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福的話音剛落，原本喧鬧嘈雜的貢院一角，瞬間陷入了絕對的安靜。
    幾息過后，又轟得一下炸開了。
    如同沸騰的油鍋里落了一滴水珠！
    “這是誰家的小廝？莫不是瘋子吧？”
    “準是打擊太大，傻了！”
    “……”
    “哈哈哈！沒錯！”
    “咦，他說他家少爺考了多少名？”
    “好像是第一名吧！真敢說呀！”
    “哈哈哈！真是笑掉人的大牙了！”
    “……”
    圍觀的人群中傳出一陣陣哄笑，以及各種各樣的議論聲。
    便是在如此情形下，陸庭榮與陸庭苼兄弟倆走到了人群的中心、陸庭薇等人的面前。
    “二哥，庭苼！”
    陸庭蕊本欲出聲道賀，但想到眼下的情形，才到嘴邊的話，又被她生生吞了回去。
    “妹妹！”
    陸庭榮微微頷首，轉頭看向陸庭薇。
    陸庭薇雙眼圓睜，狠狠地瞪著天福。仿佛那般瞪著，天福就能收回剛才說過的話了。
    陸庭榮蹙了下眉，這個妹妹，愈發不成樣子了。
    “大姐！二姐！”
    陸庭苼看一眼陸庭榮的面色，出聲解圍道。
    陸庭苼雖然只比陸庭薇小幾個月，但每次見到她，陸庭苼都會禮貌地叫一聲“二姐！”
    若在平時，陸庭薇就算心中再不滿，面上也會笑著應一聲。
    但今日，因著陸庭苼考得好，且先前陸庭蕊多管閑事，阻止了淺碧打蘭心，陸庭薇心中的不滿已然達到了極致。
    她只偏頭，朝著陸庭榮微一欠身，喚了一聲：“二哥！”
    陸庭榮再次蹙眉。
    如此大庭廣眾之下，陸庭薇這般無禮，定會叫旁人看了去。
    今日這些看熱鬧的人中，不乏已然高中的青年才俊。
    陸庭薇這般做派，當真是愚不可及。
    果不其然，人群中響起了低低的議論聲。多是猜測陸家大房同二房關系不睦的，還有說陸庭薇太過無禮的。
    “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？竟敢亂嚼舌根！”
    陸庭薇惱怒地瞪向眾人。
    都說法不責眾，眾人只收斂了些，依舊低聲議論著。
    甚至，還有人談論起天福的少爺來。
    他們齊齊看向天福，卻見他同另一名小廝，還有一個小丫頭湊在一處，低聲說著什么。
    三人滿面春風，笑得合不攏嘴。
    眾人愈發覺得天福說得有可能，有些人已經重新去看榜了。
    “喂，你們還真信這臭小子的話？他家少爺就是個名不見經傳的窮小子，怎么可能考中第一名？”
    陸庭薇氣得滿臉通紅，怒道。
    “這位小姐，此言差矣！歷來素有寒門弟子高中魁首之事！家境貧寒又如何？只要肯下功夫，鐵杵都能成針，何況是高中榜首？”
    人群中，有人不滿道。
    “誰在說話？跟本小姐滾出來！”
    陸庭薇厲聲喝道。
    眼見陸庭薇越來越沒樣子，陸庭榮的面色越發難看起來。
    但當著眾人的面，他也不好多說什么，只低聲道：“別鬧了，快回家吧！祖母和母親還等著消息了！”
    “放心吧，大哥！我已經差人回去報信了！”
    陸庭薇怒氣稍緩，看一眼陸庭蕊，搶著回道。
    陸庭榮暗罵一聲“愚蠢”，蹙眉問：“既如此，你留在此處是想做甚？現在這般情形，像個什么樣子？”
    “二哥，那老女人還沒認輸了！”
    陸庭薇想也不想，直接回道。
    “妹妹！”
    陸家其余三人皆是皺眉，陸庭蕊更是叫出了聲。
    “嘿，那位小哥！既然陸小姐不服氣，你不妨說一下，你家少爺姓甚名誰？黃榜就在那邊，大家一看不就清楚了！”
    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嗓子。
    “不錯不錯！這許多人看著，想必這小廝也不敢胡亂說出別人的姓名！”
    又有人附和道。
    眾人齊齊看向天福。
    天福朝眾人一揖，大大方方道：“不瞞各位，小子雖然認字不多，但剛好識得少爺的名字。我家少爺，正是榜上第一位的陸庭竹！”
    “咦，那不是陸尚書府上的公子嗎？”
    一人奇道。
    “不是！陸府兩位公子的名姓我曉得，他們二人一位是第六名，另一位則是第十名。”
    另一人大聲道。
    “噓，小聲點兒，那兩位便是陸府的兩位公子！”
    又有一人道。
    但此時，陸庭榮和陸庭苼卻是顧不得生氣，兩人對視一眼，齊齊愣住。
    別人不知道陸庭竹是誰，他們卻是清清楚楚。
    之前，看榜的人太多，他們二人并沒有擠到跟前，也不知道前十名中都有哪些人？
    只是聽友人和家中的小廝說了他們的名次。
    他們吩咐小廝將前二十名的名單抄錄一份，拿回家中仔細研究一番，好為下月的殿試做準備。
    不想，第一名竟是那人。
    “嘿，各位兄臺，猜猜我看到了什么？咱這回的榜首，名喚陸庭竹！咦，這名姓，怎地這般耳熟啊？”
    人群后方忽然傳來一道爽朗的聲音。
    眾人看去，只見不遠處立著幾位華服公子。
    領頭的，是一名二十二三歲的青年，身穿青色錦袍，頭戴青色玉冠，面如冠玉，鬢若刀裁，一雙濃眉大眼很是精神。
    剛才出聲的，正是此人。
    “咦，那不是庭苼賢弟和陸二公子嗎？他二人都考得極好！咱們過去道一聲喜吧！”
    領頭的青年又道。
    “甚好！甚好！”
    他身后幾人齊齊出聲附和。
    說著，幾人朝這邊走來。
    “那幾位是何人啊？”
    人群中，有人好奇地問道。
    “啊，那是左都御史謝大人的胞弟！好像叫作謝良辰！”
    有人認出了領頭的青年，小聲接道。
    “這位兄臺，你說錯了！謝大人不是左都御史，是左副都御史！
    “雖然只差一個‘副’字，但這品級，卻是從正三品，一下子升到了從一品。這可亂叫不得啊！”
    立時便有人出聲糾正。
    “哎呀，多謝兄臺指正！小弟差點犯下大錯！”
    先前那人忙出聲道謝。
    “兄臺嚴重了，不知者不罪嘛！”
    剛才那人應一聲，又道：“謝二公子這回考中了第九名，這前途，怕是更超謝大人吶！”
    “是是是！”
    眾人七嘴八舌地議論著。
    陸庭薇卻是望著謝二公子，看直了眼。
    “妹妹！”
    陸庭蕊再次出聲提醒。
    陸庭薇只當聽不見，臉上飛起一抹紅霞，湊到陸庭榮跟前，笑問：“二哥，那位公子是何人啊？”
    陸庭榮兩道濃眉越蹙越緊，低聲道：“庭薇，少打聽他的事情！否則，父親發起怒來，我也護不住你！”
    陸庭薇面色一變，輕哼了一聲。
    轉眼間，幾名華服青年已然到了近前。
    “庭苼賢弟，恭喜啊！”
    “慶林兄，同喜同喜！”
    “庭苼賢弟當真是了不得啊！愚兄猜測，你是所有高中的人中，年紀最小的一位吧！”
    “嘿，哪是所有高中的人中年紀最小的？庭苼賢弟是所有參加會試的人中，年紀最小的！”
    “幾位兄臺說笑了，庭苼只是僥幸罷了！”
    幾人一直圍著陸庭苼道賀，聽聞陸庭蕊是陸庭苼的胞姐后，又紛紛獻了一通殷勤。
    只有一人朝陸庭榮打了個招呼，還只是不咸不淡地道：“陸二公子，恭喜！”
    至于陸庭薇，則是根本無人過問。
    “良辰兄，你怎地一直悶悶不樂？可是有何憂心事？”
    陸庭苼看向謝二公子，關切地問。
    “啊，愚兄走神了，還望庭苼賢弟見諒！”
    謝良辰拱拱手，歉然道。
    陸庭苼忙搖頭：“良辰兄嚴重了！”
    幾人寒暄幾句，陸庭榮道：“各位兄臺，恭喜你們！家中還有事，我們先回去了。咱們改日……”
    “哎呀，我想起來了！我想起來了！”
    謝良辰突然出聲，喊了一嗓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