市中心醫院,我詢問清楚后馬上趕到四樓急診室。
安靜的走廊里,只有急診室的門口坐著一個戴著橙色鴨舌帽的女孩。
她穿的很好。
烏黑的長發平靜地貼著米黃色毛呢大衣垂到前身,下身是當下十分時髦的牛仔短褲和黑色厚絲襪,踩著一雙長靴。
雖然是坐著,但我還是一眼就能看出這女孩的身材很好,長長的睫毛下,一對明亮的眸子正聚精會神盯著面前的一臺筆記本電腦,絲毫沒有注意到我的到來。
看那樣子,是個美女。
“你好!”我走上前去,下意識瞥了一眼電腦屏幕,隱約看到是一個女子的照片。
她抬起頭,果然和我想的一樣,皮膚白皙的瓜子臉上,幾乎看不到任何的瑕疵。
我一時間有些愣住了,直到她開口我才回過神。
“你是那位阿姨的兒子?”
女孩把電腦合上。
“是的,謝謝你……”
我剛要說自己準備好的一段措辭,女孩直接起身道:“阿姨還在急診室里,我還有事先走了,麻煩你把急診費付給我。”
說完她拿出一張憑單遞過來。
“謝謝!”我一邊道謝,一邊接過憑單,頓時表情有些微妙起來。
光是急診費就要四萬塊!可是羅源只借了兩萬給我啊!
“不好意思,麻煩你稍等一下。”我干笑了下,接著來到電梯口拿出手機準備給羅源打電話。
可是剛要按下撥通,我又不禁猶豫了。
雖然羅源這兩年來混得不錯,但他最近也有許多要花錢的地方,尤其是要自己開藝校,能夠拿兩萬塊給我已經不容易了。
想到這,我還是沒有再打給他,而是打給了澡堂的劉經理。
“喂?什么事?”
劉經理是專門負責像我這樣的兼職工的,接通電話,他的語氣也是不冷不熱。
“劉經理,我媽住院了,需要一筆住院費,您能不能先預支我幾個月的工資!”我小心翼翼地說道。
“預支幾個月工資?你在跟我開玩笑?”他語氣有些不耐煩。
“我真的很需要這筆錢!”我的語氣十分迫切道:“我可以拿我的教師證擔保,一定不會騙你!”
“明天我會讓財務把你這個月的工資結給你,以后你不用再來了!剛才接到三個顧客的投訴,你沒聽錯,是三個!”然而劉經理直接冷冷回答我一句,便掛斷電話。
我呆呆看著已經掛掉的手機,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滋味。
舉報我的人不用說就是王亮他們了。
這種蓄意打擊報復,讓我很是煩躁。
若是幾年前,我肯定不會放過他們,要讓他們付出點代價。
但是現在。。。唉。。。
此時,我顧不得憤怒,接二連三的事件接踵而至,我幾乎已經麻木了。
眼下,錢更重要點。
我翻了翻通訊錄,又是一陣茫然。
這兩年似乎和很多人都斷了聯系。
以前的發小,同學,他們都混的風生水起,活在朋友圈里。
沒人會在意我這個小透明,唯一有聯絡還算密切的,就是羅源了。
沉默著,沉默,我越發不知所措。
“方成?”
這時,我聽到背后一個男人聲音,這聲音我熟悉又陌生。
緩緩回過頭看去,叫我的是一個穿著杰尼亞西裝,年紀和我相差無幾的寸頭男人。
一看到他,我的心便一陣抽搐,面皮急速抖動,連呼吸都變得急促了!
“我剛才聽到你講電話,你很需要錢是嗎?出什么事了?”
他一臉凝色走過來,動作自然地從他的錢夾里拿出一張銀行卡道:“方成,急著用錢的話,先拿著這個吧,我這卡里有些錢!”
“讓開!”
我此刻的臉色冷的要命,怒沖沖直接一把將他的卡打落在地,幾乎是一字一頓地從牙縫里擠出了下一句話。
“我不需要!”
說罷,毫不猶豫轉身就走,直接大步要離開。
而他焦急的聲音卻又在我身后響起:“方成,我知道你還在怪我,但……但事情已經過去了三年了,三年的時間了,你難道還沒釋然?大家以前都是兄弟,為什么現在就不能重歸于好,坐下來好好談談?”
兄弟!
呵呵,兄弟!
這兩個字徹底激怒了我!
我猛然轉過頭去瞪了一下他。
看了他將近半分鐘,他在此期間一直期待地看著我,我們都沒說話。
不過就在下一秒,我呵呵冷笑,轉身加擺手毫不拖泥帶水。
“呵呵!大可不必!”
除了這句話,我想不到自己還有什么該對他說的。
他是趙光,我大學時期的另一個室友,也是我曾經的好兄弟。
那時候我、趙光還有羅源,鐵三角幾乎形影不離。
如此,持續到畢業那一年。
畢業后,我們三個人和小悅靠著上學時候兼職私教積攢下來的錢,一起創建了一家研發新型顏料的工作室。
因為我們是藝校生,平時成績也算拔尖。
大學期間,通過學校的導師結識過許多的老板,也積攢了不少的渠道和資源,所以畢業后,我們只是稍微合計了一番,便一拍即合,使得那工作室在鄭市成功落地。
之后,趙光負責跑業務,他能說會道,談了不少生意,我負責研發,羅源運營監管,工作室發展的還算平穩。
可就在工作室剛平穩運行沒多久,我原本平穩向上的人生,卻出現了轉折。
那就像是一場狗血的電視劇。
小悅和趙光背叛被我知道了。
一個是我大學談了四年的戀人,一個是我朝夕相處的好兄弟。
他們在我不知不覺的時候,攪合到了一起,被我發現的時候,他們一起躺在工作室休息區的床上。
那時,看著他們愧疚的眼神和不安的樣子,我同樣是看了他們半分鐘,只留下了一句話。
“呵呵,大可不必!”
在那之后,我傷心欲絕,斬斷了和工作室全部的聯系,當然,也包括和他們兩人的全部情誼。
像死狗一樣,躲家里頹廢半個月,終于在母親的開導下,投簡歷到鄭市五高做美術老師。
再后來,得知事情之后,羅源也離開了工作室,還背著我把小悅和趙光狠狠罵了一遍。
由于工作室之前的注冊人是我,在我離開以后,工作室也宣告破產。
原本創辦時花費的各項借款和巨額的合同違約金在事后,都落到了我的身上,這事情除了我們四個,是沒任何人知道的。
后來,趙光這家伙曾不止一次找過我,他跟我道歉,說想幫我償還那些債務。
他告訴我,他爸搞樓盤發達了,手里有些錢,家里開了家設計公司,并且不止一次對我許諾,要把他新開的公司的一部分股份資金分給我。
但都被我拒絕了。
那大幾十萬的債務的確不少,但,我不是還不起的。
在我看來,尊嚴更加重要些。
我如果答應了下來,讓他接濟我,那我可不就真的成了一條狗,或者說是一個笑話了么?
想著過去的回憶,我心口越來越痛。
三年了。。。
三年又如何?
友情和愛情的雙重背叛帶來的傷痕,對于我這重感情的人來說,豈是三年就能愈合得了的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