泡在溫熱的水里，竇包兒絲毫沒有感覺到舒適和放松。
    一想到馮玉就躺在隔壁的土炕上，她止不住得渾身發冷，水下的身體也更加緊繃了。
    對她和陸庭竹來說，馮玉就是個不定時炸彈！剛才，她忍了幾忍，終是沒有對陸庭竹提起馮玉的不同尋常。
    一來，陸庭竹一直生活在五柳村，沒有接觸過馮玉、中年漢子那類人，根本不知道他們的危險。
    二來，陸庭竹年幼，不能很好地控制情緒。一旦心里有了防備，肯定會表現出來。
    以馮玉的敏銳定能察覺，到時只會讓陸庭竹陷入危險之中。
    竇包兒再次嘆口氣，都說難得糊涂，果然知道的太多沒什么好處。
    再想想王鐵匠的見識和行事作風，竇包兒心中多少有了些猜測。那老人，年輕的時候至少是參過軍的。
    那么，王鐵匠那般鄭重地拜托她，到底是因為他和馮玉來自同一駐地，還是因為他曾經的將領與馮玉有關？
    但不管是哪一種，馮玉如今的處境更值得竇包兒深思。
    馮玉年紀輕輕，武功高強，正是建功立業的大好時機。卻淪落到了東躲西藏、被“官府”緝拿的境地。這到底是為什么？
    從尋找他的中年漢子敢公然拿出令牌來看，馮玉肯定是犯事了。那么，他所犯何事？又嚴不嚴重呢？要知道，這可是皇權至上的古代。如果他真犯了通敵叛國或者欺君罔上的大罪，那她和陸庭竹都會被跟著誅九族。
    想到此，竇包兒渾身一抖。她這么年輕，她還不想死。
    死？
    竇包兒突然站起來，濺起一片水花。
    她直直地望著面前的虛空，那里似乎有兩道截然不同的影子在慢慢融合。
    “姐姐，既然你代替了我，就替我好好活下去吧！”
    “你打算如何報？”
    “若有生之年能見到父親，就跟他說芽芽知道錯了，再也不會任性了，他的養育之恩，芽芽唯有來世……”
    “無妨！”
    “在這種地方，我活不下去的！”
    “不礙事！”
    轟！
    虛空里仿佛有一道白光直直劈向竇包兒的天靈蓋，她瞬間就明白馮玉身上的那種奇怪氣息是什么了？
    那是死氣！
    是心灰意冷之后的死氣！正如她的夢中，竇芽身上的那種絕望的死氣！
    但同時，馮玉身上還有一種孤注一擲的勇氣！
    正如她被父母遺棄，縮在黑暗的街角觀察每一個經過的路人，直到看到老院長時撲上去的那種求生的勇氣！
    竇包兒心中一片雪亮，她就說馮玉明明只是個見過兩三面的陌生人，為什么那雙狹長的丹鳳眼頻頻地出現在她的腦海中。
    卻原來，馮玉竟然同她是一路人！
    莫名地，之前對于馮玉的種種猜疑、忌憚，在此刻通通消失了。
    竇包兒心中只剩一個想法，那就是在她力所能及的范圍內，幫馮玉去掉他身上的那層死氣。
    但前提還是不能連累陸庭竹。
    “小娘，你洗好了嗎？夜里涼，泡太久容易染上風寒！”
    門外忽然響起陸庭竹擔憂的聲音。
    竇包兒下意識蹲回水里，再次濺起一片水花。
    沒入水中的瞬間，竇包兒就打了個哆嗦。不過走個神的功夫，這水怎么已經涼成這樣了？
    幸好，她身體素質好。
    阿嚏！
    很不給面子的，竇包兒鼻子一陣發癢。
    “小娘，快穿好衣服！”陸庭竹擔憂道。
    竇包兒應一聲，立刻從水中出來，三兩下擦干凈身體，又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。
    她拉開房門，再次打了個噴嚏。
    陸庭竹不贊同地看她一眼，錯身進去，將澡盆中的水一桶桶提出去倒掉。
    “小娘，快將頭發擦干吧！”
    見竇包兒還在門口發愣，陸庭竹忍不住再次出聲。
    “啊，好的！我馬上擦！”
    竇包兒回神，沖陸庭竹露出個討好的笑容。
    陸庭竹看一眼地上濺出來的大片水跡，無奈地搖搖頭，出去了。
    竇包兒打開衣柜，從兩套乞丐服下翻出新買的帕子，胡亂擦幾下頭發，等不再滴水，便直接躺進了被窩里。
    心中雖然藏著不少事，但經歷了驚險刺激的一天，到底是累得狠了。幾乎一沾枕頭就睡著了。
    第二天早上，竇包兒再次頂著兩百斤重的腦殼爬下床。自嘲地笑笑，真是久違的感覺啊！
    昨晚走了半小時的神，到底是感冒了。
    竇包兒揉著太陽穴走出房間，立時聞到一股辛辣的味道。
    她再次打了個噴嚏，狐疑著走進廚房。
    “小娘，可是染上風寒了？你以后千萬不敢如此了！用涼水洗固然舒服，但染上風寒可不好受！你稍等片刻，姜湯馬上就好！”
    陸庭竹一邊絮絮叨叨的抱怨著，一邊手腳麻利地從鍋里舀出一碗發紅的液體，放到方桌上。
    接著，他又囑咐道：“小娘，你以后洗完頭發一定要先擦干。否則……”
    “您能不念叨了嗎，我的陸少爺？我知道錯了！”竇包兒只覺耳中嗡嗡作響，只得開口求饒。
    陸庭竹立刻閉上嘴巴。
    竇包兒甩甩頭，緩緩坐到桌邊。
    “小娘，趕緊趁熱喝吧！”陸庭竹湊上來，關切道。
    竇包兒抬頭看過去，陸庭竹立刻站好，一副乖巧的模樣。
    竇包兒無奈地搖搖頭，端起碗慢慢喝起來。
    陸庭竹一直在旁邊安靜地看著。
    一碗姜湯下肚，身上立時舒服了幾分。
    “小娘，快回房再睡會兒，發一身汗，也就好得差不多了。”陸庭竹勸道。
    竇包兒搖搖頭：“還得給村民們做早餐。今日趕不及做別的，還是做煎餅卷吧！”
    “小娘，家里還有些原味煎餅。雖然不及煎餅卷美味，但總比鄉親們原來吃的要好。我等會兒給他們送過去，順便解釋一下，相信他們能理解的。等你的風寒好了，再做別的吧！”
    陸庭竹建議道。
    竇包兒甩甩頭，腦中依舊昏沉，便點點頭：“今日就別收錢了吧。”
    “好！”
    陸庭竹立即應道。
    “中午送的，同樣別收錢。”竇包兒補充道。
    陸庭竹再應一聲“好”。一邊準備早餐，一邊勸道：“小娘，你快回房休息吧！若還好不了，等我回來就去請大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