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一路上,兩人看到了好幾個熟人,但都被陸庭竹避開了。
避開也好,竇包兒想。像春桃、花嬸等人還好說,頂多打個招呼就好。但對李嬸,他們不可能扔下她徑直趕路。
避開眾人,竇包兒好奇道:“李春柏不是說很少有年輕女子去鎮上嗎?可今天咱們已經碰到好幾個年輕姑娘了?!?br/>
“明天是端午,很多人家都要置辦些過節的物什,”陸庭竹道,“再說,人多的場合,胡三是沒機會作惡的。”
竇包兒點點頭,胡屠夫雖然渾,但到底只敢偷偷摸摸,用些卑劣的手段。
邊走邊閑聊,時間過得倒也快。兩人只用了一個時辰多一點,就到了柳河鎮。
雖然來的早,但由于第二天就是端午節,鎮上的熱鬧比之上回更甚幾分。
二人不在集市上停留,徑直前往“何記包子”。
剛踏進包子店,何老板微胖的身體就擠了過來:“竇娘子,你們可算來了!”
“讓您久等了?!备]包兒歉然道。
“不,是我太心急了,”何老板靠近兩步,奇道,“咦,怎么不見李公子?”
陸庭竹微微側身擋在竇包兒身前:“勞何老板掛心。春柏哥家中有事,今日不曾來鎮上?!?br/>
他的語調禮貌又疏離
“原來如此,二位快請!”何老板恍然道。
竇包兒笑著點點頭,和陸庭竹一起走到窗邊的桌前坐下。
不知是不是太早的原因,此時店中沒有別的客人。
兩人才坐好,伙計就端上兩籠熱氣騰騰的肉包子。
何老板滿臉堆笑:“兩位先吃著,我這就去沏茶。”
“不麻煩了,我們已經吃過早飯了,”竇包兒忙起身阻止,“我們這就去王老先生那邊。過來是跟您提一下待會兒要用到的食材,您讓人準備一下。等取來鏊子,咱就可以直接做煎餅了?!?br/>
“哎,這怎么行呢?二位走了不少路,想必是累了餓了,好歹坐著歇會兒再過去。此刻那老王頭怕是還未起來。”何老板道。
竇包兒看向陸庭竹。
陸庭竹道:“小娘,歇會兒吧,想來做煎餅也是要費不少力氣的。”
“那就再坐會。”竇包兒點頭。她又對何老板道:“何老板,勞煩您提前準備幾樣東西。”
“好!需要什么,竇娘子盡管吩咐!”何老板爽快地應下。
竇包兒取出早就準備好的紙條遞過去:“面粉店里就有吧,其余食材也不必準備太多。我先試試,未必能成功?!?br/>
“竇娘子謙虛了?!焙卫习逍χ舆^去。轉身吩咐伙計去準備。
片刻后,他又捧著一壺熱茶上來,再三勸兩人吃包子喝茶。
說實話,走了兩個多小時的山路,竇包兒有點餓了。經不住何老板的熱情,她夾起一個包子慢慢吃了。邊吃邊回想煎餅的制作過程。
不可避免的,再次想起了從前的很多事情。
竇包兒自幼在孤兒院長大,要比同齡人早熟許多。像洗衣服、梳頭扎辮子之類的生活技能,她上小學時就會了。
至于難度更高的做飯,等讀初中那會兒也能做不少。高中時課業繁忙,大學期間又要打工,倒是沒什么精力做飯。但大學畢業后,她就開啟了晚飯每天不重樣的學廚歷程。
在來到這個時代之前,竇包兒對著菜譜學了四年的廚藝。雖不精通,但各式各樣的家常菜都會炒,各種類型的面食也會做。
但她最擅長的,還是攤煎餅。這攤煎餅并不是她自學的,而是在被收養的那兩年里跟著養母學會的。
竇包兒的養父雖是地道的西北漢子,但養母卻是實打實的山東姑娘。那個山東姑娘不僅嫁到了大西北,還輾轉從老家帶過去一口煎餅鏊子。
那時,養父所在的鄉鎮也只有他家能吃到煎餅。
竇包兒到了那家后,最享受的一件事就是看養母攤煎餅。
養母攤煎餅一般都會選個陽光極好的日子。那時,養父在院子里搭個臨時灶,不高不矮,夠燒一小捆麥稈的高度。養母將煎餅鏊子往灶上一放,加熱,抹油,抹面糊糊,轉動鏊子,一會功夫一張薄如紙的薄餅就好了。
每到此時,養母便將那第一張煎餅一分為二,一半給養父,一半給竇包兒。竇包兒小心翼翼地接過,心滿意足地咬一小口,那煎餅干而不焦,松脆正好,嚼在口中許久都舍不得咽下。
養母每次攤煎餅都會攤很多,攤好后趁熱疊成方形,一摞摞的放進竹筐里。因為竹筐通風,不易受潮,不管什么時候吃,都是脆生生的。
竇包兒每天放學回來,養父都會拿出了兩張煎餅,卷上大蔥或者咸菜,一張給她,一張自己吃。
那時,竇包兒就暗暗下定決心,她一定要學會這門手藝。長大了攤給養父養母吃。
等竇包兒自認為時機成熟的時候,她就鼓足勇氣提出這個請求。她想學著攤煎餅。
當時自己垂頭等待結果時的忐忑,養父打趣時的揶揄,養母笑著答應時的慈愛,竇包兒至今想起時都覺歷歷在目。
開始跟著養母學之后,竇包兒才知道,攤煎餅絕對是個技術活。
面糊糊攪合到什么程度,是干點還是稀點,雜糧面、小麥面和水的比例是多少,都有講究。
煎餅鏊子下面的火怎么燒,什么時候大,什么時候小,也有說頭。
火燒好了,鏊子也加熱到了一定程度,就開始抹面糊糊了,這又是一個關鍵環節,一次舀多少面糊合適,都是學問。
舀好了面糊糊還要趕緊用小木鏟子攤開,慢了不行,就成堆了,快了也不行,有的地方掛不上,快慢正好才能厚薄均勻。
攤煎餅時,需要眼疾手快,手腳麻利,一邊轉動著鏊子,顧著上面的煎餅,一邊扒拉著灶下的火,顧著火苗的大小。
雖然只有幾秒鐘就能攤成一張煎餅,但這個過程很不容易。
竇包兒學了整整一個暑假,卻怎么也攤不成養母攤的那種又薄又脆的煎餅。
后來時常練習,養父、養母都說已經很好了。但竇包兒知道,要想真的好至少還得練個三年五載。
但不等她再練習,家里就出事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