郭京送了趙桓的血詔給趙構，天下為之震動，身在東京汴梁的張邦昌驚訝之后，率先做出了反應。</br> 金軍北撤，趙構傳檄天下，號召各路兵馬勤王，宗澤率部已經(jīng)在逼近東京汴梁，意圖再明顯不過。</br> 二帝北狩是救不回來了，但都城東京必須要收復。</br> 他這個偽楚皇帝，自然而然被視為亂臣賊子，只要城破兵敗，即便不滅九族，也是要殺頭的。</br> 張邦昌乃是宋朝高官出身，被迫走到了這一步，但頭腦還是清楚的，知道仗著自己手中些許兵馬，失去了金國人的庇護之后，根本不是大宋勤王大軍的對手。</br> 這時候如果還不識時務，那等待自己的就是死路一條，有些靈活的應對，說不定還會有轉機也未可知。</br> 所以，張邦昌做的頭一件事便是去掉帝號，再三表示自己是受金國人脅迫，之前那段時間只是幫趙宋皇室看管江山，絕對沒有謀朝篡位的野心。</br> 如今既然皇帝有了明確的旨意，大宋有了名正言順的繼承人，那么歸還也就在情理之中。</br> 歸還江山，聽起來相當了不得一件事。</br> 不僅要還，而且要還的漂亮。</br> 張邦昌也清楚地知道哲宗孟皇后在此時顯得地位有多么特殊，多么重要，所以他率先找了孟氏，先尊奉為“宋太后”，去掉帝號之后又尊稱其為“元祐皇后”，然后派人前往東平府表示要擁立趙構為帝。</br> 四月初，張邦昌為了表示自己的誠意，派遣麾下能臣謝克家將“大宋受命之寶”送到了東平府。這東西，相當于是大宋的傳國玉璽，分量之重不亞于郭京送來的那件血詔。</br> 趙構“慟哭跪受”，滿心歡喜地接下了玉璽，卻堅決地推辭，表示自己無德無能，沒有資格即位，要率領勤王之師，前去救回父兄，讓他們重新掌握大局云云。至于張邦昌表示的歡迎康王殿下駐蹕東京，返回東京汴梁，等待登基大典的提議，趙構也拒絕了。</br> 這時候，東京汴梁安全嗎？拿捏不準的情況下，趙構這等千金之子，怎么可能輕易冒險呢！</br> 至于推辭登基這種事，那就更不奇怪了，有趙桓的血詔在，名正言順隨時可以登基，用得著你一個亂臣賊子來擁立嗎？</br> 即便是擁立，那不也得有個推辭、再辭、三辭，最后實在拗不過大臣們的勸進美意，才能勉為其難登基為敵嘛！</br> 自古以來都是這樣的套路，趙構又怎么會例外呢？</br> 所以一時間，大宋陷入了國無君王的空檔期，張邦昌見狀，連忙敦請孟太后垂簾聽政，自己則以丞相的身份輔佐。</br> 就這個敏感的當口上，大宋陷入了“女主當國”的特別景象。</br> 四月十五日，張邦昌以元祐孟皇后的名義昭告天下，命趙構“嗣宋朝之大統(tǒng)”，并強調：“漢家之厄十世，宜光武之中興；獻公之子九人，惟重耳之尚在。”</br> 借用典故，將趙構的身份說的無比貴重，堪比漢光武帝、晉文公，身份貴重，責任也十分重大。</br> 數(shù)日之后，元祐孟皇后手書圣旨，被尚書左丞馮澥、權尚書右丞李回送到東平府，交到了趙構手上。</br> 東平府聚集了大宋各路官員紛紛開始勸進，奏疏像是雪花片一樣送到了趙構的書房里，但宛如石沉大海一般，趙構再度婉拒了。</br> 不過拒絕之后，趙構則啟程了，目的地是大宋龍興之地，南京——應天府。</br> 應天府也稱宋州，百多年前隸屬于歸德軍，當時歸德軍節(jié)度使正是趙匡胤。陳橋兵變之后，便以封地為國號，并將駐蹕所在設置為應天府，成為大宋王朝的“四都”之一。</br> 此時西京洛陽遙遠，東京汴梁殘破，北都大名府已經(jīng)陷落金賊手中，唯一還在宋軍絕對控制之下的只有南京應天府。</br> 趙構在這當口，前往應天府，意欲何為，再明顯不過。</br> 張邦昌在此時，不失時機地啟程前往應天府，向的康王趙構負荊請罪，并且聲嘶力竭地勸進，讓趙構盡快登基。</br> 趕到應天府的各地方官員也紛紛加入了勸進的行列，從龍之功這種好事，怎么能夠輕易放過呢？</br> ……</br> 幾乎千里之外，真正事實上從龍之功第一個的郭京，只是默默旁觀著，仿佛一切都和他沒有關系一樣。</br> “這天下……終究是他的。”</br> “是他的……可惜信王殿下……否則他也可以的。”</br> 茂德帝姬搖了搖頭，擦了擦眼角的淚痕，輕聲道：“十八郎即便是活著，以他的性格，也當不好皇帝……所以這天下，終究是他的。”</br> “趙構……康王，你了解多少？”</br> “不多，雖是兄弟姐妹，但平素來往不多，他……平日里并不十分起眼，不過做事似乎向來妥帖，是個有主意的。”</br> 茂德帝姬談起對趙構樸素的印象，郭京只是默默聽著，對應著歷史上他的所作所為，去印證成長歷程對他的影響。</br> “你不打算去應天府嗎？”</br> “不去。”</br> “為何？你可是頭功……”</br> “不管去不去，這份功勞肯定少不了，不用在咱們這位新皇帝眼皮底下晃，讓他知道，并且記得我們的好就行。”</br> 郭京笑道：“再者說了，皇帝身邊，有什么好的？哪有我現(xiàn)在這般自在愜意？”</br> 茂德帝姬柔聲道：“有道是大樹底下好乘涼，你若不去應天府，只怕往后……本該屬于你的就被有心人擠占了。”</br> “無妨，大樹底下好乘涼不假，但大樹底下盡是小草灌木，所有的苗木都長不大。”郭京嘆道：“而且，別忘了那句老話——樹大招風。”</br> 郭京可是比任何人都清楚，趙構在未來不久的時間將成為金兀術的目標，一路搜山檢海，不斷追殺，多次險些喪命。</br> 跟著他有什么好的呢？有些風險，咱必須提前規(guī)避掉。</br> 茂德帝姬沉吟片刻，問道：“那你打算留在何處？可有了具體籌算？”</br> “那是自然。”</br> 郭京笑道：“我們南下，去漢水岸畔，襄陽古城，去開創(chuàng)一片新天地。”</br>
三月，初春。</p>
南凰洲東部，一隅。</p>
陰霾的天空，一片灰黑，透著沉重的壓抑，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，墨浸了蒼穹，暈染出云層。</p>
云層疊嶂，彼此交融，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，伴隨著隆隆的雷聲。</p>
好似神靈低吼，在人間回蕩。</p>
，。血色的雨水，帶著悲涼，落下凡塵。</p>
大地朦朧，有一座廢墟的城池，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，毫無生氣。</p>
城內斷壁殘垣，萬物枯敗，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，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、碎肉，仿佛破碎的秋葉，無聲凋零。</p>
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，如今一片蕭瑟。</p>
曾經(jīng)人來人往的沙土路，此刻再無喧鬧。</p>
只剩下與碎肉、塵土、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，分不出彼此，觸目驚心。</p>
不遠，一輛殘缺的馬車，深陷在泥濘中，滿是哀落，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，掛在上面，隨風飄搖。</p>
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，充滿了陰森詭異。</p>
渾濁的雙瞳，似乎殘留一些怨念，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。</p>
那里，趴著一道身影。</p>
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，衣著殘破，滿是污垢，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。</p>
少年瞇著眼睛，一動不動，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，襲遍全身，漸漸帶走他的體溫。</p>
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，他眼睛也不眨一下，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。</p>
順著他目光望去，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，一只枯瘦的禿鷲，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，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。</p>
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，半點風吹草動，它就會瞬間騰空。</p>
而少年如獵人一樣，耐心的等待機會。</p>
良久之后，機會到來，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，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。</br>，，。，。<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