù)我：沒睡，不困。
    我回道：我也睡不著。
    想想我們也真無聊，就這樣窩在床上，你一條，我一條的發(fā)短信。以前我們宿舍三個叫，“哇哇哇，這個月的短信又不夠用”的時候，我總覺得奇怪，能有多少事，平均下來每天十幾條短信怎么會不夠用，現(xiàn)在我自己也陷入了同樣的困境。
    躺到十點(diǎn)多鐘，我實(shí)在是賴不下去了，只好百般不情愿地起來收拾收拾。蕭然下午就要走了，想到這里，我的心情開始莫名的惆悵。
    如果當(dāng)初我的第一志愿不是n大而是t大，那么現(xiàn)在又會是怎樣。
    想什么呢，我拍拍自己的額頭，好好過好自己的每一天才是真的。<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