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淡回到家便一直坐在沙發(fā)上閉目養(yǎng)神,未曾回房換衣服或卸妝洗臉。她現(xiàn)在處于職業(yè)生涯的轉(zhuǎn)折點，得好好想想以后該何去何從，即便腦子再清醒，這時候也難免有點迷茫。小霸總趴伏在她懷里,兩只小爪子緊緊抱著她的胳膊，仿佛很沒有安全感，卻安靜地出奇。</br> 臨到午夜十二點，李甜甜才帶著一身酒氣回來,打開燈之后驚訝道：“林姐你怎么躺在沙發(fā)上,是不是拿到一筆巨款有些睡不著？”</br> 事實上,除了創(chuàng)新獎,公司還頒發(fā)了最熱單品獎,也就是說,哪一位設(shè)計師若是設(shè)計出了爆款,而且銷售額始終占據(jù)遙遙領(lǐng)先的位置，就能獲得3萬塊的獎金。而好巧不巧,雙十一和雙十二期間總共賣出去一百多個款式，最火爆的十七個單品都是由林淡設(shè)計的,也因此，她額外還獲得了51萬元的獎金。毫無疑問，她是當(dāng)晚最閃耀的那顆星，是全公司都只能仰望的那個人。</br> 想起表彰大會上的情景,李甜甜又忍不住笑了,一張口就噴出一股濃濃的酒氣：“姐,我今天真的好開心！頒發(fā)最熱單品獎的時候，大霸總一次又一次把你叫上臺領(lǐng)獎，一捆又一捆的鈔票堆滿了你面前的托盤，場面好壯觀呀！總共十七個獎，個個都屬于你，臺下的人都看呆了，哈哈哈哈！別以為我不知道，有些人嫉妒你的才華，悄悄在私底下造謠，說你根本沒有實力，全靠雷總給你請槍手。如今他們傻眼了吧，一個爆款就是三萬塊的獎金，十七個爆款就是51萬，那個槍手要是真這么有才，他干嘛不自己單干？他是腦子有病嗎？姐，任何謠言在你強大的實力面前都會不攻自破，我早料到會有這一天了！”</br> 李甜甜摟住林淡的脖子，笑嘻嘻地說道：“姐，你是我的偶像，我要向你學(xué)習(xí)，從今天開始，我也要努力設(shè)計出爆款！”</br> “好，你加油！”林淡揉了揉李甜甜的腦袋，考慮著該如何跟她商量小霸總的監(jiān)護權(quán)的事。</br> 李甜甜把手擋在林淡耳邊，小小聲地說道：“姐，你今天怎么提前走了呀？明哥說大霸總在辦公室里等了你好久。你知道嗎，他要給你公司的股份，聽說數(shù)額還不小，有10%呢！等公司上市，這些股份的價值會成倍成倍地往上翻，聽明哥說至少值幾億呢！我早就跟你說過，大霸總其實人挺好的，特別愛惜人才。”</br> 林淡給李甜甜倒了一杯水，搖頭道：“我正是因為不想要這些股份才提前回家的。”</br> “噗！”正在喝水的李甜甜噴了，卻也顧不上濕漉漉的裙子，急促道：“為什么呀？那可是好幾個億的股份，你為什么不想要？我們公司這么賺錢，肯定能上市成功，到時候你就是妥妥的億萬富翁！別人做夢都做不到的美事，你為什么往外推？姐，你腦子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呀？”</br> “人各有志，”林淡語氣平靜：“對我來說，錢不是最重要的，最重要的是實現(xiàn)自己的人生價值。”這話若是從別人嘴里說出來會顯得很矯情，很假大空，但林淡真是這么想的。錢財對她而言只是一個數(shù)字，她不知來處，不知歸處，唯有腳下的路才是實實在在的，所以她想過得比任何人都充實一些。</br> 李甜甜不斷吸氣壓驚，小霸總卻跳上沙發(fā)靠背，伸長脖子輕輕舔吻著林淡的臉頰。它似乎越來越理解這個人了，她的精神世界高遠遼闊，里面暗藏著山河湖海和日月星辰，而非眼前小小的一塊地界……</br> 發(fā)覺小霸總的心情好了一點，林淡終于也露出了一些笑容。</br> 李甜甜敏銳地說道：“姐，你是不是想跳槽？”</br> “我跟公司只簽了一年合同，我會做滿一年才走。”</br> “姐，你跟我是一塊兒進來的吧？”李甜甜掐指一算，頓時懵了：“姐，怎么就只剩下三個月了？辭職之后你要去哪兒呀？嗚嗚嗚，我舍不得你，你別走好不好？你走了我就活不下去了，你怎么忍心？”她像八爪魚一般抱著林淡，使出了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本領(lǐng)。</br> 總愛與她爭寵的小霸總非但不吼她、不撓她，還鼓勵性地沖她叫了幾聲。</br> 林淡揉揉她腦袋，無奈道：“我不可能永遠停留在一個地方，我在R&R已經(jīng)做到頭了，不會再有進步，所以我得從這個安全區(qū)里跳出來，去尋求突破。我可能會去國外進修，亦或者再找一個更有挑戰(zhàn)性的工作。如果我走了，你能把小霸總給我嗎？”</br> “不給，小霸總是我的！”李甜甜紅著眼眶把小霸總撈進懷里，沖進臥室關(guān)上了房門。她一時間還無法接受這個噩耗，因為在日以繼夜地相處中，她早已把林姐當(dāng)成了家人。她原以為她們會永遠在一起。</br> 林淡無奈扶額，耳邊傳來的是李甜甜的抽泣和小霸總的哀鳴，一下又一下刺著她的心，但是她更知道，留在R&R對她而言已經(jīng)沒有任何意義。</br> 李甜甜一邊大聲抽泣一邊把耳朵貼在門板上，想確定林姐會不會妥協(xié)，但是她沒有，反而回了房，關(guān)了門，睡覺去了。</br> “真狠心吶，連你都不要了！”李甜甜一邊哽咽一邊看向小霸總，表情十分嫌棄。</br> 小霸總這會兒正趴伏在地上，順著門縫往外偷看。</br> “喵嗷！”它呲了呲牙，然后跳起來勾住門把手，輕輕一蕩便把門打開了，飛快鉆出去。</br> “你給我回來！你現(xiàn)在不能去找林姐，咱倆得統(tǒng)一戰(zhàn)線，讓她明白失去咱倆是什么滋味兒！”李甜甜焦急地喊了一聲。</br> 小霸總根本沒搭理她，沖到林淡的臥室門口就蹲坐下來，仰著脖子喵喵叫，嗓音里透著依戀和哀求。門飛快打開了，林淡彎腰抱起它，不斷吻它的腦袋，表情很無奈，卻比任何時候都溫柔。離開并非她的本意，但她不得不那樣做，她在不斷尋找著歸途，所以她必須嘗試不同的道路，沒準兒這其中的某一條會把她帶回到最初，亦或者終點。</br> 李甜甜生怕自己剛才喊的那一聲被林姐聽見了，連忙把門板甩上，樣子很慫。</br> 林淡笑得越發(fā)無奈，只能抱著小霸總回房睡覺。這小東西今天晚上特別黏人，就連洗澡都要守在浴室門口，完了還給林淡按胳膊按腿，哪還有最初見面時的高冷？</br> ---</br> 李甜甜雖然很傷心，卻也知道林姐離職會對公司造成怎樣的影響，所以一直瞞得死死的。只可憐了一無所知的大霸總，這會兒還忙著兌現(xiàn)當(dāng)初的承諾，要帶設(shè)計部的全體員工去某個海外小島度假。看著他登上專屬電梯時英姿勃發(fā)的身影和運籌帷幄的表情，李甜甜都有點可憐他。</br> 這天，他再一次把林淡叫上頂樓，詢問度假的事。</br> 林淡走出電梯時，兩名接待秘書連忙小跑著來迎接，腰壓得很低，笑容也格外甜美。每一位路過的員工都會畢恭畢敬地叫一聲“林總監(jiān)”，然后避讓到兩旁，以免擋了她的路。想當(dāng)初她離開時有多狼狽，如今就有多榮耀，所以說實力才是一個人的脊梁骨，有了實力，走到哪兒你都不用彎腰。</br> 林淡一一頷首打招呼，態(tài)度還是跟以前一樣。事實上，無論是被打壓還是被追捧，她的行為舉止從來就沒變過。她敲響了總裁辦公室的門，得到準許后才不緊不慢地走進去。</br> 雷晉正在翻看一份文件，手邊擺放著一杯黑咖啡。明光寒不斷進出休息室，陸續(xù)端出一杯咖啡，一堆拌料，一個紅絲絨蛋糕，這是林淡來訪的標配。</br> “能告訴我你為什么不要公司股份嗎？”獨自煎熬了很多天，雷晉還是準備親口問一問林淡。如果她說了實話，他會很難受，如果她說了假話，他會更難受，他簡直不明白自己為何要這樣折磨自己。</br> 明光寒端托盤的手顫了顫，差點把一堆拌料倒在昂貴的長毛地毯上。他聽見了什么？10%的原始股林淡竟然都不想要，那她要什么？</br> “我想你應(yīng)該已經(jīng)猜出來了，我不會在R&R長久地待下去，因為它已經(jīng)無法實現(xiàn)我的職業(yè)理想。我和公司只簽了一年約，做到期滿我就走。”林淡直言不諱。</br> 雷晉表情平靜地接受了這個事實，內(nèi)心卻被狠狠刺了一下。他猛然發(fā)覺，自己與林淡只是上司和下屬的關(guān)系，所以就連挽留都顯得那樣生硬。</br> 明光寒像看怪物一般看著林淡。他打死也沒想到這個人竟然能拒絕價值好幾個億的股份，只因為這些股份會阻礙她去追求自己的職業(yè)理想。難道每一位員工的職業(yè)理想不是賺錢嗎？幾個億啊！到手之后什么都不用干，躺著就能數(shù)錢，誰能抵擋這樣的誘惑？但林淡偏偏抵擋住了，而且沒有一絲一毫的留戀。</br> 此時此刻，明光寒不得不承認，這個人能走到今天的高位不是沒有道理的。她的精神境界太遠大了，可笑他們當(dāng)初還以為她只是一個一心想著攀龍附鳳的拜金女。</br> 雷晉顯然比明光寒更心緒煩亂。他扯了扯領(lǐng)帶，竟卑微地問了一句：“我怎樣才能把你留下？”</br> 林淡搖搖頭，態(tài)度堅決。</br> 雷晉苦笑了一聲，再開口時嗓音嘶啞：“若是早知道會有今天，當(dāng)初你一進公司，我就會逼你簽一份二十年的賣.身合同，你若是要走，你就得把全部身家賠給我！”他宣泄一般說道，姿態(tài)顯得十分狼狽。</br> 明光寒同情地看了老板一眼，然后默默回到自己的座位，搖頭暗忖：早知今日何必當(dāng)初呢？您老那時候不還準備辭退林淡嗎？幸虧人家據(jù)理力爭才勉強留了下來。您老自詡眼光精準，不也大錯特錯了嗎？</br> 林淡對老板的控訴無動于衷。</br> 雷晉咬牙切齒地補充了一句：“還得增加一個條款，把你的貓也賠給我！”</br> 林淡終于蹙起秀麗的眉，似有不滿，也令雷晉頗感安慰。好吧，這個人至少愛著二分之一的他，不算完全的無法打動。</br> ---</br> 雷晉畢竟是雷氏集團內(nèi)定的掌舵者，能力卓絕，不可能想不到辦法把林淡留下。然而他不像對方那般鐵石心腸，會被刺傷，也會因此而失去信心。這是他頭一次愛上一個人，卻愛得如此艱難，簡直就像一場毫無勝算的戰(zhàn)役，逼得他不得不繳械投降。</br> “看看這個再決定走不走。”他把手里的文件拋到桌面上。</br> 林淡拿起文件翻看，表情由隨意變成專注，緊接著便深深被吸引了。這是一份收購計劃書，標的物是莫洛蘭·羅斯。這個品牌在上個世紀八.九十年代曾照耀了整個時尚圈和娛樂圈，是所有上流人士爭相追捧的第一奢侈品，是身份和財富的象征。然而，繼創(chuàng)始人莫洛蘭·羅斯辭世后，他的接任者沒能把這個品牌的輝煌延續(xù)下去，事實上，它隕落的速度和它崛起的速度一樣快，只花了短短五年就從頂奢降為高奢，又變成輕奢，至如今連輕奢都算不上，已漸漸被新一代的消費者遺忘了。</br> 羅斯家族的人苦苦支撐到現(xiàn)在，陸續(xù)換過十幾位設(shè)計總監(jiān)，卻都沒能力挽狂瀾。如今，他們終于支撐不下去了，準備賣掉這個曾經(jīng)無比閃耀的品牌，但它的厄名早已傳遍時尚圈和商界，想接手的人并不多。幾十年的時間足夠把M·R的口碑和名氣消磨得一干二凈，把它扶持起來遠比創(chuàng)辦一個新品牌更艱難。</br> 雷晉盯著林淡越來越沉迷的臉，微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氣。但他還是有些不放心，于是激將道：“怎么樣，你有信心把M·R帶回巔峰嗎？我說的巔峰不是指重新讓它賺錢，而是指將它由一個沒落的，已經(jīng)被人遺忘的品牌，再一次扶持為頂級奢侈品。我要的是再現(xiàn)輝煌，而非簡單地扭虧為盈，如果你做不到，我會另外考慮設(shè)計總監(jiān)的人選。”</br> “不，”林淡想也不想就篤定道：“總裁，你不用另外找人了，這個案子我接。”她站起來，語氣急促：“我想找個安靜的地方好好研究這些資料，先告辭了。”</br> “去吧，記住了，扭虧為盈不是我的目標，我要的是一個足夠與LEI抗衡的品牌。”雷晉再一次提醒。他知道自己的要求非常苛刻，LEI已發(fā)展成奢侈品行業(yè)的龐然巨物，想要與它抗衡幾乎是不可能的事，至少現(xiàn)在還不可能。然而，如果他不這樣說，他又怎么能把這個表面淡泊冷漠，實則野心勃勃的人留下？越難的事情她越喜歡挑戰(zhàn)，那好吧，他就為她尋找一個目標，把她暫時綁在身邊。</br> 要想把M·R重新帶回巔峰哪有那么容易，至少在五年內(nèi)，他都不用擔(dān)心林淡會離開自己。若是這個案子成功了，沒關(guān)系，他可以再為她尋找下一個，如果她是風(fēng)箏，那么他愿意成為拴住她的一根繩。</br> 其實她追求的東西非常簡單純粹，所以滿足起來并不難。思及此，雷晉刺痛的心終于恢復(fù)了安然。</br> 林淡抱起厚厚一沓資料，堅定道：“雷總，我會把M·R帶回頂奢品牌的行列，你看著吧。”</br> “嗯。”雷晉淡淡頷首，內(nèi)心卻默默答道：我當(dāng)然會一直看著你。</br> 林淡離開后，明光寒才不敢置信地問道：“BOSS，您不是說您對M·R的收購案不感興趣嗎？這個品牌的價值在三十年間已跌破負數(shù)，投資風(fēng)險非常大，各位股東應(yīng)該不會贊成您的決定。”</br> “我會告訴他們，這個案子將由林總監(jiān)接手，相信他們之中的很多人會點頭的。”說這話的時候，雷晉臉上的驕傲幾乎遮掩不住。</br> 是的，林淡創(chuàng)造的一個個銷售奇跡已在各位股東心中打下了深刻的烙印。她是成功的代名詞，她一力主張的事，各位大股東無論如何都會仔細掂量一番。</br> 明光寒沉默片刻，然后嘆息道：“您說得沒錯，如果由林總監(jiān)接手M·R，董事會應(yīng)該會同意的。”這就是林淡在公司具備的影響力，也是他勤勤懇懇工作八.九年都追趕不上的。人比人得死，這句話說得太他媽有道理了！</br> 了卻了一樁心事，雷晉態(tài)度輕松地吩咐道：“行了，你趕緊把度假的事安排下去，這次由我親自帶隊。”</br> “好的，我馬上去安排行程。”明光寒匆忙退下了，心里卻苦得一逼。人家干的都是大事，輪到他卻是這些瑣碎的雞毛蒜皮，可笑他當(dāng)初還在林淡面前頗有優(yōu)越感，真是無知者無畏啊！如果林淡真能把M·R帶回巔峰，那她的職業(yè)生涯又將是怎樣的光景？</br> 思及此，明光寒忍不住捂了捂眼睛，仿佛已經(jīng)被林淡頭頂?shù)摹皹I(yè)界傳奇”的光環(huán)閃瞎了。</br> ---</br> 從頂樓下來之后，林淡的心情非常好。不用與朋友分別，也不用糾結(jié)于小霸總的歸屬權(quán)，還能實現(xiàn)職業(yè)理想和人生價值，再沒有比現(xiàn)在更好的選擇。雷總某些時候真的很像一位天使，總會在關(guān)鍵時刻為她帶來好消息。</br> 她把厚厚一沓文件放置在桌上，卻沒有立刻翻看，而是把李甜甜叫進辦公室，無奈道：“別跟我鬧脾氣了。”</br> 李甜甜緊緊抱著小霸總，一副懶得搭理她的樣子。所謂狹天子以令諸侯，如今小霸總就是天子，可以讓林姐聽話的。</br> 林淡繼續(xù)道：“我剛接了一個案子，而且在雷總面前下了軍令狀，不完成它，我走不了。我給你五年時間，你好好給我學(xué)習(xí)服裝設(shè)計，那樣我在離開的時候至少能把你當(dāng)成我的班底一塊兒帶走。行了，出去吧，我要研究資料了。”</br> 她擺擺手不再多說，李甜甜卻睜大眼睛，滿臉的不敢置信。</br> “你真不走啦？你你你，你不是騙我的吧？”</br> “真不走了，我要工作。”</br> “嗚嗚嗚，這真是太好了，那你工作吧，我不打擾你了。”李甜甜喜極而泣，想抱一抱林姐又怕她嫌棄自己煩人，只能咬著拳頭跑出辦公室，臨走還把小霸總留下了。果然，她和小霸總都不是林姐的寶貝，只有工作才是！他們留她留不住，工作一來她就變卦了，好氣哦！但更多的還是敬佩！</br> 看見李甜甜哭著離開辦公室，其余設(shè)計師還以為她被罵了，不禁默默感嘆林總監(jiān)鐵面無私的程度簡直和雷總不相上下。這兩個工作狂湊一塊兒，難怪R&R那么能掙錢！</br> 被拋下的小霸總立刻跳上辦公桌，用鼻尖碰一碰林淡的嘴，叫聲又恢復(fù)了以往的甜蜜。</br> ---</br> 雷晉提出的收購M·R的計劃果然受到了董事會所有成員的反對，但他并未著急，而是把主位讓給林淡，徐徐道：“如果并購成功，這個品牌將交由林總監(jiān)經(jīng)營管理，諸位請聽完她的企劃再來決定是否同意。”</br> 吵吵嚷嚷的會議室瞬間安靜下來，大家齊齊把目光投向了等候已久的林淡。</br> 林淡雙手撐著桌面，不緊不慢地道：“現(xiàn)在，我與諸位談?wù)摰氖且粋€頂奢品牌的崛起，是一個在不久的將來必會取代LEI的皇族，所謂的紅血、藍血，在它面前都將不值一提。我為它制定了三個階段的發(fā)展方案，請各位看這里……”</br> 伴隨著林淡的侃侃而談，大股東們或不屑一顧、或憂慮萬分、或遲疑不決的表情終被心動所取代。在畫大餅這一方面，林淡的功力簡直無人能敵，她一張口就把這個品牌的宏偉藍圖勾勒了出來，而她已經(jīng)有過一次極為成功的案列，所以她的說服力是雷晉的數(shù)倍。</br> 會議結(jié)束時，投贊成票的股東占了絕大多數(shù)，而這個結(jié)果是雷晉早已預(yù)料到的。</br> “……相信我們能再次創(chuàng)造一個品牌奇跡，好了散會吧。”他簡單說了幾句，然后對林淡吩咐道：“今天別加班了，早點回去休息，明天我?guī)銈內(nèi)ズu度假。”整天提醒下屬別加班的老板恐怕只有他一個吧？</br> “好的。”林淡欣然同意，全然不知道為了挽留自己，眼前的這個人做了怎樣的努力。</br> 若是對她沒有足夠的信任和信心，誰舍得拿出幾千萬歐元來投資一個早已沒落的品牌？若是當(dāng)初能有一個好的開始，雷晉的追妻之路絕不會像現(xiàn)在這般坎坷。但是有什么辦法呢？自己選的路，跪著也要走完。
三月，初春。</p>
南凰洲東部，一隅。</p>
陰霾的天空，一片灰黑，透著沉重的壓抑，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，墨浸了蒼穹，暈染出云層。</p>
云層疊嶂，彼此交融，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，伴隨著隆隆的雷聲。</p>
好似神靈低吼，在人間回蕩。</p>
，。血色的雨水，帶著悲涼，落下凡塵。</p>
大地朦朧，有一座廢墟的城池，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，毫無生氣。</p>
城內(nèi)斷壁殘垣，萬物枯敗，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，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、碎肉，仿佛破碎的秋葉，無聲凋零。</p>
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，如今一片蕭瑟。</p>
曾經(jīng)人來人往的沙土路，此刻再無喧鬧。</p>
只剩下與碎肉、塵土、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，分不出彼此，觸目驚心。</p>
不遠，一輛殘缺的馬車，深陷在泥濘中，滿是哀落，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，掛在上面，隨風(fēng)飄搖。</p>
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，充滿了陰森詭異。</p>
渾濁的雙瞳，似乎殘留一些怨念，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。</p>
那里，趴著一道身影。</p>
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，衣著殘破，滿是污垢，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。</p>
少年瞇著眼睛，一動不動，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，襲遍全身，漸漸帶走他的體溫。</p>
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，他眼睛也不眨一下，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。</p>
順著他目光望去，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，一只枯瘦的禿鷲，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，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。</p>
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，半點風(fēng)吹草動，它就會瞬間騰空。</p>
而少年如獵人一樣，耐心的等待機會。</p>
良久之后，機會到來，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，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(nèi)。</br>，，。，。<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