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7年。
白色轎車勻速行駛在川流不息的馬路上。
姜戈去瞄了一眼駕駛座開車的男人,沒想到這人還有點良心。
程硯察覺到了她的視線,薄唇平直,并未說什么。
過了會兒,姜戈得寸進尺:“你其實已經相信我了對不對?”
程硯目視前方的路況,冷酷又無情:“想挺美。”
姜戈:“……”
她在男人看不見的盲區沖他做了個鬼臉,心情頓時舒暢了不少。
她望向車窗外邊,隨口:“你還記得我家在哪兒嗎?”
程硯薄唇微動:“我倒是想忘。”
可惜記性太好了。
姜戈:“……”
挺好看的一帥哥,就是長了一張嘴。
她內心吐槽,卻突然想起什么,轉過頭看他:“那如果是兩年前的事情,你也會一直記得嗎?”
“比如?”
“比如……比較痛苦的記憶?”
“廢話。”程硯抽空睨了她一眼,那個眼神像是在看白癡。
姜戈這次沒跟他計較。
她腦袋抵著車窗,莫名嘆了口氣。
如果之后不能改變慘劇或者抓到兇手,另一個時空的程硯豈不是會帶著這樣痛苦的記憶過一輩子?
想到這里,姜戈看向程硯的眼神不由多了幾分憐惜。
程硯:“……”
算了,不跟腦子不好的白癡計較。
……
十幾分鐘后,車子停在錦河灣門口。
姜戈沒有急著解開安全帶下車。
程硯目光淡淡地看向她。
姜戈眨了下眼,就問他:“你相信平行時空嗎?”
“……”
程硯真的很想撬開這個女人的腦袋看看里面都是什么結構,還是哪根線搭錯了位置,不然思想為什么會那么跳脫,還總是說這種無厘頭不切實際的東西。
耳邊響起姜戈的聲音:“我就相信。”
程硯聽她瞎掰。
“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就覺得你特別眼熟,你知道為什么嗎?因為我之前見過另一個時空的你,他說你的家人會有危險,所以派我來拯救你。”
說完,姜戈眨了眨眼睛,眼神透露著真摯。
程硯面無表情:“下車。”
“……”
幾秒后,姜戈孤零零站在小區門口,目送程硯開車離去。
不信就不信,怎么還發脾氣呢?
姜戈郁悶地回家了。
……
六點,審訊室。
謝成被關了快十個小時,已經變得有些暴躁,他開始動來動去,用椅子發出刺耳的聲響,企圖引起外面的注意。
“有沒有人啊!我要回家!趕緊把我的鎖給解開!”
“你們該審的都審了,又沒有證據證明東西是我的,憑什么把我關起來!我要投訴你們!”
“聽見沒有!快把我放了!”
宋西亭進門就聽見了謝成撕心裂肺地聲音,他瞥了一眼桌上未動的盒飯,譏誚:“沒吃飯還有力氣喊?”
謝成冷哼:“鬼知道你們有沒有下毒。”
趙文跟在宋西亭身后走進來,關上門的同時,陰陽怪氣:“呦,我還以為你膽子挺大,都敢給老鼠開膛破肚了,居然會怕別人下毒?”
話落,謝成立馬激動起來,捶著桌子:“你少冤枉我,我都說了包裹不是我的,我只負責送到門口,根本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東西!”
宋西亭拉開椅子坐下:“冤沒冤枉你,你自己心里沒數么?”
謝成被他鋒銳的眼神盯得發虛,躲閃:“反正不關我的事。”
趙文把一沓照片丟在桌上:“還狡辯,你自己看看這是什么東西。”
謝成看到照片上自己出入私人診所被拍到的身影,臉色驀地一僵。
宋西亭手指敲著桌面,緩緩開口:“你可能不知道,每款假肢都有對應的商品編碼,我們只要查到產地,就能找到你是在哪個地方買的假肢,不過就是比較浪費時間罷了。”
謝成緊緊抿著蒼白的唇,完全沒了剛剛的囂張無畏。ωωω.ΧしεωēN.CoM
宋西亭見他一副丟了魂的模樣,敲了敲桌:“說吧,為什么要這么做?你跟程硯有什么恩怨?”
謝成低頭摳著手指。
趙文看他在那兒裝死,不耐:“怎么,還要我們把賣你假肢的醫生找來跟你當面對峙嗎?”
謝成僵了僵身,半響后,他終于松口:“不必了,我說。”
謝成全部交代了。
整件事的因果非常簡單,就是謝成被他相戀多年的女朋友甩了,女朋友喜歡程硯,又嫌他沒本事沒出息,謝成心里憤恨不平,后來看到周家滅門案的新聞,一時糊涂才想到寄恐怖包裹,以此來發現心中的不滿和妒意。
宋西亭問他:“你怎么知道程硯的住址?”
謝成如實說:“我有個同事是在那附近一帶送快遞的,之前偶然碰到過程硯,跟我提起過,我一直記著。”
說完,他悔恨:“警官,我已經知道錯了,能不能放過我這次?”
宋西亭擰了下眉,原本以為恐怖包裹與周家滅門案存在什么聯系,沒想到還真的只是惡作劇。
他臉色略微有一絲煩躁,起身居高臨下道:“你留著跟當事人說吧。”
……
很快,程硯也知道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。
掛斷宋西亭的電話,他望向窗外,看著城市里輝煌的燈火,倒映在玻璃上的面容并沒有什么表情。
他回到書桌前,剛坐下,手機響了聲。
張運全:阿硯,你現在有空嗎?幫趙主編友情轉發一下他新書預售的微博,文案隨便寫寫支持就好了。
趙主編是張運全的好朋友,之前程硯也見過幾次,對他印象還行。
他拿起手機,打開了許久未登陸的微博,正好在首頁看到趙主編那條微博,順手就轉發了。
他退出的時候,誤點到了私信那欄,目光所及,都是辱罵。
——內心是有多陰暗才會寫這種小說?
——都怪你!害死了五條人命,晚上能睡得安穩嗎?
——趕緊把書下架吧!別教壞未成年了,寫的什么玩意!
——垃圾!只會躲起來的縮頭烏龜!
——快封筆吧!別出來害人了!
……
程硯盯著不堪入目的私信良久后,退出來,直接注銷了軟件。
眼不見為凈。
程硯把手機調成靜音丟在旁邊,打開電腦,看著剛剛寫到一半的稿子,修長的手指放在鍵盤上沒動。
過了會兒,程硯皺起眉,按住delete鍵,整行整行刪除,看著頁面變空白了,啪地一下把電腦用力合上。
他緊緊繃著唇,面容沉冷,骨節泛著青白。
這時,手機嗡嗡震動起來。
程硯心情煩躁,冷冷地瞥了一眼,陌生號碼,掛斷。不到半分鐘,手機又震動了起來,還是剛剛那個陌生號碼。
忽視不了,程硯不耐煩地接了起來,剛放到耳邊,驟然響起一道清脆的女音:“我沒騙你吧!”
他微頓:“怎么是你?”
姜戈在那邊答非所問:“給你寄恐怖包裹的人已經抓到了,你現在總該相信我了吧?”
“相信你什么?”程硯扯了扯唇,譏諷:“是相信你能看見另一個時空的我?還是相信你真的是來拯救我的?”
姜戈遲疑:“要不你自己挑一個?”
“……”
程硯直接掐斷了電話。
另一邊,姜戈還在納悶程硯今晚火氣怎么那么大的時候,微信就收到了他發來的一張名片。
姜戈:這是誰?
程硯:精神科醫生,報我名字可以打折。
姜戈:……
姜戈氣得把程硯拉黑了。
你才有病好吧!
……
第二天上午,宋西亭和王毅景兩人來找李守勤。
李守勤開門看見他們,微微愣了下:“宋警官,還有什么事嗎?”
宋西亭說:“我們還有幾個問題想問問你,方便讓我們進去嗎?”
李守勤沒有拒絕,側過身:“進來吧。”
房子是租的,面積不大,但收拾的挺干凈。
客廳的電視柜旁邊放著不少李星星的照片。
宋西亭進門后環視了一圈,最后把目光落在照片上,他走過去,隨便拿了一張起來看,照片里,女孩穿著六中的校服,笑容肆意明媚。
李守勤給兩人倒了杯茶:“隨便坐吧。”
宋西亭坐下后問了一句:“你女兒的東西還留著嗎?”
李守勤點頭:“當然還留著,在她房間里。”
王毅景詢問:“我們能進去看看嗎?”
“沒問題。”
李守勤帶他們到走廊盡頭最后一間房間。
這里是李星星生前住的地方,幾乎沒有太大的變化,白墻上貼著兩張已經泛黃的獎狀,書桌擺放的整整齊齊,李守勤平時應該是經常打掃,桌上和窗戶基本看不到什么灰塵。
宋西亭走了進去。
李守勤站在門口提醒他們:“你們看的時候小心點,別弄壞了。”
王毅景拍了拍他的肩膀,安慰:“放心好了。”
宋西亭來到書桌前,他垂眸,視線掃過書架上的高中課本,隨意抽了一本出來,翻了幾頁,又重新放回去。
王毅景打開衣柜,里面的衣服都還在。
李守勤說:“過陣子我打算搬家了,還要把這些衣物和課本都捐出去,反正我自己也不認識幾個字,這些東西留著也沒有用,還不如捐給那些需要的人。”
宋西亭隨口一問:“打算搬去哪?”
“春熙路。”李守勤笑了下:“不瞞你們說,我和我太太就是在那里認識的,還有星星的小時候也住在那邊,春熙路有我們以前很多美好的回憶,所以我打算搬回去。”
他說著說著,眼眶漸漸紅了,語氣里帶著幾分哽咽和懇求:“警官,我拜托你們,一定一定要抓到胡斌,這樣我女兒才能死得瞑目。”
王毅景向他保證:“我們會的。”
宋西亭拉開書桌下方的第二個抽屜,里面放著零零散散的東西,他翻了下,發現底下有一張診療卡,就診人是李星星。
他看了幾秒,關上抽屜:“行了,走吧。”
……
從李守勤家里出來的時候,宋西亭的臉色帶著幾分凝重。
上了車,王毅景系好安全帶準備出發的時候,發現宋西亭還沒有系上安全帶,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想那么入神,不由出聲提醒:“宋隊?”
宋西亭一下回過神,沉吟:“我剛剛在李星星的房間里看到了一張人民醫院的診療卡。”
王毅景頓了下,反應很快:“周禮訊那家醫院?”
“嗯。”
“可是周禮訊是心臟外科醫生,跟李星星應該扯不上太大關系。”
“回去查一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