吃過午飯,裴玉領著林叔和天福出門了。
竇包兒是又歡喜,又興奮,簡直不知該怎么表達心中的喜悅。只一趟趟的,在房中來回走動起來。
“小姐,您再睡會兒吧!這段時日,因著擔心少爺的名次,您都沒睡好過!現在塵埃落定,您總該放下心了吧!”
蘭心心疼地勸道。
竇包兒搖搖頭:“蘭心,我太興奮了,根本睡不著!”
蘭心眉頭一皺,計上心來。
她再次勸道:“小姐呀,咱明日可是要去看少爺游街的。若是休息不好,您的膚色就會變差。那么,到時少爺可就看不到你了!”
“啊?”
最初的詫異過后,竇包兒嘆道:“那么多看熱鬧的人,庭竹看不到我也很正常啊!這跟膚色變差有什么關系?”
“哎,小姐呀!我不是那個意思!我是說,明日不僅普通百姓會去看新科進士游街,就連達官顯貴也會去。”
“以少爺的相貌和才學,定會被眾多富貴人家的小姐看中。如此,小姐您太普通的話,就……”
后面的話,蘭心沒說出來,但意思很明顯。
她希望能激起自家小姐的好勝心。
畢竟,小姐并非中年婦人,只是個還未出閣,與少爺同齡的姑娘。
“哎呀,多謝你提醒啊,蘭心!明日確是一個相看兒媳婦,啊,不,弟媳婦的好日子!
“我是得打扮一下了。免得太寒磣,嚇跑了未來的弟媳!”
竇包兒歡喜道。
蘭心伸手捂住臉,在心中嘆道:“少爺,我已經盡力了!剩下的,就靠您自己了!”
“蘭心,干嘛了?趕快來幫我參謀一下!看我明日穿什么衣服既不會太艷麗,又不會太呆板!還有這首飾,該怎么選?我平日里最討厭戴這些了!”
竇包兒急道。
“來了,小姐!”
蘭心應著放下手。笑道:“小姐天生麗質,無論穿什么衣服,戴什么首飾,少爺都喜歡!”
“嘿,你這丫頭還學會埋汰人了!你不用安慰我!就算除了庭竹,再沒人喜歡我也無妨!我又不是去相看對象的!”
竇包兒接道。
蘭心再次搖搖頭,自家小姐已經遲鈍得無藥可救了!
除非少爺親自表白。否則,小姐永遠都不會明白少爺的心意了!
另一邊,內務府深處的成衣局里,正在被裁縫量尺寸的陸庭竹,接連打三個噴嚏。
那裁縫喚作周娘子,是個四十來歲的美貌婦人,她所屬的一局,由來已久,原本的職責是為親王及親王的家眷裁制各式衣物。
奈何到了金梧這一代,皇家的親王只剩下一個西南王,且常年待在西南封地上。包括周娘子在內的眾多裁縫,更是連那位西南王的面都沒見過。
漸漸地,周娘子所在的一局,就成了專門給新科進士裁制衣物的地方。
像二甲、三甲進士的衣物,款式基本都是固定的,且有大有小,有長有短,進士們只要按著自己平日的穿衣尺寸來領便是。
但一甲的三人,是皇帝的新寵,是朝堂的臉面,自是一點兒都馬虎不得。
因此,每一次科舉過后,這“三鼎甲”的衣物都是要重做的。
就像此刻,包括周娘子在內的六名裁縫,量尺寸的,畫圖樣的,裁剪布料的,真是忙得不亦樂乎。
明日清早就是“傳臚大典”,留給她們的時間,并不多。
周娘子看著面前的新科狀元,是越看越歡喜。這青年,不僅長得俊秀,而且性格溫和。
見青年連打三個噴嚏,她忍不住揶揄道:“陸鼎元,可是家中的嬌妻在念著你吶?”
陸庭竹笑笑,溫和道:“周娘子說笑了,庭竹還不曾娶妻。”
“哎呀,那可真是太好了!明日洛陽城的姑娘們,可是要歡喜得瘋了!”
另一名裁縫接道。
“是啊是啊!明日的游街可有的看了!”
“只可惜,咱們去不了啊!”
“嘿,咱們都這般老了,去了也是白去!你們看看人陸鼎元,多年輕吶!我要是再年輕個十歲,指定也要去!”
其余幾名裁縫你一言我一語,說笑道。
“李娘子也太厚此薄彼了吧!
“庭竹雖年輕,但我這當舅舅的,也不算太老吧!還有劉榜眼,正值而立之年,身強體健的!怎地我倆就入不了你們的眼?”
謝良辰笑著問。
周娘子手中動作不停,笑道:“謝探花說笑了!您這般的人物,見天兒在城中逛,洛陽城中哪家的小姐不識得您吶?
“還有劉榜眼,確實正值而立之年,想必已然成婚了。”
被點到名的榜眼——劉五奇,是個相貌普通、寡言少語的中年人。
聞言拱手笑道:“諸位不要取笑在下了,在下確已成婚,且同糟糠之妻還算恩愛。”
這般說著,他眼中的愛重之意已然流露出來。
陸庭竹在心中贊了一聲“好”!
起碼,這位出身寒門的劉榜眼,不是那種見利忘義之人。
“哎呀,五奇兄果然爽快!是我輩讀書人之楷模啊!”
謝良辰贊道。
劉五奇再次拱手:“謝探花說笑了!”
隨后,眾人又繞著明日的游街說笑幾句。
陸庭竹面帶淺笑,看似在認真聽眾人說話,實則,整顆心早已飛回了那座普通的院落。
不知那女子知道他連中三元的消息后,有沒有歡喜得跳起來?
不知明日的游街,那女子會不會來看?
更不知,若他表露心跡,那女子會不會被嚇到?
如今,在那女子的支持和幫助下,他陸庭竹成為人上人的愿望即將實現。
接下來,便是他回報那女子的時候了。
只要她同意,他愿將這世間所有的美好都給她。
但若是不同意了?
陸庭竹深吸一口氣,閉了閉眼睛。
那結果,他不敢去想,也不愿去想。
但無論如何,等忙完這幾天,他都要試著表露一二。
他可不想當一輩子的兒子,或者弟弟!
“庭竹,你在想什么了?該不會真的在想哪位美嬌娘吧?”
耳邊響起謝良辰刻意壓低的聲音。
陸庭竹回神,笑道:“謝探花說笑了!我在回想明日的流程!”
“啊,這個是得記清楚!”
謝良辰贊同地點點頭,又道:“不過,我最怕的就是記這些!”
見陸庭竹不解地望著他。
謝良辰攤攤手,狀似無奈道:“因為我根本記不住嘛!”
眾人很少見這種性格直率的人,紛紛好奇地望著他。
陸庭竹只是點了點頭。
實在是這位平白冒出來的小舅舅,性子太過跳脫,簡直和黃似錦黃副統領一般無二。
他早已見慣不怪了!
“庭竹啊,明日,舅舅就全靠你了哈!這若是出點岔子,你舅舅我就要被定個圣前失儀的罪了!”
謝良辰眨眨眼,可憐兮兮道。
眾人齊齊噤聲,一旦牽扯到皇帝,定罪之類的,便是不敢再有半分玩鬧的心思了。
陸庭竹看一眼謝良辰,正色道:“謝探花多慮了!你跟在我和五奇兄身后便可!”
“呃,你不叫我舅舅算了,怎地還叫謝探花啊?”
謝良辰不滿道。
陸庭竹看向他,淡淡道:“等正恩舅舅證實你是他親弟弟以后再說吧!你同正恩舅舅,實在相差他多了!”
謝良辰瞪大雙眼,不可置信地望著他:“敢情,你以為我在冒充你舅舅?”
陸庭竹笑望著他,眼中的意思不言而喻。
“哎呀,你這孩子,氣死本舅舅了!”
謝良辰氣呼呼道。
陸庭竹卻是看向眾裁縫,溫和道:“有勞各位了!我們還有事,先告辭了!”
幾名裁縫自是好言好語送他們離開。
隨后,三人又回到紫微殿,同二甲前七名,一起聽從司儀的教導,熟練明日的游街流程。
只待明日其余進士入得宮來,一同做那萬眾矚目的新貴即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