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一轉(zhuǎn)頭,就看到一旁角落的陰影中,一雙暗紅雙眸盯著自己,在黑暗之中泛著幽幽的光。</br> 是西瑞爾。</br> 他靠坐在黑色巖石鑄就的塔壁上,眸子深處像是燃著來自地獄深處的業(yè)火。</br> 詭異的黑色暗紋如刺青一樣覆蓋了他露在外面的蒼白皮膚,語琪一驚,直到看見那暗紋還未來得及蔓延上臉頰才松了一口氣。</br> 還好,他的獻(xiàn)祭還未完成以靈魂為祭品,向黑暗之神祈求神臨的獻(xiàn)祭。</br> 凡人的身體無法承受神力,一旦神臨成功,梅歐提斯是保住了,但他的身體在神降之后很可能就崩潰了。歷史上成功召喚神臨的人不出十個,其中一半多在神臨之后的瞬間身體就炸成了無數(shù)肉塊,另外的不是傻了就是再也無法使用魔法。</br> 神智清醒的正常人就算被逼到無路可走的地步也不會輕易嘗試,但是西瑞爾不一樣,他是個天才,也是個瘋子。</br> 她猜準(zhǔn)了以他那種偏激極端的個性,被光明神使逼到這種地步肯定會用上這招,所以拼著耗盡數(shù)百年壽命,也要趕過來。雖然召喚神臨的獻(xiàn)祭一旦開始,就再無法停下,但是她至少能在神臨之時分擔(dān)他身上的威壓,兩個神使共同承擔(dān)一個神祗的神格,就算勉強(qiáng),但也不至于最后神魂俱滅。</br> 西瑞爾看到她的瞬間卻皺起了眉,獻(xiàn)祭進(jìn)行到最關(guān)鍵之處,被突然出現(xiàn)的她所打斷,眼看著圣十字就要落下,剩下時間不多,再不繼續(xù)就很可能功虧一簣……她在烏布里亞鎮(zhèn)守地好好地,過來干什么,他冒著危險進(jìn)行神臨,不過就是為了把四個光明神使攔截在這里,以防他們攻占了梅歐提斯再去進(jìn)攻烏布里亞。她實(shí)力強(qiáng)悍不假,但是全無可能以一人之力同時對抗四個,如果他不替她滅掉隱患,等到那個時候,她肯定對付不了。m.</br> 可是她這一來梅歐提斯,一頭栽進(jìn)這樣危險的境地,他的所有苦心幾乎全部白費(fèi)。</br> 西瑞爾腦袋里一瞬間轉(zhuǎn)過無數(shù)念頭,心里無比地?zé)┰?,看著她小跑過來在自己面前蹲下,沒好氣地瞪她一眼,“你來干什么?回去!”他懷著點(diǎn)把她罵回去的意思,所以神情和語氣都十分不好。</br> 強(qiáng)行瞬間轉(zhuǎn)移帶來的劇痛撕扯著神經(jīng),語琪蹲在他前面時仍有點(diǎn)頭暈,聽到他冷淡且含著火氣的聲音,不免愣了一下,一時忘了要說什么。</br> 這副表情落在西瑞爾眼里就是被他吼愣了,沉默一會兒也沒聽到她回應(yīng)什么,不由得有些后悔。他想她在烏布里亞應(yīng)該也應(yīng)付很吃力,之前他觸發(fā)印記肯定讓她擔(dān)心了,也不知道用了什么禁術(shù)才趕到了這里,現(xiàn)在還臉色蒼白頭上冒汗,他一句感謝都沒有,第一句話出口就是吼她,她心里肯定不好受。</br> 想到這里,西瑞爾有點(diǎn)兒自責(zé),放緩了聲音,卻仍執(zhí)意要她走,“這里有我,你回去吧?!?lt;/br> 語琪從發(fā)愣中回過神來,像是從未見過他剛才的冷臉一樣湊過去,笑呵呵的,“回不去了呀,再來一次就真沒命了。”</br> 她一臉笑吟吟,他也分不清她所說真假,聲音就又冷了起來,“別鬧,再晚一會兒你就是想回都回不去了。”說著按上她肩膀推了一把,“走!”</br> 語琪還沒恢復(fù)過來,被一推之下差點(diǎn)摔倒,身后長發(fā)因晃動而蕩了起來,西瑞爾下意識地去伸手扶她,卻只握住了她的幾縷白發(fā),手心的觸感柔軟順滑,綢緞一般地從指尖滑了出去。</br> 他一愣,連忙用兩根手指一夾,捏住了她的發(fā)尾末梢,低頭定定地看著那雪白的發(fā)絲,聲音沉了下來,“怎么回事?”</br> 語琪穩(wěn)住身體之后,又被他扯得頭皮一疼,歪著腦袋有些埋怨地看他一眼,才從他手里拽出自己的頭發(fā),面上滿不在乎地微笑著,“就是人到了年紀(jì),頭發(fā)白了,有什么好大驚小怪的?!?lt;/br> 西瑞爾沒有用她是精靈不是人這點(diǎn)來反駁她,他清楚地知道精靈一族容貌不衰,而一旦頭發(fā)白了一截代表什么含義。那是性命攸關(guān),不是能拿來開玩笑的事情。他面無表情地抬頭看她,眼中寒意沉沉,也不說話,一副等她自己交待的模樣。</br> 在他不善的目光下,語琪臉上的微笑卻漸漸擴(kuò)大,墨黑的眼睛瞇起來,“在擔(dān)心我???”說罷不怕死地伸手撥了撥他的頭發(fā),“放心,當(dāng)初我是怎么把你從紅衣主教的手下拖出來的,今天就怎么把你從梅歐提斯帶出去?!?lt;/br> 還沒揉上兩下,她的手腕就被他拉了下來,西瑞爾的臉色有些陰郁,卻反常得沒有因此而動怒。相處了這么久,他已經(jīng)知道她的性格,她笑得滿不在乎笑得吊兒郎當(dāng),并不代表她真的刀槍不入,就像現(xiàn)在,再輕松的笑容也掩不住她蒼白的臉色和黯淡的雙眸。</br> 算了,她真下定了決心,就算是自己也勸不回去,轉(zhuǎn)念想想,這樣也挺好的,至少神臨之前,還有人陪自己最后一程,西瑞爾在心里嘆了一口氣,無奈道,“你自己小心點(diǎn),等會兒躲得遠(yuǎn)一點(diǎn)。”想到神臨之后,自己很可能落得那些前輩一樣的下場,他不禁深深看她一眼,忍不住伸手輕輕揉了揉她的頭發(fā)。</br> 身為神使卻被人像對待孩子一樣摸了腦袋,本來是十分沒面子的事,然而語琪不但一點(diǎn)兒沒不高興,還一臉享受地瞇了眼睛,笑得得意又囂張,“這么溫柔,喜歡上我了?”說罷整個人往前傾,湊過去看他的表情。</br> 西瑞爾本來就不多的傷感頓時被攪和沒了,沒什么表情地掃她一眼,毫不留情地推開她這一顆往自己懷里鉆的腦袋。</br> 語琪被推開后也沒什么脾氣,只是笑瞇瞇地看著他。</br> “……”西瑞爾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冷淡的聲音,“在獻(xiàn)祭完成之前,不要再打斷我?!?lt;/br> 語琪不在意地笑笑,說好,她沒像他所想的那樣試圖做什么阻攔,痛快地讓他都有點(diǎn)兒疑惑。</br> 然而她卻說到做到,退開兩步站起身,一副我不打擾了請繼續(xù)的模樣,西瑞爾這放下心,剛想閉眼繼續(xù),就感覺到濃郁的黑暗氣息從四面八方涌過來,是她的手筆。</br> 他猛地睜眼,只見她遠(yuǎn)遠(yuǎn)站著,身上寬大的黑袍無風(fēng)自動,袖擺揚(yáng)起的間歇,能看到有詭異的黑色暗紋飛快蔓延上她的手腕,一刻不停地旋轉(zhuǎn)著往上竄,瞬間就攀上了脖頸。</br> 她的確是沒想著阻攔他,因?yàn)閿r也攔不住。所以從一開始,她就抱著既然他作死請神臨,她就陪著一起的想法,能僥幸活下去肯定好,不能大不了就一起死。</br> 見她自說自話地快速做完了準(zhǔn)備工作,還朝自己挑釁般地笑了笑,西瑞爾氣得想把她抓過來打一頓,但她狡猾地站得非常遠(yuǎn),而他這兒的獻(xiàn)祭也到了關(guān)鍵時刻,必須全心投入,不能出錯,只好咬著牙,眼睜睜地看著黑色花紋覆滿了她的臉頰。</br> 她以不可思議的語速飛快地念著冗長的咒文,很快就趕上了他的進(jìn)度,當(dāng)他念到最后一段的時候,她開始緩緩朝他走來,口中低聲念著的咒文漸漸與他的聲音重疊起來,低柔的女聲與暗啞的男聲完美地契合,像是排練了無數(shù)次,又像是無聲的默契。</br> 風(fēng)從極西之地吹過來,穿過迷失森林,越過幽冥之河,圍繞著梅歐提斯的黑塔呼嘯不停。西瑞爾仰著頭,看著黑袍拖垂身后,額飾輕輕搖曳的女神使。圣十字在她身后散射出熾熱光芒,但她走向自己的步履輕柔又規(guī)律,就像那天黑暗神殿中,她如神祗一般一步步地優(yōu)雅走來時一樣。</br> 語琪走到他面前,彎下腰來握住他的手,這樣就可以通過身體接觸來承擔(dān)神臨的壓力。西瑞爾下意識地想抽出手,但這時空中的圣十字終于掙脫了他魔力的束縛,他管不了太多,只能反握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拽。</br> 圣十字和她幾乎同時跌落下來,西瑞爾淡淡地看了一眼從空而降的圣十字,穩(wěn)穩(wěn)地?cái)堊×怂?,語琪只感覺到他修長有力的右手在自己腰間一扣一送,一陣天旋地轉(zhuǎn)后,自己就面向了他剛才靠坐著的漆黑塔壁。</br> 她回過神來,才發(fā)現(xiàn)自己的腰腹處被他的雙手交疊扣住,像是一種溫和的禁錮。</br> 她下意識回頭,卻看見空中以摧毀一切之勢落下的圣十字,以及他瞬間變成血紅的雙眸。</br> 一切都發(fā)生在眨眼之間,根本讓人無法反應(yīng)。</br> 還來不及看上第二眼,下巴就被他捏住,轉(zhuǎn)回去面對那漆黑的塔壁。</br> 在這種劇變之下被這樣制住,語琪第一反應(yīng)就要掙脫,但下一秒他的下巴就抵在了她的肩上,輕而易舉地將她壓了回來。她還想掙扎,那原本扣在她腰間的手卻攀過肩膀,橫過鎖骨,以一種不容拒絕的姿態(tài)將她半摟半扣地按在了懷里。</br> 一切都發(fā)生在電光火石之間,她只聽到他在耳邊輕聲說別動,聲音疲倦到了極點(diǎn)。</br> 那聲別動實(shí)在沙啞得嚇人,她不敢再掙扎,只眼睜睜地看著光芒四射的圣十字越變越大,然后迅速占據(jù)了整個視野,在那過于熾熱明亮的光芒之下,她忍不住閉上了眼睛。</br> 明明圣十字墜落下來的聲響?yīng)q如雷鳴,城中信徒的哭喊聲混成一片,但她還是覺得整個世界都只剩下了一個聲音,那是他在耳邊,用很輕的嗓音念著自遠(yuǎn)古洪荒就已存在的咒文。</br> 那是召喚神臨的最后一步,她下意識地將那搭在自己鎖骨上的手緊緊攥住。</br> 他抵在她肩膀上的下巴減輕了力道。</br> 就在這一瞬間,落下的圣十字撞上了黑塔,一剎那光芒與碎石迸射。</br> 他們所處的角落很快就被巨大的撞擊波及到,她聽到耳邊他瞬間加快了的低喃。她回過神,連忙跟著念起來,很快就追上了他的語速。</br> 大大小小的爆炸產(chǎn)生的萬道光芒讓她幾乎睜不開眼,耳旁頭頂?shù)教幎际羌婏w的石塊碎砂,她忽然明白了他剛才把自己這樣摟住的用意。</br> 光明魔法和碎石塊都被身后的他擋住,只有他悶悶的痛哼聲傳過來,她在他懷里,卻沒有被傷到一點(diǎn)。</br> 圣十字的光芒鋪天蓋地地侵入緊緊閉著的眼眶,爆炸聲響。</br> 西瑞爾領(lǐng)先她念完最后一句咒文,話音落地的瞬間,他一把推開她,自己往后一仰,避免了跟她的所有身體接觸。</br> 語琪一驚,下意識地轉(zhuǎn)身看他。</br> 魔法光芒,瑩瑩月色,交織相替地映在他仰起的臉,緊閉的雙眼和長長的睫毛上。</br> 空中一道道熾熱的白芒像流星落下,許久許久之后才聽見爆炸聲響。</br> 這一秒像洪荒一樣漫長。</br> 當(dāng)他再次睜開眼時,身上憑空出現(xiàn)了一股森嚴(yán)古奧的威壓,含著濃濃深紅的瞳仁中是冰冷的漠然。</br> 除了詭異的黑色花紋外,那仍舊是西瑞爾的臉,清秀得像女孩一樣的輪廓,弧線優(yōu)美的下巴,本該是極盡陰柔的長相,此刻卻像是從每一個毛孔中都透出上位者的氣場。</br> 明明正跟他平視,她的感覺卻像是匍匐在神座下跪拜一般,整個身體都沉重得像是灌了鐵砂,連呼吸都困難。</br> 她連維持坐著的姿勢都無比費(fèi)力,沒一會兒就被壓得噗通一聲趴了下來,脖子像是墜了千斤重的鐵塊一樣根本抬不起來,額頭被迫緊緊貼著他黑袍前的冰冷地面,像是一場在神座之下的虔誠跪拜。</br> 語琪在濃稠的威壓之中被逼得幾乎窒息,卻艱難地用最輕最緩的聲音,一點(diǎn)點(diǎn)地將之前沒來得及念完的最后一句咒文說了出來。</br> 這位附在西瑞爾身上的神祗就這樣安靜地看著她,目光沉沉,不辨喜怒。</br> 語琪的額頭冒著冷汗,吸氣又吸氣,這才冒著巨大的壓力艱難地抬起了手,小心翼翼地向他伸去。伸到一半,在半空中停了片刻,見這位神祗沒什么表情,她才深吸一口氣,大著膽子輕輕握住了他的手。</br> 肌膚觸到的瞬間,西瑞爾體內(nèi)滿溢的威壓如齊天高的巨浪一般鋪天蓋地朝她拍來。語琪覺得自己就像是觸到了一根漏電的高壓電線,腦中剎那間一片空白。</br> 好半天才回過神來,每根血脈都飽脹得像是要爆炸,她咬著牙,仍然沒有松手。</br> 垂下的發(fā)絲擋住了語琪的眼睛,她握緊他的手,體內(nèi)魔力突然迸發(fā)一般地暴漲,原本停留在腰際的白色一路飛快地向上蔓延,用壽命交換來的洶涌魔力源源不斷地注入兩人的體內(nèi),飛快地修補(bǔ)著因承受神威而不斷崩塌的身體。</br> 似乎是沒有想到這個凡人膽子大到敢對自己動手動腳,此刻這位上位神看著她搭在自己手背上的手指,緩緩地瞇起眼,眸子深處仍然是一片漠然死寂。</br> 語琪身上卻是猛地一震,連反抗的能力都沒有,張口就是一口血噴出來,但握著他的手卻依舊攥得緊緊的,沒有反擊的意思,卻也沒有退卻。</br> 他用一種俯視螻蟻的淡漠視線盯著她看了一會兒,大概是覺得無趣,沒一會兒就淡淡移開了目光,對準(zhǔn)了身后的圣十字。</br> 神祗之所以為神祗,那是因?yàn)樗麄儫o視世間任何規(guī)律。</br> 沒有咒語,沒有權(quán)杖,他僅僅是抬起了手。這樣簡單的一個動作,卻讓那需要四個光明神使合力才能發(fā)動的毀滅性法術(shù)停滯在了空中,再也不能推進(jìn)一分一毫。</br> 他轉(zhuǎn)了轉(zhuǎn)頭,目光精準(zhǔn)無比地看向城墻外四個光明神使所站之地,眼神漠然中帶著些許不耐。</br> 語琪屏住了呼吸,而他則輕輕一揮手。</br> 眨眼之間,那來勢洶洶的圣十字就悄無聲息地消失在了漆黑深邃的夜空中,厚重的云層安靜而緩慢地飄動,仿佛剛才的一切都只是人們的一場幻覺。</br> 而城墻外站著的四個光明神使則不知何時跪倒在了地上,一個個臉色蒼白且極度恐懼,被壓制得絲毫動彈不得。</br> 神臨是有時間限制的,上位神并不能在世間停留過久。</br> 在順手解決了那四個光明神使后,黑暗之神漠然的眸子平靜地看向了她。</br> 語琪不敢做聲,只盯著地面看,低垂的面孔安靜而順從,但是握著他手的手指依舊攥得緊緊的,一絲也不放松。</br> 終于捱過了短短幾秒,那雙血紅色的雙眸闔上,屬于神祗的威壓頃刻間消散無蹤。</br> 西瑞爾的身體散架般地倒了下去,語琪想扶他,但手剛伸出去,自己眼前就是一黑,她連掙扎一下都做不到,就這樣失去了意識。</br> ……</br> 半座黑塔已經(jīng)在圣十字下化為了灰燼,另外半座殘跡頑強(qiáng)地佇立著,梅歐提斯安靜地詭異,黑塔之巔只能聽到風(fēng)的聲音。</br> 光明軍團(tuán)全部撤走的時候,天亮了。</br> 陽光從萬丈空中灑落下來,碎金一般鋪了兩人滿身。</br> 空氣中滿是血腥氣和魔法爆炸后的獨(dú)有焦味,有烏鴉在梅歐提斯上空盤旋。</br> 不知過了多久,收到語琪求救魔法的米諾斯終于趕到,攀著斷壁殘?jiān)系胶谒畮p,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兩位倒在一起的黑暗神使。</br> 顧不上搞清楚原本該鎮(zhèn)守在烏布里亞的迪莉婭為什么會出現(xiàn)在這里,他連忙將兩個人扶起來開始施展治療術(shù)。</br> 然而兩個人一個傷的太重一個幾乎耗盡壽命,米諾斯只好將兩個人都帶回普里佩特城療傷。</br> ……</br> 半個月后,西瑞爾醒了過來。</br> 然而語琪卻還沒醒,甚至可以說,如果不是米諾斯對時間魔法極為精通,恐怕將壽命幾乎全部耗盡的她早已停止了呼吸。</br> 米諾斯把西瑞爾帶到她床邊,輕輕嘆了口氣,“我盡了最大的努力,但也只能做到這步。既然你醒了,我現(xiàn)在把她身上的時間禁制解除,你好好陪她這最后幾個月。”</br> 他不相信,“她是精靈,一千年兩百年的壽命……”</br> 米諾斯平靜地看著他,“是,如果沒有那一千年壽命補(bǔ)窟窿,你們兩個根本撐不過神臨?!?lt;/br> 西瑞爾渾身僵硬地在床邊坐下,怔怔地看著床上的她。</br> 其實(shí)他大概明白,在那種情況下,如果不是她把壽命換來的魔力給了自己,他不可能活著坐在這里。</br> 可是怎么會這樣……他當(dāng)時明明推開了她的,怎么還是變成了這樣。</br> 米諾斯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,在旁邊輕輕說,“她想做的事,你攔不住的?!彼f完,彎下腰,去解封印她的禁制。</br> 手伸到一半,再也動不了,西瑞爾的手死死地按著他,力氣大得幾乎把他骨頭捏碎。米諾斯看著他,知道他難以接受,有些不忍,卻還是直白地告知,“我的禁制不可能永遠(yuǎn)封印她,再拖幾個月,她醒來就最多只能撐十幾天了。”</br> 西瑞爾沉默了很久,才緩緩低下頭,放開了他,指尖竟然有些顫抖。</br> 怎么會這樣?</br> 鎮(zhèn)守梅歐提斯的是他,但為了梅歐提斯躺在這里只剩幾個月壽命的卻是她。</br> 可是這樣的事實(shí)讓他怎么接受?</br> 從一開始,他對她就一點(diǎn)兒都不好,甚至可以說很差。當(dāng)初一路同行時,她一直默默關(guān)照,他卻滿懷防備與敵意,永遠(yuǎn)冷臉相對惡言相向,一次次用懷疑與排斥拒絕她的好意。之后他動用禁咒遭受詛咒,她為解除詛咒日夜不停地翻找文獻(xiàn),后來又日日調(diào)配藥劑,他雖然記在心里,但卻一直沒有真正地回報(bào)過她什么……即使后來意識到她喜歡自己,他除了逃避之外也沒有回應(yīng)過她半點(diǎn),甚至當(dāng)時她以幾百年壽命為代價趕到他身邊時,他下意識對她說的第一句話,還是你怎么來了,回去。</br> 他根本不值得……不值得她付出這樣的代價救他。</br> 作者有話要說:我就是個渣男我承認(rèn)了……我也想打死我自己,可是還是渣得要命想改也改不過來</br> 每次說好了要更新總是會食言</br> 任性到這種程度你們還愿意回來看我一眼,真的謝謝</br> 我會盡快把這個故事完結(jié)掉的</br> 然后……我沒臉說下個故事什么時候能開始,但最近被偏激任性脾氣差的輪椅男戳中了萌點(diǎn),下個男主估計(jì)就這個德行吧,因?yàn)樯眢w不好總是病者脾氣跟身體都特別差,誰接近就傷害誰,還占有欲特別強(qiáng)心腸特別狠毒……聽起來簡直是個徹頭徹尾的混蛋對吧,我的萌點(diǎn)真是太奇怪了你們不要理我就好</br> 下個更新在什么時候呢?我也不知道,過兩天吧
三月,初春。</p>
南凰洲東部,一隅。</p>
陰霾的天空,一片灰黑,透著沉重的壓抑,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,墨浸了蒼穹,暈染出云層。</p>
云層疊嶂,彼此交融,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,伴隨著隆隆的雷聲。</p>
好似神靈低吼,在人間回蕩。</p>
,。血色的雨水,帶著悲涼,落下凡塵。</p>
大地朦朧,有一座廢墟的城池,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,毫無生氣。</p>
城內(nèi)斷壁殘?jiān)f物枯敗,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,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、碎肉,仿佛破碎的秋葉,無聲凋零。</p>
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,如今一片蕭瑟。</p>
曾經(jīng)人來人往的沙土路,此刻再無喧鬧。</p>
只剩下與碎肉、塵土、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,分不出彼此,觸目驚心。</p>
不遠(yuǎn),一輛殘缺的馬車,深陷在泥濘中,滿是哀落,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,掛在上面,隨風(fēng)飄搖。</p>
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,充滿了陰森詭異。</p>
渾濁的雙瞳,似乎殘留一些怨念,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。</p>
那里,趴著一道身影。</p>
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,衣著殘破,滿是污垢,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。</p>
少年瞇著眼睛,一動不動,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,襲遍全身,漸漸帶走他的體溫。</p>
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,他眼睛也不眨一下,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(yuǎn)處。</p>
順著他目光望去,距離他七八丈遠(yuǎn)的位置,一只枯瘦的禿鷲,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,時而機(jī)警的觀察四周。</p>
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,半點(diǎn)風(fēng)吹草動,它就會瞬間騰空。</p>
而少年如獵人一樣,耐心的等待機(jī)會。</p>
良久之后,機(jī)會到來,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,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(nèi)。</br>,,。,。<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