萬老署名萬語,是梅州錢莊之主,也就自然是梅州第一富豪,出入車馬相伴,行走隨從相跟,架子雖大,卻也無可奈何,樹大招風,萬家難免樹敵,出入要是沒有保障,萬語肯定不敢出入半步。萬語與官府往來甚少,以前是盛世時期,貪官極少,萬家做事又誠信,有老百姓撐著,官府也不管對萬家如何,反倒敬畏三分。現(xiàn)在楊國忠當朝,那知府換了一個又一個,卻一個比一個奸詐,欺壓,知府上任三把火,第一把自然就燒到萬家,萬家自然要貼金倒銀,幾次下來,家產就沒了一半。第二把火就是老百姓,各種苛捐雜稅,層出不窮,逼得百姓苦叫連天,一日不如一日,整個梅州都在招罪。
萬語受驚,不敢言語,意婷上前安撫,然后阻止安平,安平也覺理虧,事情還沒搞清楚,不能亂來,坐在椅上不言,卻大口出氣,臉色紅通。
萬語此時變得膽怯,不敢亂言,盡量避免言語,以怕出錯,意婷示意萬老再言,萬老道:“之后來了一人,身材魁梧,買了些證券回去,之后每日都來我莊中看行情,我莊雖大,可傳遞各處消息緩慢,那人買的那些證券大跌,我勸其趕快出手,他卻不肯,后來跌無可跌,一堆證券變?yōu)閺U紙,一文不值,那人不服,前前后后買了幾次,虧多贏少,一年下來,到處賒賬,我之后勸其收手,可他不聽,以全家擔保,賒了一千兩給他,不到一月,他又虧空,我問他入之奈何,他卻還欲借貸,我自然不肯,將他驅除出去,拿了借條,去他家收房那人,我先是好意訴說,告知其有借當需還,現(xiàn)在證據(jù)確鑿,告到官府也無可奈何,他們死活不肯,要賴賬一般,我也無奈,找不到那廝,我只能來硬的,去收房拿人,于是遇到少俠。”
安平道:“你這與賭場有何不同,分明騙取錢財與你囊中,你還還意思說,反正我放下一句話,你要是敢動那父女,我讓你雞犬不寧。還有,你還再放證券,我燒光你家業(yè)。”
萬語道:“此與賭場不同啊,賭場乃是出千做鬼,可我公正公明,同一證券,大部分人要么虧,要么全賺,公正公平啊,賭場確是壓中才有獲利,一半虧一半賺,要是金錢過大,則莊家動手腳,讓你贏得錢全吐出來,而這證券不同,大家虧時我也在虧,只有大家賺我才可以獲利。”
安平道:“你會虧什么。”安平一起之下,站起身來,一拳打在擎柱上,整個房屋突然搖晃,掉落不少灰塵下來。這一舉動,將萬家全家老小驚動,生怕萬老出事,跪在屋外,有些女的還哭泣起來。萬語嚇的躲在桌下,戰(zhàn)戰(zhàn)兢兢,身體抖動碰上方桌,桌子也跟著抖起來。
安平將萬語提出桌下,扔在椅上,道:“我說萬老啊,你要錢出去應該找跟你借貸人才對啊,你為何欺負兩父女呢。”
萬語還在發(fā)抖,再也不敢說話,從屋外走來一婦人,年約四十,兩眼淚泣,哭哭啼啼,跪在安平腳下,扯著衣角,連苦帶說道:“少俠,您就繞了我家老爺吧,這主意是我出的,老爺要是走了,這一家老小怎么辦。”
安平仔細打量這婦人,雖是中年,可還是貌美如花,穿的極為華麗妖艷,膚白如雪,估計是剛起來,鞋都沒系好,頭發(fā)也是亂蓬蓬的,有錢人就是有錢人啊。
安平蹲下道:“古人云,紅顏禍水,還真是對了,這主意竟然是你出的,楊國忠禍害百姓也就算了,你們有錢的也去摻和,使梅州百姓雪上加霜?你們還不是個小老百姓么,不團結也就算了,還自己搞自己。或者你們就是楊國忠的走狗。”
這個罪名是不小的,百姓最恨的不是皇帝李隆基,而是楊國忠,若是誰被指認是楊國忠走狗,那是人人喊打。萬語自然要去辨明,戰(zhàn)戰(zhàn)兢兢慌忙跪下,道:“少俠可就冤枉我了,我如何會是楊國忠的走狗呢,我也是無可奈何,一家生計支出過大,壓力極大,祖上基業(yè)斷不能敗在我手。”
安平道:“你壓力大,現(xiàn)在人人壓力大,都有家小,若這是理由,那么誰都可以殺人放火了,我現(xiàn)今暫且饒了你,我懶得和你說那么多,你好好做的錢莊生意便是,那些該還的還給人家,該退的退給人家,再出詭計,你可以試一試,當今官府腐敗,殺個人也是錢的問題而已,我用你的家產去買你的尸體,你覺得怎么樣。還有,你要是再敢去動那兩父女,結果如何,你知道,當然,我會回來給你個滿意的結果。”
那婦人和萬語慌忙磕頭,連道不敢。安平也不會理會,喊上意婷出了萬家大門,此時天空放白,看來天快亮了,想不到這么一下,就忙了半夜。
安平一夜未合眼,此時也不見困意,滿腔熱血啊。兩人回到那兩父女的住處,進出口卻被兩人守著,看來這兩人也聽話啊,就是不知道有沒有干什么。
那妙齡女子在屋中哭泣,見了安平意婷,就要跪下磕頭,安平此時早有準備,那女孩身體方屈,就被一種力氣阻礙,跪不下去,可身體又傾斜,無著力點,起又起不來,就這么尷尬的身體半傾著,意婷去扶了一把,那女子卻不敢再跪了,楞在那里,不知如何是好。
安平道:“你叫什么呀。”
那女子道:“小女子叫劉麗娟,名字取得俗,還請兩位恩人不要見笑。”
意婷道:“劉麗娟,這名字不錯啊,我喜歡,我看你乖巧可憐,年級和我一般大小,不如和我結為姐妹吧。”
安平本待要繼續(xù)說,這么被意婷一槍,還姐妹的,此刻才發(fā)現(xiàn)自己是男兒身,人家已經(jīng)在相扶相依,不管你了,安平覺得有些尷尬,便退出屋中,任他們姐妹去,也不知道兩人在屋里嘀嘀咕咕說著什么。
出來屋中,那兩名守衛(wèi)便不知去向了,想必是萬語喊回去了,不再追究了。在這小巷間來回徘徊,思量著這事情的前后,無非還是人的欲望罷了,手里有錢,便想再有錢,沒錢更是拼命想錢,各種欺騙拐蒙手段方式,若是人的貪欲不除,窮永遠都是無底洞,窮人只能更窮。突然想問那個借貸人和她們什么關系,天都大亮了,可兩人還在屋中唧唧噥噥,不方便去打攪,算了,肚子有些餓了,回去洗漱一下,用點早餐再說。
洗漱畢,吃了點早餐,也不見意婷回來,困意卻來了,索性睡個大覺再說。一覺醒來,太陽偏西,肚子又是饑餓,下樓點了午餐,飯菜上來,坐下方要吃,意婷不知從何處過來,坐在安平對面,還把劉麗娟帶了過來。
安平看看劉麗娟,暗道,怎么又是一個美人,水靈靈亮晶晶的眼神,青白的衣服,梳著兩個小辮子,與意婷此時比對起來,稱為絕代雙驕也不為過。只是比意婷稍微矮一些,昨晚看來燈火太暗,看的不是很清楚,就未留意,安平此事胃口大減,放下碗筷,無心再吃,大喊小二再來兩副碗筷,再點幾個菜。
意婷道:“我說安公子,你這兩天的威風是刷足了嘿。”
安平看看劉麗娟,道:“什么微風大風的,沒懂。”
意婷道:“你一拳差點沒把人家宅院給拆了,我家妹妹對你那是仰慕的很現(xiàn)在。”
安平道:“仰慕?我身高還比她矮一些呢,看我都要低頭。”
意婷道:“話說回來,你到底多大了。”
安平道:“我在谷中差不多四個多春秋了,算上之前歲月,我應該有十五歲了。”
安平此時發(fā)現(xiàn)劉麗娟一直在看著自己,臉現(xiàn)驚訝之色,四目相對,劉麗娟有些不自在,低下頭去。意婷道:“不問還真不知道,你才這般大小,還不快叫劉姐。”
安平自然不情愿,條件反射一般跳起,身體前傾,道:“劉姐?你是不是搞錯了啊,我喊她劉姐!”
意婷道:“對啊,誰怪你年級小。和我相差十來歲了。”
安平道:“你打死我不喊的,我堂堂一個大男人喊她劉姐。”
安平這話聽起來是認真的,氣氛瞬時升溫,敵目相對。此時剛好店中小二端了飯菜上來,劉麗娟趕緊撇開話題,道:“吃飯吃飯,我給恩公夾菜。”
安平望著劉麗娟,道:“那個,別叫我什么恩公了,你喊我安平便好。”
劉麗娟道:“禮儀不可失,若不是恩公及時到來,我和爹爹都不知道....”說著說著,兩眼淚意連連,又要哭泣。
安平道:“行了行了,你還是說說那借條和你什么關系吧。”
劉麗娟停住哭泣,用衣角拭去淚水,緩緩道:“那借條是我哥寫的。”
安平道:“哥?這樣的人也叫哥?”
意婷從對面伸手過來,拍了下安平,道:“你打斷別人的這個壞習慣什么時候可以改去。”
安平只好端碗吃飯,邊吃邊聽,劉麗娟道:“還是當今皇帝勵志之時,天下一片安好,我梅州也深受皇恩,沾的雨露,人人豐衣足食,我家雖不是什么小康家庭,可也和和順順,不會為衣愁米憂。聽爹爹說,我還小時,他從田間撿回來一個孩子,大我一些,只因我家無男兒,將來連當事之人也無,爹娘便常思要一男娃,撿到這男娃,如獲至寶,親生一般對待,每次有好吃好穿的也是先給他才有我的份,漸漸的他長大了,或是慣養(yǎng)原因,他游手好閑,好吃懶做,終日外面瘋玩,沒錢就到家里要,不給就強行翻箱倒柜找銀子銀票,爹娘有苦只能自己咽,悔恨當初不該撿他回來,我卻只能聽兩老叫苦,看兩老以淚洗面,無可奈何。漸漸的,家也懶得回了,突然一天,萬老找上門來,要一千銀子,我們以為萬老弄錯了,死活不依,后來對峙,方知是真的,乃是我哥以我家老小為當品,賒了一千兩銀子。母親多年一直郁郁寡歡,加上官府欺壓,各種剝削制度,身體不如意,時常病倒,這如驚天之雷打來,母親就倒下了,撇下我和爹爹去了,之后萬老沒過幾日便派人來騷擾,起初是好言好語相勸,之后便是打打罵罵。想不到這一次竟然在夜里......”
劉麗娟越說越抽泣,畢竟是傷心之痛,再去思想,如何不淚流。安平本在吃飯,吃著吃著便停下碗筷,將手里碗筷捏的粉碎,要是一拍,這桌子恐怕無法再用了。
安平再無胃口吃飯,道:“劉姐,你也別哭泣了,我給你做主便是,那畜生現(xiàn)在在哪。”
劉麗娟便泣便道道:“我也不知。只聽當時萬老說被驅除出了梅州錢莊,不準他踏進半步,后來就不知道去哪了。”
安平道:“這就有些難辦了,那畜生叫什么,什么模樣,我好找著他。”
劉麗娟道:“我爹爹給他取了個命,喚作劉震,在外估計也是用的此名。”
安平道:“師姐,劉姐就交給你了,我去去就來,還有,天瑞也不知跑何處去了,你看著點。”
意婷道:“你現(xiàn)在可是去萬家?”
安平道:“莫非師姐有偷車他人思想之能?”
意婷道:“只是推論而已,最后一個知道劉震下落的不就是萬語么,你還能去哪。”
安平道:“師姐說的極是。”
意婷卻道:“那萬家受驚,必思防御之法,如今萬家恐怕沒那么好進去,你最好還是帶上兵刃再去。”
安平起身,離開飯桌,漸行漸遠,道:“師姐言之有理,我?guī)香y月再去。”
劉麗娟此時不在哭泣,而是望著安平離開的方向,只是奇怪,尚久也不見他下來,有些焦急。意婷看出她的心思,道:“妹子,他早已離開,就別再盼望了,他一男我們兩女,他心中羞澀,能避則避,早就從別處出去了。”
劉麗娟看著安平捏碎的碗筷,道:“也不知道他受傷沒有,那碎碗鋒利,割到手也沒人幫他包扎。”
意婷道:“你心疼他?”
劉麗娟道:“這話婷姐就差了,他雖然年少,卻有如此一顆俠義之心,如今他敵愾難消,為此才受傷,喚作別人,也自然心疼。”
意婷道:“我卻不知如何,看不透他,人刻苦勤學,而且堅強,可作為同門,他始終排斥我一般。”
劉麗娟這時破涕為笑,道:“我知道了,他定是喜歡你了.....”
意婷道:“這玩笑可開不得,他與我年級相差甚大,何況我覺得我們之間只有同門之誼。”
劉麗娟道:“那我也不知,好了,飯菜都涼了,再不吃就不好吃了。”
兩人不在言語,各自吃飯,只不過意婷經(jīng)人一說,心中也卻是疑慮,說者無意聽者有心,意婷這般聰明之人,豈能不察,但心中思定,對我只能有同門之情,其他概不接受。
安平拿了銀月,從別處出了客棧,回想萬家位置記憶,便順著記憶找了過去,到了東街,大白天下,遠遠便看見一座豪華宅邸,屋頂蓋著朱紅琉璃瓦,墻面貼著潔白瓷,陽光反射,甚是照眼,那圍墻高有書丈,墻頂都鋪設碎碗片,以防不軌之人從墻面越入,門前一對大獅子,十分威武。樓坊下一個鑲金龍鳳匾,書著萬府兩字。
安平來到門前,八人守在兩側,服色一樣,手持刀劍,見安平上前,攔住道:“兄臺留步。”
安平見人家有理,自然也不能失禮,道:“我想見一下萬老,麻煩通報一聲。”
其中一人道:“不好意思,萬老今日身體欠恙,不見任何客人,還請回府。”
安平道:“萬老如何身體欠恙。”
那人道:“我也不知,我們只是下人,照吩咐行事而已。”
安平頓時火沖,道:“他敢不見我,找死,你們快去稟報。”
那八人見安平敵意重重,退后幾步,拔出刀劍,道:“想必今早就是你來萬府,我們正等你,兄弟們,上。”
八人沖了上來,劍刺刀劈,八樣武器很難防住,先運氣鎮(zhèn)退四人,乘此空隙,攻擊另外四人,那四人劍刺來,看準劍式刀樣,找出關鍵,用銀月劍鞘格擋住,安平不想傷人,只是一個下體踢,將四人摞倒,鎮(zhèn)退四人又上前劈刺來,安平閃過,順便給了最左側一人一掌,打倒下去,還有三人,安平右手一身,掌變?yōu)樽Γ瑢⑷宋淦饔脙攘ξ鼇恚€未倒手,又用內力推回去,三人接招不住,被自己兵刃打中,倒在地上無法起身,八人一下被撂倒,雖然只被打了一下,卻實在疼痛難忍,在地上哀嚎,想要站起再去阻止,偏偏無法站起,不是腳痛便是胸悶,實在沒辦法起來。
安平拍了拍身上灰塵,整理衣衫,上了臺階,走進萬府,那下人在里聽外有人打斗之時就出來觀望,見安平將眾人打倒,又近前來,慌忙的跑著進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