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馮大哥，你快嘗嘗這千層餅！這是小娘早上才烙的，可好吃了！”廚房靠窗的那張棗紅色方桌邊，陸庭竹雙眼亮晶晶地望著馮玉，熱情道。
    馮玉神色不變，微點一下頭：“嗯，多謝！”
    “家里沒什么好東西。這家常便飯，還望馮公子別嫌棄。多吃點！”
    竇包兒招呼一聲馮玉。又對陸庭竹道：“庭竹，你也多吃點吧！今天想必是累壞了！”
    馮玉點點頭，埋頭大吃起來。
    陸庭竹卻是看向竇包兒：“小娘，你也快吃吧！”
    馮玉三兩口喝完一碗粥，徑直來到灶前，再添了一碗。
    陸庭竹愣愣地望著。
    竇包兒同樣愣了下，怕馮玉尷尬，忙道：“我就喜歡馮公子這直爽的性子！吃完自己盛哈，千萬別見外！就跟自己家里一樣！”
    馮玉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。
    陸庭竹瞇一下眼睛，也大口喝起粥來。
    “庭竹，你慢點！你胃不好，這粥這么燙，怎么能這樣喝了？”竇包兒忙出聲阻止。
    陸庭竹眨眨眼，乖巧地點點頭：“知道了，小娘！”
    之后，果真小口地喝粥，慢條斯理地吃起餅子來。
    馮玉不著痕跡地挑了下眉，這倆人真是太膩歪了，要不是因為這家常便飯好吃，他都不想跟他們一起吃飯了。
    竇包兒一邊小口地咬著餅子，一邊觀察著馮玉的神色，再三確定他沒有生氣才放下心來。
    先前，陸庭竹跟她說這個季節的皂角剛開過花，距離結出皂角果實還得大半年時間，她心中忐忑不已。
    萬一馮玉以為他們不想要他，故意支走了他，一氣之下回了柳河鎮。那她真就沒法跟王鐵匠交代了。
    她和陸庭竹商量好，等馮玉一回來，他們就鄭重地道歉。
    希望他別介意。
    但不想，馮玉回來的時候沒有任何不滿。
    他先從廚房要走碗和搟面杖，又從懷里掏出一堆皂角葉子開始搗。直將葉子搗碎，擠出汁水，才遞到竇包兒面前，淡淡道：“摻上水洗臉，效果不錯！”
    竇包兒去看陸庭竹。
    陸庭竹同樣愣愣地望著馮玉。
    竇包兒立刻接過，喜道：“那真是太好了！我摻上水，咱倆一起洗！”
    馮玉臉上一直很淡的表情出現了短暫的龜裂。
    半晌，他點了點頭。
    最后，竇包兒兌好皂角水，跟馮玉分著洗了臉。
    果然如馮玉說的那樣，效果非常好！竇包兒的臉，再次恢復了往日的白皙嫩滑。馮玉的臉，也變成了健康的麥色。
    陸庭竹像是受了什么打擊似的，一聲不吭地收起了李嬸的皂角塊。
    竇包兒并沒有多說什么，但內心里，她還是有些過意不去。
    好在陸庭竹確實是個聰慧的好孩子，一改往日的禮貌疏離，熱情地招呼馮玉吃飯。并一口一個“馮大哥”的叫著。
    “小娘，你怎么不吃？是哪里不舒服嗎？”
    陸庭竹關切地問。
    竇包兒回神，對上陸庭竹擔憂的眼神。
    她忙搖搖頭：“啊，是這粥太燙了！”
    “小娘慢點吃，這粥確實挺燙的！”陸庭竹很快地瞇一下眼睛，附和道。
    竇包兒偏頭去看馮玉，見他臉上并沒有多余的神色，這才悄然舒了口氣。她剛剛，竟是盯著馮玉在走神。
    竇包兒幾下喝完半碗白粥，又吃了一張餅子。借口給馮玉鋪床，匆匆放下了碗筷。
    走出廚房，竇包兒懊惱地拍拍腦袋，她這盯著某處發呆的毛病，什么時候能改？幸好馮玉不是個喜歡在意那些細枝末節的人。若是換成別人，這誤會肯定小不了。
    嘆息一聲，竇包兒再點亮一盞油燈，端著細細打量院中的三間房屋。
    左右這兩間臥房。她自己的這一間肯定不行，陸庭竹的那一間里也只有一張床。
    最后，能安置馮玉的，也只有中間的這客廳。
    客廳里有一方土炕，前段時間才打掃過，只要把上面的雜物搬下來，鋪上被褥也就能睡了。
    竇包兒將一些小物件搬下來放到地上，但靠墻那只紅木大箱子，卻是怎么都搬不動。
    正郁悶間，馮玉掀起門簾進來了。
    “有勞了，需要幫忙嗎？”他問。
    竇包兒忙點頭：“幫我把這箱子搬下去吧！太重了！”
    馮玉環視一圈房間，低聲道：“放著吧，我一個人要不了多少地方。”
    竇包兒蹙眉：“這箱子下面沒清理過，不知道有沒有蟲子。”
    “不礙事！”
    馮玉說著將地上的小物件歸整到一起。
    再跳到炕上，將那些舊被褥一樣樣整齊地放到大箱子上。又從最上面取下一床褥子鋪到草席上，拍拍手：“可以了！”
    竇包兒面露擔憂：“這些被褥很久沒有晾曬過了，不知道會不會潮濕。”
    “不礙事！”
    馮玉輕輕搖了搖頭，直接仰躺在褥子上，不動了。
    竇包兒很快地蹙了下眉，馮玉身上，那種讓她覺得極不舒服的奇怪氣息，又出現了。
    深吸一口氣，竇包兒翻出個枕頭放到馮玉身邊，輕聲道：“馮公子累了就早點休息。夜里涼的話，自己取一床被子蓋上。”
    馮玉閉著眼，許久之后才“嗯”了一聲。
    竇包兒退出房間，輕輕關上房門。
    轉身的剎那，臉上一片冰寒。
    從馮玉剛才整理東西的利落來看，不像是富家子弟。但從衣著談吐來看，又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。
    對此情形，竇包兒想到了一種可能。
    馮玉可能是個軍人！
    如果真是軍人，倒也能解釋她為什么總能在馮玉身上感受到殺伐之氣了。在這普遍使用冷兵器的古代，軍人可是真正會殺人的。
    再想想那名尋找馮玉的中年漢子，竇包兒止不住的頭疼。招惹上這些人，她和陸庭竹往后的日子就別想太平了。
    循著燈光來到廚房門口，陸庭竹已經洗干凈了澡盆，燒好了熱水。
    “小娘，去洗洗吧！”陸庭竹輕聲道。
    竇包兒蹙眉看向他：“庭竹，這一天天的，你不比我悠閑多少。這些事，以后我自己來就好！”
    “沒關系，小娘！我喜歡做！”陸庭竹搶道。
    竇包兒無奈地搖搖頭，任陸庭竹將水和澡盆都送到她的臥房里。
    陸庭竹退到門邊：“小娘，你洗吧！”。
    “庭竹，等一下！”竇包兒出聲叫住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