對于張寡婦的事，楊小妮所做的事情，是問心無愧的。
    所以她也并不內疚。
    日常去衛生所上班，下班，這一轉眼就到了臘月二十三。
    這一天，依照慶云風俗來說，是過小年。
    每一年的這個時候，生產隊里一般都不會再讓群眾們出工了，隊長帶著村委的同志們幾天前就開始操持，管賬的算賬，做年終總結。Ｍ.ＸζéwéＮ.℃ōΜ
    其他空閑的人，就從豬圈里拉出特意留起來的幾頭養了對年的大肥豬，準備殺豬分肉。
    每年年底家里勞動力好一些的，不止能分到肉，還能從公賬上頭拿回一些錢；
    但勞動力差一些的，不止沒肉分，甚至還得補錢。
    今年三里村的養豬事業搞得不錯，除了交到上面的任務之外，還余下十來頭豬，陸青山吸著旱煙一揮手，“全宰了，爭取讓咱們生產隊家家戶戶都分上幾斤肉。”
    有了他的話，村民們就跟打了雞血似的。
    不論是大人還是孩子，都喜笑開顏的，等著殺豬分肉。
    楊老九家里勞動力一直不錯，雖然楊小妮之前不怎么出工，但有楊老九爺仨，還是劉麗芬和兩個媳婦，六個人干活兒，也足夠養得起家里的十來口人吃飯了。
    尤其，楊小妮最近的一個月又去了衛生所上班，到了發工資的時候，還補給村里幾毛錢一天。
    這分肉的時候，楊老九家里絕對算得上是村里數一數二的人家了。
    連肉帶骨的按照工分計算，攏共可以拿二十多斤肉，不過，劉麗芬想著過年還得讓媳婦回娘家，另外顧家那邊也得走走。
    所以除了村上給分的肉之外，還格外花了五毛多一斤，買了十斤五花，所以楊家這回過年啊，有三十多斤肉。
    楊小妮下班回家的時候，劉麗芬正把肉切成小塊，方便腌上，兩個嫂嫂則是在灶間，用領回來的豬下水燉全豬湯。
    全豬湯，除了豬下水之外，還有豬其他的各個部位都放一些，加上被雪壓過的蘿卜，燉上一鍋。
    熱熱的，暖暖的；
    上頭還飄著一層的油花兒。
    鄉下人一年到頭吃不上幾頓肉，但是也只有殺豬這天和過年的那天，絕對是要吃飽的。
    鍋里的全豬湯已經冒著香味。
    劉麗芬正在腌肉，楊小妮進門，“娘，咱家今天分肉了啊？”
    “那可不，村里殺了年豬，咱家分了二十多斤，我又買了十斤，攏共三十多斤呢。”劉麗芬臉上難得的洋溢著溫暖的笑容。
    楊小妮滿意的點頭。
    嗯，肉多，好啊。
    她就喜歡吃肉！
    從醫生的角度來說，一般是建議人們少吃一些腌制的肉類，但是，過了這苦日子以后才知道。
    有一頓肉吃，是多么的珍貴。
    誰還管它是腌制的，還是新鮮的呢。
    “我幫你吧，娘。”
    楊小妮說著，就要上手。
    劉麗芬笑道，“算了，算了，我這里馬上好了，我發現孟生那孩子不喜歡吃腌制的肉，準備只腌一半兒做風干肉，另外一半兒拿去雪地里埋著，這樣孟生到咱家來就能吃上新鮮的肉了。”
    “……”
    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丈母娘看女婿，越看越歡喜？
    楊小妮假裝的吃味的道，“娘，怎么殺了年豬你就記著顧孟生啊，不知道的，還以為你是他親娘呢。”
    “我本來就是他娘。”
    劉麗芬也很直接，甚至毫不掩飾自己對顧孟生的喜歡，“這也虧得他是我家女婿了，好歹算半個兒子，他要是跟咱家沒有關系，那我心里得多堵得慌？”
    “你為什么會堵得慌？”
    “人家的兒子這樣優秀，再看看自己家里這兩個憨得跟頭驢似的兒子，你說我心里能不堵得慌嘛。”劉麗芬毫不客氣的損起了自己的兒子。
    把楊小妮和白曉翠給逗得咯咯的笑。
    劉麗芬腌完肉，又從新鮮的肉堆里拿出了兩塊兒，約莫兩三斤的樣子。
    其中一塊兒給了白曉翠，“老三家的，這塊肉你明兒拿著回孩子她舅家里去，另外，我那柜子里還有兩封茶食，你也一并帶上，這要過年了嘛，該有的禮數還是不能少的。”
    白曉翠一臉的受寵若驚。
    眼神中明顯帶著感激，但是嘴上還是說道，“娘，這也太多了一點，要不，少拿一些吧？”
    “嗨，沒事，今年咱們家分得多，而且我又另外買了十斤。”劉麗芬倒是絲毫不心疼，“再說了，這一年到頭你也沒上娘家幾回，大丫她舅平時也偷偷的補貼了你們不少，這些事，我都知道。”
    只是，她沒說罷了。
    但是她還是記在心頭的。
    只是大環境如此，家家都困難，她想要感謝也實在是拿不出什么好東西。眼下也是過年，趁著殺豬分了肉。
    家里有點條件了，拿一些去，也是應該的。
    白曉翠激動的眼眶都紅了，直點頭，“嗯，好，謝謝娘。”
    “自家人，說什么謝。”
    劉麗芬笑了笑，把另外一塊擱在木盆里，“小妮，這一塊兒肉你明兒去上班的時候，順道給送到上水灣給你婆婆，孟生不在，她那個身體也得多補補才行。”
    “哦，好。”
    剛開始楊小妮還會不習慣對顧孟生那邊的稱呼，但是不知道從什么時候，她已經能夠很坦然的接受這些稱呼了。
    “哎，對了。”
    劉麗芬忽然頓住，看著楊小妮問道，“小妮，孟生回部隊也有一段時間了吧？他有沒有給你寫信？”
    “嗯，寫過的。”
    何止是寫過。
    那個家伙，這才走了半個月不到，這都寄了三回信了。
    每封信都有好幾張信紙，寫的也都是他這幾天的日常，楊小妮覺得，顧孟生的信，完全可以當做生活日記來看了。
    還是每天都寫的那種。
    劉麗芬滿意的點頭，又問道，“那，他有沒有說，今年要不要回來過年？”
    “那倒是沒說。”
    “沒說啊。”劉麗芬遲疑了一下，想了想，又道：“小妮，我有個想法，不知道你覺得怎么樣？”
    “什么想法？”
    “你婆婆不是身體不好么，反正眼下也快過年了，大家也不用出工賺工分了，如果孟生過年不回來的話，不如把你婆婆接到咱們家過年吧？她一個人在家也孤單的很，尤其她胃還不好，正好接來咱們家里，熱鬧了不說，也好照顧。”
    劉麗芬的建議完全是出于好意。
    也是發自內心的邀請。
    但是楊小妮想了想，卻搖了搖頭，“娘，顧孟生還有一個表妹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