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著陸尚博那張故作無辜的方正臉孔,金梧心頭火起。
但現在還不是料理他的時候。
金梧深吸一口氣,冷笑道:“你可知,你納的那第四房妾室,已然香消玉殞了!”
“什么?”
陸尚博猛地抬頭,不可置信地問。
對上金梧含怒的雙眸,他自知失言,立即垂頭,請罪道:“臣失禮了!請陛下降罪!”
“先別忙著請罪,”金梧冷冷道,“陸大人先來給大家解釋一下,你為何要將你的第四房妾室送到西北一個偏遠的小山村?”
他將“第四房妾室”幾個字咬得極重。
眾朝臣相互交換個眼神,雖不敢出聲,但看向陸尚博的神情已然發生了變化。
尤其一些武官,更是將鄙視寫在了臉上。
因著大庸的開國帝后感情深厚,一生一世一雙人,之后的每一任皇帝都是癡情種。
如今的這位皇帝,更是如此。
金梧與皇后感情極深。
當年成婚時,金梧甚至說過要效仿開國帝后,同皇后一生一世一雙人。
朝中文武百官,自是要以皇帝為榜樣,盡量不納妾,少納妾。
有些官員不信邪,非要三妻四妾,他們的結果,自是可想而知。
到后來,就連普通老百姓都知道,在他們大庸的朝堂上,哪位官員的感情越專一,就越得陛下看重。
那些年,還是戶部侍郎的陸尚博同樣得了個愛重妻子的美名。陸大人的正妻過世多年,他不僅不續弦,而且讓長子在妻子的故鄉為其守喪。
一時被洛陽百姓傳為美談,皇帝自是更加看重他,一路高升,直至現今的戶部尚書。
然而,人無千日好,花無百日紅。
大庸的帝后成婚多年,只育有一位公主——金鑫。
皇帝還沒說什么,朝中重臣,皇親國戚,皆以大庸不可后繼無人為由,請求其選妃。
金梧自是不肯。
最后,皇后以死相逼,金梧才迎娶安樂侯之女為貴妃,安樂侯潘宏遠則成了當朝太師。
也不知是貴妃娘娘美艷絕倫,還是才藝雙絕。
總之,自從這位貴妃娘娘進了宮,金梧就像是變了個人似的。不僅對貴妃極盡寵愛,而且極看重潘家。
在貴妃誕下皇子金淼后,潘太師更是一躍成了百官之首。
不知不覺間,感情是否專一,早已不再列入官員考核的一項。
因此,官員三妻四妾也不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了。
只是,看皇帝仍舊愛重皇后,文武官員在續弦納妾、尋歡作樂時,仍舊比較低調。
只這戶部尚書陸尚博,妻子去世十五載,仍舊未娶繼室,也未將愛妾扶正,著實讓人佩服。
誰成想,他竟然已經娶了第四房妾室了。
一時間,叫朝中文武百官大跌眼鏡,齊齊望向陸尚博。
卻見陸尚博不慌不忙,正色道:“回陛下,此事并非謝大人說的那般,而是另有隱情。還望陛下明察!”
“哦,其中有何隱情?請陸大人一一道來!”
金梧語氣緩和下來,重新坐回龍椅上。
殿中氣氛陡然輕松下來,那些平日里看不慣陸尚博的官員,心中暗道可惜。
轉頭去看謝正恩,卻見年輕的謝大人同樣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。便不由得狐疑起來,只得靜觀其變!
陸尚博更是松了口氣,他緩緩道:“啟稟陛下,實不相瞞,臣納妾并非是為了享樂。”
“哦,這就怪了!你納妾不是為了享樂,難道是為了造福百姓?”
金梧呻道。
撲哧!
朝臣中有人忍不住,發出低低的悶笑。
金梧并未理會,只定定地望著陸尚博。
陸尚博自是不敢胡亂頂撞,只恭敬道:“雖非為了造福百姓,卻是為了陸家上下幾十口人命啊!”
金梧蹙眉:“這是如何說?”
陸尚博就將長子還未出生時,那名游方道士如何測算的。以及陸庭竹出生后,家中如何頻發事故的。
到如何聽從那道士的安排,將陸庭竹送去五柳村的。
再到去年年初,那道士又如何讓他納一房妾室送去伺候陸庭竹的。
一一講了一遍。
等他講完,滿朝嘩然。
大庸民風開放,朝廷并不干涉百姓拜神禮佛。
因此,像和尚道士這類的人,也頗受世人愛戴。
聽陸尚博這般講,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官員是信了的。
謝正恩握緊袖中的雙手,知道今日不可能將陸尚博如何,但至少要撕開他的那層偽善。
想到此,他看向金梧,恭聲道:“陛下,微臣可否問陸大人兩句話?”
“謝愛卿盡管問便是!”
金梧對陸尚博的解釋沒做評論,卻是立即同意了謝正恩的請求。
朝臣們對這位年輕的謝大人,自是高看幾眼。
“謝陛下!”
謝正恩叩個頭,看向陸尚博,沉聲道:“陸大人肯為陸家幾十口人命著想,想必是個心善的!
“陸大人覺得陸家的幾十口性命貴重,不該因那看不見摸不著的宿命葬送!
“那你有沒有想過?
“師妹于先生而言,同樣是掌上明珠!那可是活蹦亂跳的一個姑娘,她的性命為何就該葬送?”
眾朝臣再次嘩然。敢情,陸尚書娶的那第四房妾室,還是謝大人的師妹。難怪謝大人會這般生氣。
陸尚博同樣不可置信地看了眼謝正恩,他起先選擇竇家為棋子,就是看中了竇文長的身份。
他想借著竇文長學生滿天下這一點,讓竇文長的學生到御前狀告陸庭竹,治陸庭竹個有悖倫常之罪。
要知道,在大庸,有悖倫常是最不能被世人原諒的大罪。
如今他們孤男寡女生活了大半年,無論如何都沒了清白。
最不濟,也要壞了陸庭竹的名聲。
聽三弟的意思,那小雜種竟然想要參加科考。
簡直是做夢!
但這個狀告陸庭竹的人選就很重要,至少不該是對他陸尚博和陸家懷有恨意的謝正恩!
他怎么就忘了,這謝正恩也是長安人呢?
事已至此,多想無益。
既然竇文長的女兒死了,不管來告的人是誰,陸庭竹都脫不了干系。
只要能解決了那小雜種,他自己受點罰,并不是什么大事!
如此想著,陸尚博心中有了計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