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郭京，你縱容屬下破壞和談，究竟意欲何為？”</br> 面對王宗楚的指責，郭京淡淡道：“就是故意破壞怎么了？”</br> “此乃朝廷大事，官家旨意，你要抗旨嗎？”</br> “官家旨意？”</br> 郭京反問一句，戲虐地看著王宗楚：“太尉大人，你可不能矯詔啊？朝中雖有議和之說，卻也只是某些大臣的建議與嘗試吧？”</br> “你休得……”</br> “王太尉，你休要胡說才是。”</br> 郭京朗聲道：“官家親自登臨城樓，激勵三軍，抗擊韃虜，有目共睹！官家懸金帶于皇城宣德樓外，賞賜立功將士，朝野皆知！官家抗金決心如此堅定，何時同意議和了？”</br> “郭京，休要逞口舌之利，分明是你縱容屬下抗旨在先。”</br> “王太尉，這可不是口舌之利，是原則問題。你們殿前司無膽畏戰，主張議和，想要和金國接觸一下也無不可，但千萬不要謊稱官家旨意，累及官家圣明。”</br> 郭京的聲音很大，故意拉長了“殿前司無膽畏戰”幾個字的音調，當街許多的軍民百姓都聽的真真切切。</br> 王宗楚突然有點語塞了，和談肯定是皇帝授意的，使臣來來往往都好多天了，討價還價也有日子了，但這事一直沒有擺上臺面說清楚。</br> 前幾日還有太學生上疏，讓官家有個明確決斷到底是戰是和，趙官家采用的也是避而不答，模棱兩可的態度。</br> 事實如此，這事當真不能說明白。</br> 前方將士在賣命拼殺，皇帝卻在和談賣國，那成什么了？這對士氣將會是莫大的傷害，是絕對不能公開承認的。</br> 郭京當街這么一問，王宗楚開始并未注意，直到此時才發現，郭京這是給他挖了一個大坑。</br> 若是堅稱郭京抗旨，那豈不是置君上于不義？身為臣子，怎么能公開這么做呢？</br> 見王宗楚鐵青著一張臉，郭京續道：“王太尉，保生天尊早就有言在先，抗金殺敵才是正道，若是畏縮不前，會是什么后果，你當知曉。</br> 官家遵從天尊提點，下旨命我招募六甲神兵，我等自當遵旨行事，今日殺幾個入城囂張的金狗有何不可？”</br> 你不是說我抗旨嗎？實際上，我是奉旨行事，看你還有什么好說的？</br> 王宗楚全然沒想到郭京口舌竟然如此利索，關鍵表面上還都占理，大庭廣眾之下竟然讓他無力反駁，一時間臉色一陣青一陣白，無語凝噎。</br> 蕭慶在一旁瞧著，眉頭大皺：“王太尉，你宋國……竟有如此囂張跋扈之輩，我看這和談……不必了。”</br> “不必了就趕緊滾，不然砍了你的狗頭祭旗。”m.</br> “你……兩國交兵，不斬來使，你們宋國便是這樣的待客之道？”</br> 蕭慶怒道：“以為是我大金想談？罷了，我這就回去回稟相國，一道小小的東京城墻，妄圖攔住我大金雄武之師？破城只是時間問題，你們且等好了，到時候哭都沒地哭去。”</br> “是嗎？這東京城要是好破，你們來了也快一個月了，怎么沒動靜啊？最近凍死了多少人？糧草可還充足？”</br> 郭京心知肚明，但不慌不忙地看著蕭慶：“當真不著急和談嗎？你代表粘罕？那劉晏呢？代表你家二太子？一個個著急忙慌出入東京是為啥啊？</br> 幾十萬大軍勞師遠征，寒冬臘月糧草不繼，熬不住了？你不想談了就滾吧，想必……殿前司會和那位劉晏先生好好聊聊。”</br> 郭京心里明白，但王宗楚，乃至整個大宋朝廷可能不清楚，金國也并非鐵板一塊。至少如今城外，一南一北兩位金國主帥，完顏宗翰與完顏宗望心思各異。</br> 如今郭京這么一暗示，蕭慶不免心里有些打鼓，甚至有點懷疑王宗楚和郭京是故意在自己面前演戲唱雙簧。</br> 興許二太子這邊已經和宋國進行了某種商談，快要達成某種契約，如果是這樣……二太子不會心懷鬼胎吧？</br> 萬一劉家寺的二太子先撤軍了，單憑完顏宗翰的一路兵馬想要攻破東京汴梁，幾乎是不可能的。</br> 所以這和談，似乎……還是得談……</br> 甚至有必要和二太子派出使者劉晏好好溝通一番，面對狡猾的宋人，也許金國需要擰成一股繩。</br> 至于今日所受的恥辱，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下。</br> ……</br> 郭京帶著王健等人大搖大擺地走了，王宗楚咬著牙，無可奈何，最終什么都沒做，只得命人好生處理十幾個金國扈從的尸體，心里還在盤算著如何安撫暴怒的金國人。</br> 蕭慶瞪著眼睛，死死地盯著郭京的背影，眼睛里殺機浮現。早就聽說過這個讓金軍幾度吃癟的宋軍小將，原本也沒太當回事，以為不過僥幸而已，沒想到今日一見，不簡單啊！</br> 聽聞相國曾經數次念叨此人姓名，看來不是沒有原因，既然如此……如果自己能料理此人，沒準相國會很高興。</br> 至于和談，也得考慮二太子的訴求，投其所好，有所表示才行。</br> 那么……</br> 蕭慶打定了主意，隨王宗楚進了禮賓院，便厲聲道：“王太尉，你看這和談……還要不要談下去？”</br> “自然是要談的，莫要因為小人胡鬧壞了大事。”王宗楚忙不迭賠禮道歉。</br> “要想不壞了大事，那就要……妥善處置才是。”</br> 蕭慶意味深長地看著王宗楚，說道：“若是總有這等小人從中作梗，這和談怕是無望了，想必貴國，也不會容許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卒，繼續胡作非為吧？”</br> “那是自然，此事……本太尉自會處置。”王宗楚早就心有不忿，心里不免泛起了壞主意。</br> 蕭慶壓低聲音，繼續道：“再者，和談……確實需要二太子也點頭，所以嘛，宋國也需要向二太子表示一些誠意才行。”</br> “請蕭將軍明示。”</br> “哼哼。”</br> 蕭慶嘴角拂過一絲狡黠的笑意：“二太子正當壯年，一路勞師遠征，身邊也無人侍候起居。</br> 二太子幾番派劉晏入城和談，為宋庭勞心費力，貴國……是不是該予以報答呢？”
三月，初春。</p>
南凰洲東部，一隅。</p>
陰霾的天空，一片灰黑，透著沉重的壓抑，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，墨浸了蒼穹，暈染出云層。</p>
云層疊嶂，彼此交融，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，伴隨著隆隆的雷聲。</p>
好似神靈低吼，在人間回蕩。</p>
，。血色的雨水，帶著悲涼，落下凡塵。</p>
大地朦朧，有一座廢墟的城池，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，毫無生氣。</p>
城內斷壁殘垣，萬物枯敗，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，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、碎肉，仿佛破碎的秋葉，無聲凋零。</p>
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，如今一片蕭瑟。</p>
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，此刻再無喧鬧。</p>
只剩下與碎肉、塵土、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，分不出彼此，觸目驚心。</p>
不遠，一輛殘缺的馬車，深陷在泥濘中，滿是哀落，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，掛在上面，隨風飄搖。</p>
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，充滿了陰森詭異。</p>
渾濁的雙瞳，似乎殘留一些怨念，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。</p>
那里，趴著一道身影。</p>
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，衣著殘破，滿是污垢，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。</p>
少年瞇著眼睛，一動不動，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，襲遍全身，漸漸帶走他的體溫。</p>
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，他眼睛也不眨一下，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。</p>
順著他目光望去，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，一只枯瘦的禿鷲，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，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。</p>
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，半點風吹草動，它就會瞬間騰空。</p>
而少年如獵人一樣，耐心的等待機會。</p>
良久之后，機會到來，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，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。</br>，，。，。<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