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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章 四個女人兩臺戲(9)

黃達云:“要不我和冬冬再去一趟,盯一盯?”

郭冬冬:“七點了,鴿子已經打了兩次電話啦。”

黃達云:“三次也沒法,今晚上咱就打不睡覺的譜吧。”

4、夜,街上

黃達云用力地蹬著自行車,自行車還是慢慢悠悠、一點一點地向前挪著。

她蹬不動了,下車擦起滿頭滿臉的汗水。

她來到一個小店旁,掏了好一陣口袋掏出幾毛錢,買了幾塊糖填進嘴里,這才重新朝前蹬去。

5、夜,黃達云家樓下

黃達云抬頭上望,見不到一絲燈光,連忙向上登去。

6、夜,樓梯上

黃達云一腳踩空,幾乎沒有栽倒。

她爬起,又用力向上登去。

7、夜,黃達云家

黃達云開門進屋,隨手打開了燈。

桌上空空;

伙房里空空;

外屋空空;

里屋空空;

她不覺慌了,連聲叫著:“鴿子!鴿子……”

沒有回音,她急忙要向外去,卻突然發現鴿子偎在墻角的破沙發里睡著了。

她撲上去:“鴿子。”

鴿子沒回聲,眼角卻滲出了兩顆淚滴。

她摟住鴿子哽咽著。鴿子忽然抱住了她的脖子。母女倆竟相抹起了淚水。

鴿子:“媽,我以為你不要我啦……”

黃達云:“傻閏女,媽不要你要誰呀?媽明天要上法庭,今天好多好多事要辦。媽對不起你……”

鴿子:“你干嗎要上法庭呀?是不是你和我爸……”

黃達云:“又瞎猜。媽上法庭是為的工作,一個阿姨受了欺負,媽要給她去爭了理兒回來懂嗎?”

鴿子:“那爸爸欺負咱,不管咱,誰給咱爭個理兒啊?”

黃達云:“那個人是壞人,你怎么能拿你爸爸跟他比。”推開鴿子:“餓壞了吧?媽給你做飯去。”

她進到伙房,打開蜂窩爐正要夾煤,煤箱里驀地竄出一只大老鼠;黃達云一聲尖叫,幾乎沒有跌倒。

做飯……

兩碗面條一個菜外加兩個剩饅頭,母女倆坐到飯桌前。

鴿子狼吞虎咽,大口地咬著饅頭搛著菜,然而菜一入口忽然停了筷子:“媽,你這是炒的什么菜呀!”

黃達云:“怎么了?”

鴿子:“你嘗嘗。”

黃達云搛起一口放進嘴里,立時伸直了舌頭:“呀喲!呸呸!呸!”

鴿子:“媽,原來你是個開鹽店的呀!”

黃達云:“我說呢,我的姑娘怎么成鹽蟲子了呢!”

母女倆笑成一團。

8、夜,酒店一室

杯盞交錯,吳柱子與郝律師(35歲)等人在喝著酒。

郝律師:“……中國的律師制度比國外差遠了。在國外當個律師厲害了,總統、部長也得高看幾眼,咱們這兒……”搖頭。

吳柱子:“別人不高看我高看哪!我對你郝律師就看得比辦事處主任、區長都高。”舉杯,“郝律師,明天就全看你啦!”

郝律師:“這沒說的,該盡力的一定盡力。可就是謝律師那兒……”

吳柱子:“這你就放心好了。哎,你們幾位,陪陪。”

眾人舉杯,一飲而盡。

吳柱子伏耳對主事叮囑起什么。

9、日,法庭外

門還沒有開,門口聚著不少人,大多是婦女干部。陸秀明、黃達云等不時打著招呼,與婦女干部們談著什么。

婦女干部甲:“……這一次咱婦聯可是干了一件大事!把咱們的膽兒也給壯起來啦!”

婦女干部乙:“可是像這種誰也沒辦法的‘死案’,不是咱婦聯咬住不放,那是想也別想!”

婦女干部丙:“這幾天我是見人就宣傳,就咋呼。我看著,不但那些欺負女人的男人不舒服,那些吃慣了私食的法官臉上也辣乎乎的。”

婦女干部丁:“哎,要我說,那個跟吳柱子勾勾搭搭的庭長也不能饒了他。”

婦女干部甲:“真是!沒他在里邊,也沒有那么多故事。”

婦女干部丙:“告他主席!告他!”

陸秀明:“法庭內部反映不小,沒見院里派了個審判長來?”

龍哲和幾位記者來到面前,其中有兩位提著攝像機。

郭冬冬迎上,把記者們引到黃達云面前,說:“這是我們黃主席。”

黃達云:“歡迎,歡迎!”對龍哲:“這一次,可得叫冬冬給你記上一功。”

龍哲:“剛才大家還說,要給冬冬記一功哪。”

黃達云:“是嗎?”

龍哲逐一地介紹著:“這是省報記者站的高記者。”“這是電視臺孫記者、王記者。”“這是市報的徐主任、呂記者。”“這是……”

黃達云逐一地握著手表示過歡迎,又喊過陸秀明,介紹說:“這是我們陸主席。”

記者們逐一與陸秀明握手寒暄。

一記者:“今天這個活動太好了,希望以后再有這類活動也通知我們一聲。”

另一記者:“有什么動態、情況、線索之類,告訴我們一聲也非常感謝。”

陸秀明:“這可太好啦!婦女受侮辱受迫害的事多了,以后咱們可就算是接上頭啦!”

黃達云:“是現在已經接上頭了,以后就是單線聯系啦!”

“對對!單線聯系!單線聯系……”眾人一片笑聲。

法庭的門開了,不少人正在向里進。

一記者:“律師來了沒有?我想先跟律師……”

黃達云:“馬上就到。到了我就告訴你。”

記者離去,陸秀明看著表:“該到了。不會出什么事吧?”

10、日,謝律師家

謝律師一邊穿著衣服一邊長嘆短吁。

妻子:“依我說,還是別去算啦。”

謝律師:“你懂什么,無故不出庭是不行的,今天還有那么多記者,傳出去可不是小事。”

妻子:“那你替那個陳什么花說話,姓吳的能答應?”

謝律師:“這我自有辦法。”

他推車出門,忽然發現自行車沒了氣兒。

他拿出氣管打氣,發現打進的氣很快又漏掉了,他只得徒步出門。

11、日,街上

謝律師向公共汽車站走去。他看著表,表針正接九點。他不覺加快了腳步。

一輛小汽車擋住了去路。干部打扮的主事迎上:“謝律師,請上車吧。”

謝律師:“你們是……”

主事:“你不是出庭嗎?”

謝律師:“是啊。”

主事:“那就快上車吧。”

謝律師上車,車行。

12、日,車上

謝律師:“……我們這些當律師的也實在是……”看著窗外:“怎么走到這條路上來了?”

主事:“那條路撞了車,堵了。”

謝律師:“方向也不對呀。”

主事:“放心。不是9點開庭嗎?11點以前保證把你送到。”

謝律師:“……你們是吳柱子的人吧?”

主事:“騎自行車,帶扎了;坐汽車,路上出了事故;搭了一輛過路車,又跑錯了地方……這些理由夠不夠?”

謝律師:“你們……你們也太……”

他看了一眼表,表針正指在9點上。

13、日,法庭門外

黃達云正焦急地等待著。郭冬冬跑來:“電話打通了,他愛人說八點半就走了。”

黃達云看看表,表針指在九點半上。

郭冬冬:“要不要找輛車……”

黃達云:“這么大個城市到哪兒找去?真不來,再找也是白搭。”

楚雪跑來:“說是不能再等了,要開庭了,主席讓你們去。”

黃達云:“可謝律師到現在……”

楚雪:“我再等一等。”

14、日,法庭

旁觀席上坐滿了人,龍哲正在采訪幾名婦女干部。兩臺攝像機的鏡頭對準了審判臺。

審判臺上,審判長、邵庭長、小趙等正襟端坐。

坐在審判臺對面的一邊是吳柱子和郝律師,一邊是陳桂花。陳桂花旁邊的一個標明律師的位子空著。

陳桂花六神無主坐立不安。坐在前排的陸秀明、黃達云幾次上前打勁鼓氣,她才勉強打起了精神。

鈴響,靜場。

審判長:“現在開庭……”

15、日,法庭外

楚雪眼巴巴地等著。不遠處來了一個人,她蹺首以待,來到近前卻又失望了。

不遠處又來了一個人,她又是蹺首以待,等來的又是失望。

16、日,法庭

郝律師正在發言:“……作為本案被告律師,我在依法對全部案卷進行研究和對有關事實進一步查證之后,認為原告歪曲事實、顛倒是非,對被告進行了極不公正、極不負責的誣告。具體,主要表現在下面兩點上。第一、關于原協議的責任問題。陳桂花一口咬定原先經過法庭認證的協議是吳柱子強加給她的,是受了騙,這不僅不符合事實也無法成立。”

陳桂花驚住了,一時不知如何是好。

旁聽席上響直了一片議論。陸秀明、黃達云面色忿忿,卻又無能為力,只好把目光不時掃向門外。

吳柱子打量著陳桂花、陸秀明等人,露出一副心安理得、勝券在握的神情。

17、日,法庭外

楚雪還在等著,黃達云走來,兩人憤憤不已。

18、日,法庭

郝律師還在繼續:“……第二、關于天天公司的財產屬不屬于共同財產的問題。陳桂花口口聲聲說,截至離婚為止,天天公司的財產有一半是屬于她的。但據我調查,從天天公司創辦到離婚的兩年里,陳桂花從來沒有在公司上過一天班,從來沒有為公司做過一件事。天天公司完全是吳柱子憑著自己的資金、一個人、一手干起來的,與陳桂花沒有任何關系。”

旁聽席上響起了一片議論,陸秀明、黃達云、郭冬冬等義憤于色。

陳桂花忽然站起,指著郝律師和吳柱子嚷起來:“他胡說!他胡說!”

郝律師仿佛已在意料之中,當即放下講稿:“原告攻擊被告律師、咆哮法庭,本律師請求法庭予以懲處。”

審判長:“陳桂花坐下。陳佳花坐下。”

陳桂花勉強坐下了。

郝律師繼續發言:“……不僅如此,根據我的查證,1991年3月到7月,陳桂花一次就欠下了天天公司近7萬元的醫藥費。這筆錢至今還記在天天公司帳上。”

陳桂花再次站起,嚷著:“他造謠!這個王八羔子造謠!”

郝律師:“原告不顧法庭警告,惡毒漫罵被告律師,實屬無法無天。本律師請求法庭,以維護本律師的正當權利!”

審判長:“陳桂花坐下!陳桂花坐下!”

陳桂花全身哆嗦,忽然一陣頭暈,癱在了椅子上。

陸秀明、黃達云等連忙上前,又是揉胸又是抖臂。

19、日,法庭

辯論暫停,小趙跑來:“審判長問要不要休庭?不行的話,我看還是……”

陸秀明看了看蘇醒的陳桂花和旁聽席上眾多的記者、聽眾,斷然地:“不必了,馬上就好。”

她招招手,把郭冬冬叫到面前。陸秀明:“律師不要等了,你上。”

郭冬冬:“我?”

陸秀明:“這是關鍵時刻,你可不能掉鏈子!”

郭冬冬:“律師得有手續……”

黃達云:“那就代理!”鼓勁地:“法律你熟,情況你也了解。你不早就想當律師,這可是難得的機會。”

郭冬冬:“我就是怕這第一次出庭……”

龍哲來到面前:“這還有什么說的?上!來他個一鳴驚人!”

郭冬冬一振:“那好吧,我上!”

陸秀明、黃達云對陳桂花說了幾句什么,又撕下一張紙寫了幾行字,讓陳桂花按了一個手印,交到審判長手里。

審判長:“根據原告的請求,本庭同意郭冬冬作為原告代理人出庭。”

郭冬冬挺胸凝神,大步走到陳桂花旁邊,入座。

吳柱子有些緊張,但見郝律師露出不屑一顧的神色,也撇起了嘴角。

20、日,法庭外

又來了不少人,來人向楚雪打聽著什么,入內。

21、日,法庭

郭冬冬在發言,她有些緊張,不時向陸秀明、黃達云看一眼。陸秀明、黃達云打著手勢,極力示意讓她鎮靜下來。

郭冬冬:“……原先那個協議明明是一個預先策劃好的騙局,這是被告本人也供認不悔的,被告律師無法否定這個事實,卻強辭奪理,非要原告承擔責任,承擔受騙的責任不可。按照被告律師的說法,騙人固然有罪,但你受了騙同樣逃不出干系,而且就失去了告發、起訴騙子的資格。請問,天下有這樣的法律和道理嗎?”

觀眾席上響起幾聲掌聲和叫好聲,郝律師和吳柱子依然強打精神。

郭冬冬擦一把汗水,變得自如起來:“關于第二個問題,被告律師提出的陳桂花從來沒有為天天公司做任何工作,反而欠下天天公司近7萬元醫藥費的問題,我只說一件事實就夠了:1991年陳桂花之所以住院近3個月花了近7萬塊錢,恰恰是因為3月4號,她以天天公司門市部經理的身份外出送貨時遇到了車禍。這一點醫院的病歷上記載得清清楚楚、明明白白。”她拿出一本病歷舉到了頭頂。

一陣靜默,觀眾席上發出一片掌聲和叫好。龍哲和記者們活躍起來。

郭冬冬:“不過這我只是順便說說,原因是被律師提出的這個問題,從法律上說沒有任何實質性的意義。《中華人民共和國婚姻法》第三章第十三條規定:‘夫妻在婚姻關系持續期間所得的財產,歸夫妻共同所有,雙方另有約定的除外。’還規定:‘夫妻對共同所有的財產,有平等的處置權’。據我所知,原告與被告在婚姻持續期間對于財產從來沒有具有法律效力的約定。這也就是說,不是從天天公司創辦,而是從被告與原告結婚和開辦第一家飯店開始,直到離婚的九年零五個月又二十一天中,飯店也好、肉食店也好、烤雞店也好、天天公司也好,所有的財產都是原告和被告的共有財產,哪怕原告的的確確沒做一點工作、的的確確欠下了醫藥費,法律也還是承認和維護她那平等的一份,也就是一半!”

旁聽席上一片哄然。鎂光燈明滅,攝相機搖移。郝律師和吳柱子低下了腦殼。

接著響起的是一片熱烈的掌聲和叫好聲。

郭冬冬越發顯得輕松起來:“我感到奇怪的是,這樣一個法律上有明文規定、對于稍有法律常識的人都是不言自明的問題,竟然被堂而皇之地提到法庭上,原告和律師就算真的是法盲,也應該事先找人請教一下嘛!”

掌聲、喝彩聲響成一片。吳柱子、郝律師狼狽而退。陸秀明、黃達云、楚雪等人與郭冬冬、陳桂花等人擁抱祝賀,氣氛熱烈。

22、黃昏,新風服裝廠廠長室

肖雄人邊吃著飯邊和幾個干部模樣的人議論著什么。

肖雄人:“……那不行,折扣最多不能超過35。按七百塊錢一件,一件賺二百四,一百件就是二萬四千五,可以啦。”

干部甲:“行,那我就先按這個精神。”

干部乙:“我頭午說的那件事呢?”

肖雄人:“不是說了讓他先拿個方案嗎?”

干部乙:“方案不是給你了嗎?”

肖雄人:“給我了?什么時候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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