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古之君子, 過則改之, 后面是什么。立安, 你來答。”
    燭火之下, 徐硯靠著椅背,一只手搭在桌案上, 指尖慢慢摩挲著案上那塊白玉。
    君子如玉, 溫潤而澤。可在他抬眸掃向小侄子的時候,目光卻銳利如劍,讓人不敢逼視。
    一開頭就被點名,徐立安抿了抿唇, 心里卻不怕的。
    他當然知道這句話典故和后文。
    小少年挺了挺胸,朗聲說道:“古之君子,過則改之;今之君子,過則順之......又從為之辭。”
    他朗朗上口,一字不差。
    徐硯神色淡淡,又問:“何為古今。”
    徐立安仍是不怵,答道:“古今指的是早前與當下,孟圣人此話意為古時君子有過即改, 現今的君子卻將錯就錯,更甚于為自己的錯而辯護制告借口。實不是真君子所為。”
    “書念得倒是好,就是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!”
    徐硯聽完后, 毫無預兆拍了桌子。
    廳堂里響起清晰的巴掌聲,徐立安被斥得臉色幾變,徐立軒終于明白了。
    三叔父哪里是真考他們, 這是在借機要教訓他們。這古之君子,今之君子并不是只說弟弟一個,連帶他也罵了進去,罵他只知道為弟弟遮掩,才會讓弟弟越發心安理得犯錯。
    實則他們有違圣人訓。
    兄弟三人站在三叔父跟前,神色不一,大氣也不敢喘。徐立安握著拳頭反復思索先前回答,并沒有答錯啊,為什么三叔父要罵人。
    徐硯神色漠然,看向額間已滲出冷汗來的徐立軒:“立軒,你來說。”
    “三叔父,侄兒才疏學淺,不敢妄答。”徐立軒繃緊了臉,朝他一揖到底,“侄兒辜負先生教導,愿受罰。”
    “大哥!”徐立安吃驚地喊一聲。
    為什么要受罰,明明他答過了,也答對了。兄長怎么會不懂!
    徐立宇直覺事情不對,就大著膽抬頭看向坐上的三叔父,被他眉宇間的冷淡所驚,忙再低下頭。
    三叔父生氣了。
    但這氣應該是對三弟發作的,大哥是知情人,所以才替弟受罰。
    徐立宇思緒轉得極快,一把扯了弟弟袖子,示意他一眼,然后與三叔父說道:“我們也與大哥一起受罰。”
    不能只讓大哥一人頂著三叔父怒火,搞不好三叔父根本不消氣,三弟傻乎乎還沒明白過來,后果會更慘。
    “那就到祠堂里跪一個時辰,此事我會和你們祖母說明白。”徐硯手指敲了敲桌案,最后一句是看著徐立軒說的。
    徐立軒再朝他一揖,心里到底還是感激的。
    和祖母說,那就不會告訴他們父母,算是再饒他們一回。行禮后,徐立軒當即拖著心里不忿的弟弟,一句話也沒說直接出了碧桐院。齊圳跟在他們身后,按徐硯的吩咐讓管事去開祠堂的門,要監守三兄弟罰跪。
    徐硯來到老人跟前的時候,徐老夫人才發現孫兒們都走了:“他們三兄弟呢?”
    說話間掃到了小兒子腰間,剛才摘下的玉佩已經再掛在哪里,瑩潤澤光流轉。
    “母親,兒子跟你說些事。”徐硯在她跟前坐下。
    母子倆已經很久沒這樣親近說話了,老夫人眼里都是歡喜,點點頭。
    他就把初寧進府后與三位侄子的交集都說了出來。
    “居然還生了這樣的事?!”老人聽得驚疑不定,旋即也氣得一拍桌子,“就該罰他們兩個時辰!”
    “立安這脾氣,真是不教訓都不知道收斂。立軒太過護著弟弟,把弟弟膽子護得越來越大,遲早要鬧出大事來。到時他還要怎么護!”
    “立宇也是,從來都是跟著湊熱鬧,沒有一個讓人省心的!”
    徐硯聽著,淡淡地說:“那我就讓他們跪兩個時辰。”
    不想老人一瞪眼:“你先前不是罰過一回,這加起來就是兩個時辰。”
    居然轉頭又護短了。徐硯失笑,把母親疼孫子的心看得透透的:“是,先前罰過了。”
    老夫人這才反應過來自己也太寵溺孫輩,難得窘迫一回:“回頭我再好好說他們,初寧丫頭居然一直忍著,可憐見的。若不是有你和立軒,估計都要被欺負哭。”
    徐硯再度莞爾。小丫頭兇著呢,哭的是徐立安差不多。
    不過他沒打算說出來。
    孫子被罰,兒子說明前因后果,徐老夫人知道后邊的事就該由她說了。就喊來人去給兩房媳婦報信,只說兄弟三犯了錯,被罰去跪祠堂,至于什么錯根本不提。
    她在這家就是威信,小兒子也算給三個孩子留了臉面,她就替他們承了小兒子的情。
    事情處理好,徐硯相信以大侄子的聰明,會和弟弟去說明白。
    下回應該是不敢再犯了。
    再犯,他還能更狠些,小丫頭可不是給他們欺負的。
    徐硯并沒意識到,自己護短起來比老母親過之而無不及。
    任氏那里本來高高興興準備要見大嫂和外甥們,結果聽到兩個兒子都被罰跪祠堂,驚得聲音都變了調:“為什么罰,他們怎么會犯錯!”
    還是跪祠堂!
    跪在祖宗跟前,那是犯大錯了。
    來報信的是老人身邊的大丫鬟,并不多言,翻來覆去就是錯了受罰一個時辰這兩句話。任氏什么也問不出來,又不敢發作,憋得臉通紅。
    余氏那里得消息也是吃了一驚,旋即聽到說徐硯也在場,她抬手扶了扶髻邊的海棠步搖,微微一笑:“那就是他錯了,罰得好。走,我們給老夫人請罪去,得哄哄老人家開心。老人家愿意替我管教,那就是我的福氣。”
    倒是一點也不心疼兒子。
    她身邊的丫鬟都習慣自家夫人淡定的樣子,呼啦啦跟上前。
    初寧幾個小姑娘當然也知道兄弟三被罰的事,見到老人面上也不及先前高興,皆相視一眼,想著辦法去引老人發笑。
    后來又加入一個余氏,老人才總算露出笑來。
    徐硯在余氏來的時候就離開了,把小姑娘絞盡腦汁哄人的樣子看在眼里,心里甚欣慰。果然母親疼她也不是沒有道理的。
    至于任氏那里,只派了一個丫鬟來給老人說大嫂和外甥們已進京城,她在張羅客院,這會就不過來了。
    徐老夫人神色淡淡,什么都沒說,用過晚飯,林媽媽拿著玉槌輕輕幫她松肩膀。
    她突然嘆息一聲,說道:“我說前些日子任氏怎么突然就小心翼翼的,不想讓兄弟碰見初寧,防賊一樣。恐怕她多少也注意到兄弟倆和小丫頭的事,就是不知道她知道了多少。”
    林媽媽想了想說:“大夫人就是敏感的性子,這不就是小孩子間鬧著玩,鬧得過份了些。受委屈的也不是兩位少爺。”
    “可人家覺得只有自家的孩子是寶,誰也看不上。要不是初寧年紀小,我倒覺得她和軒哥兒相配,一個沉穩,一個性子好又是個有主意的。”
    林媽媽就笑了:“初寧小姐確實是好,連安成公主都另眼相看。”
    “安成公主......也不知道她心里究竟怎么想的,怎么就能跟宋霖的夫人成了好友,可她倒是真對初寧好。罷了罷了......”老人揮揮手,不想這些煩心事,“且看任氏要怎么做吧,她若是不想讓兄弟再到我這兒來,也隨她。左右軒哥兒明年就要下場,讓他少跑少受點累也好。”
    “老夫人......”林媽媽喃喃喊一句,替老人心疼。
    老人一直明理得很,這又是為了這個家的和睦,做出退讓。
    屋子里就陷入一片沉默,良久老人才再說:“和任氏說一聲,任大夫人進府,這么晚也別折騰往我處兒來了。讓他們早些歇著吧,明兒再說。”
    林媽媽應聲,把玉槌交給丫鬟,自己親自去傳話。
    到底是給面子任家。
    徐家三位少爺在祠堂,一跪就一個時辰,又是老夫人發過話該罰,自然不會有人給送過飯去。是初寧想到受累的其他兩人,猶豫半天,到底裝上糕點叫綠裳偷偷帶自己過去。
    她一看居然是齊圳守著門,反倒心里大定,就那么上前喊他:“齊管事。”
    齊圳卻被她嚇一跳:“初寧姑娘,您怎么到這里來了。”
    “我來給幾個哥哥送點吃的。”說罷,把食盒就往他手里一塞,“勞煩齊管事了,這地方我不能進去。”
    初寧笑容甜美,是不怎么能叫人拒絕,齊圳看著手里的食盒發懵。
    他這是送進去,還是不送進去?
    三爺對小姑娘很寵著......那他就當給個面子,送進去吧,反正沒說罰他們不能吃東西。
    齊圳艱難做了抉擇,說道:“姑娘快回去吧,天黑路暗。”
    初寧又朝他一笑,這才就著綠裳手中的燈籠亮光往回走,綠裳一臉佩服。姑娘真厲害,居然敢讓齊管事送東西。
    齊圳把食盒送進去的時候,三兄弟正餓得肚子咕咕叫。
    “三位少爺,初寧姑娘剛才送來些吃的,你們先墊墊吧。”
    徐立安已經知道為什么會被斥,聽到初寧的名字心里就來氣。
    他不過就是想問問為什么不見他送的玉貓,小丫頭不來就算,還告訴他兄長,三叔父也知道。
    倒是徐立軒露出笑,神色溫柔:“勞煩齊管事了。”
    齊圳就把食盒打開,先讓三兄弟吃東西。其實也對,吃飽了才有力氣跪,三爺應該不會罵他。
    徐立安見兩位兄長都直接坐在地上就吃點心,咽了咽唾沫。
    徐立宇說:“初寧妹妹還是想著我們的,換了別人估計也送不進來,改天謝謝她。”
    徐立軒笑著點頭,想到那天晚上遇到她驚慌失措的樣子。小姑娘這是報恩來了。
    最后,徐立安的骨氣抵不過饑餓,沉默著伸手抓了塊蓮子糕,小口小口的吃著。腦海不知怎么浮現小姑娘笑容明媚的樣子。
    ——其實兇丫頭有時也不兇。
    算了,自己氣個什么勁,她不懂自己對她好,以后不理會她就是。省得還天天被三叔父罰。
    兄弟三人就那么跪到月上枝頭,才揉著膝蓋離開。任氏已經派人在祠堂門口等著,丫鬟見到長房兄弟倆就圍上去,讓人先到正院吃飯。
    徐立宇望著被丫鬟簇圍離開的兄弟,再看看自已空空蕩蕩的身邊,還有一個面無表情的齊圳立在跟前。
    他摸了摸鼻子。
    他真可憐啊,到頭來只有宋家小丫頭可憐他送來吃的,他娘親連個人都沒派過來接他。
    是親生的嗎?
    “......這待遇。”徐立宇仰頭長嘆,自己一瘸一拐回二房。
    齊圳拎著個空食盒回去,把初寧送吃食的事情說了,徐硯正在拿著刻刀刻什么,聞言抬頭:“你就送了?”
    “姑娘直接塞我手里,三爺,您說我要怎么拒絕。”
    徐硯看著牛高馬大的男子,神色淡淡:“去吧,明天把食盒還到碧桐院去。”
    齊圳沒受到責怪,松一口氣,出了屋后才反應過來。食盒為什么是還到碧桐院,那是老夫人的院子。
    把人打發走,徐硯卻是笑了,邊笑邊搖頭。
    小丫頭哪里來的那么大魅力,能把他的管事都指使動。
    他笑笑,又埋頭繼續刻手里的東西,跟上回他刻壞的那個齒輪是一樣的。
    燭火搖曳,屋里不時響起刻刀削著木頭的細小聲音,徐硯刻有近半個時辰才停手,把完工的小東西放在眼前來回打量。
    應該能用了。
    他站起身來,走到分隔書房的屏風,里面放有一個琉璃做的四方型大缸,注有水。而琉璃缸的邊上,赫然放了一只縮小版的戰船。
    戰船精致無比,不管是船身還是細小的欄桿,都與遠航海面的一模一樣。
    他來到缸前,小心翼翼拆開船的甲板,隨后捏著那小齒輪慢慢在甲板下對正位置。聽到咔嚓一聲,他雙眸一亮,不知在哪里撥弄了什么,剛才靜止的小船突然就動了。
    從船身探出來的木槳擺動,他忙托起船,放到水里,見到它能穩穩前行。快要碰到邊界的時候,又把它拿起來,放到尾處,繼續看它動。
    來回五六次,徐硯知道自己成功了。
    只要能按著這個打造,我朝戰場在海上航行能力大大提升!
    他忍著心里的激動,把船再度取出來,細心用干帕子擦好。抬頭的時候,正好看到掛在墻上的輿圖,目光就那么落在浙江沿海地區,越發堅守自己先前所想。
    他要離京,到那里某差職。
    ***
    任家人到徐家借住幾日,徐老夫人要待客,第二日就讓人去和賀女先生說讓小姑娘停課一日。
    初寧和徐家姐妹早早就湊到碧桐院,等著任家人前來。
    才喝半盞茶,廊下傳來腳步聲,還有任氏與人熱情說笑的聲音,任家人來了。
    初寧往門口看去,果然見任氏領著位穿著妝花紋褙子的婦人進來,身后跟著兩男兩女,男的看著都比徐家兄弟年紀大,兩位姑娘也是比徐繡云大,應該有十四三歲的樣子。
    她起身,跟著徐家姐妹一同行禮。
    初寧今天穿著淡藍的一身襦裙,梳著雙垂髻,就是平時裝扮的樣子。但任大夫人卻從幾個姑娘家中一眼先瞅到她。
    心里詫異,難道這就是犯事的宋閣老女兒?
    長得還真精致,玉人兒一般。
    任大夫人不動聲色看了她幾眼,想到昨晚小姑子跟自己說徐老夫人偏寵,這模樣柔柔弱弱的,看著就是想讓寵著。
    倒是不怪。
    任大夫人收回目光,和坐上的老人見禮,笑容熱情。
    初寧偷偷打量一行人,任大夫人是個鵝蛋臉,笑起來挺溫和的。至于任家兄妹,她倒沒多看。
    此時任家兄妹四人已朝徐老夫人行了大禮,老人朝自家的小丫頭們招手:“快過來見過你們的表哥表姐。有幾年不見了,可還記得。”說罷又單獨點了初寧的名,“這是你們新來的妹妹。”
    初寧這才上前,朝眾人行一禮。
    任家兄妹對表妹們還是有印象的。見到陌生的初寧,不過十一二歲的樣子,肌膚雪白杏眸靈動,皆是暗暗驚艷。
    小丫頭長得真好看。
    免不得對她多笑笑。
    初寧就站在那里落落大方任他們打量,時不時回于微笑,也不多話,給任家兄妹十分文靜的印象。
    家里來人,自然是要設宴款待。
    任大夫人推不開,只道恭敬不如從命,午間的時候再到老夫人這里吃席面。
    在任家兄妹離開前,初寧已經能喊得出他們的名字,準備的禮物也送了出去,是她從家里帶出來的花茶。
    都是她自己做的,是份心意。
    上回任氏說花茶的時候,她沒好意思拿出來分給眾人,想做自己搗鼓出來的水果茶,又一直忙著上學。根本沒抽出空,就擱置了。
    現在送任家姑娘這個,正正好。
    任大夫人回去的時候就聽到大女兒在說這事:“看不出來她小小年紀,還會制茶,雖然是花茶,聽說也挺麻煩的。”
    “小孩子搗鼓出來的,也就是個心意吧。”
    任大夫人淡淡說了一句,側頭就看到小女兒若有所思望著探進廊下的樹枝。她順口一問:“頤兒看著些路,一會撞到了。”
    任瀾頤忙應聲,乖乖看腳下,心里遺憾早上沒有見到大表哥,她前年跟著娘親回京探親見過他。這又兩年不見。
    也不知道大表哥怎么樣了。
    一會的午宴能見到嗎?任瀾頤眼底就閃動著期待的光芒。
    任家兄妹離開,初寧和徐家姐妹還呆在碧桐院,老夫人正和她們說忠勤伯府一早讓人送來請貼,讓她們后天去伯府作客。
    先前任氏想讓徐硯牽線,徐硯當沒聽見,如今因為初寧,倒算是圓了任氏的心思。
    老夫人心情就有些復雜。
    怕有些人受了別人的好,還不自知。
    小姑娘們就七嘴八舌說要帶什么禮物,老夫人笑道:“剛才初寧給你們表姐的花茶就很好,不若下午你們就去朝她討教,花茶趕不及做,一起做點心也行。心意重才是重要的。”
    忠勤伯什么人家,貴重的東西他們家也有,小姑娘間相處,不如這些更顯得親近。
    眾人受教,就開始纏著初寧七嘴八舌,初寧被問得滿頭是汗,在午飯前就說得口干灌了三四碗茶。
    徐老夫人看著歡快的小姑娘,唇邊的笑一直也沒有落下。
    任大夫人回去換了身衣裳,等小姑子處理完家務事,就再度來到碧桐院,可不敢拖拖拉拉失禮。
    老人是長輩,在京城女眷中名聲又好,她自然是多敬著。
    初寧灌一肚子茶水,免不得跑官房,趁開席前就喊了汐楠往碧桐院后邊去。
    不想徐家三兄弟就從穿堂過來,碰了個正著。
    初寧步子一頓,徐立安已高興地喊她:“初寧妹妹,要開飯了,往哪去。”
    徐立軒就看到小姑娘臉紅了紅,知道是不方便說,這個地方再往后去就是官房。他忙暗中伸手捅二弟,示意他別問了,然后才和小姑娘說:“我們先過去祖母那兒。”
    有人替解圍,初寧忙不迭跑走。
    徐立安冷著臉看她走開。這兇丫頭,居然沒有看他一眼!
    心里十分不是滋味,還品不清這莫名的心堵從何而起。
    初寧卻是在想,果然還是徐大哥最好,溫柔又細心,體貼極了!徐立安那小霸王,再修煉一百年,也成不了徐大哥那樣的人!
    對徐立安一時無比嫌棄。
    在初寧離開后,兄弟三人卻又再見到一個小姑娘,穿著柿子紅的裙子,清秀可人。
    徐立軒打量幾眼,認出來人來,喊道:“頤表妹。”
    任瀾頤看到少年朗筆挺的身姿,面上還帶著柔和的笑,臉就止不住發燙,小小聲地回道:“軒表哥。”
    “嗯,頤表妹都長成大姑娘了,一別兩年,好看得表哥都不敢認了。”徐立宇聽到稱呼,朝她擠眼打趣。
    讓任瀾頤又高興又害羞。
    她變漂亮了嗎,軒表哥是不是也這樣想的。
    不過讓她有些失望的是,她殷殷期盼著能被徐立軒也夸一句,結果只看到他還是剛才那樣的笑容,只和兄弟說:“我們快走吧,祖母要等急了。”
    然后朝她一拱手,領頭越過她走了。
    任瀾頤站在那里,抿了唇,覺得徐立軒對她似乎有些冷淡,還沒有二表哥對她熱情。她不安的傻站半會,才往官房去。
    不管怎么樣,碰到大表哥這就是緣份!
    那頭,徐立軒轉臉就一手拍在二弟頭上:“你怎么還大大咧咧的,二表妹雖然和你同年,但已經十三歲了。十三歲的姑娘都開始說親了,萬一叫外人看見,亂傳話,二叔父不打斷你的腿!”
    徐立宇吃一記,不服道:“這不才十三歲,初寧妹妹更沒沾親,也不見大哥你回避!”
    這倒說起男女大防來。
    “初寧才多大點,瞎說什么!”
    徐立宇哼哼兩聲,也覺得自己沒占理,似乎是要避諱著些。
    徐立安聽著哥哥們的話,猛然想到一件事。兇丫頭是個姑娘家,也是要說親的,雖然是剛退了親,他怎么心里又不舒服了。
    估計也沒人敢娶那兇丫頭,那就是只母老虎!
    初寧和任瀾頤就在官房門迎面相遇,她想了想,索性等她一起出來回去。
    任瀾頤出來后見她在等自己,挺高興的,親昵地拉著她手往回走,問著她一些在徐家的日常。
    但也還存了小心思,中途插著問了句徐家少爺。
    初寧沒多想,笑著說:“徐家三位哥哥都挺好,每天都會到老夫人這兒來請安。”
    任瀾頤就默默記下來。
    算一算,她在徐家能住上半個月,她們肯定也會要到老夫人這里請安的,所以她還能常遇到大表哥!
    正想著,她察覺到初寧松開她的手,聲音甜甜地喊人:“徐三叔,您怎么這個時候回來了!”
    任瀾頤抬頭一看,見到一位身如玉樹的男子由穿堂過來,穿著青色官袍,眉清目朗。十分英俊有氣勢。
    這人是......徐家三老爺,她表叔父。
    任瀾頤想著該上前請安,卻見到徐硯微笑著摸了摸初寧的頭,從袖子拿出來包著什么東西的油紙遞過去。
    “回府取個東西,正好看到這個,上回你還饞來著,就給你帶了。”
    初寧打開,發現是冰糖葫蘆,笑得杏眸彎彎:“謝徐三叔。”
    她低頭看紅彤彤的果子,結果還看到糖化在油紙上。
    徐三叔該不會是放在袖子里捂了一路吧。
    徐硯見她表情有異,順著她視線,一低頭,也看到糊了一紙的糖,還有那串變丑了的糖葫蘆。
    他一陣沉默......
    哪里知道,小姑娘居然就那么咬了一口他看著都嫌棄的糖葫蘆,被海棠果子酸得直吸氣,還拼命忍著朝他露出笑:“很、很甜。”
    皺成一團的小臉硬擠出來的笑,比哭還難看。
    徐硯怔了怔,旋即心疼又好笑,伸手到她下巴前:“酸就吐出來,下回再買。”
    初寧含著嘴里的海棠果子,吐也不是,不吐也不是,真要被自己傻哭了。
    吐出來了,不就擺明自己剛才在哄徐三叔!
    好丟臉。
    作者有話要說:  謝謝小天使們的營養液,今天的更新,很準時吧!還是粗長章!
    ——————
    徐硯:體會了一把被人哄的感覺。
    初寧:以后徐三叔就歸我哄了。
    徐硯:劇本又拿錯了吧。
    ——————
    注:古之君子,過則改之;今之君子,過則順之摘自孟子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