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這么多的學生,喜歡的、有天賦的、漂亮的、家里有錢的、會來事的。上學期間什么好話都說了,來往就跟親人一樣。
可轉頭步入社會,以前的情分就都不記得了,等好不容易想起來找你,才知道是考研,亦或者想要求你辦事和幫忙。
這些多學生里面,你是天天來看我,叫我一聲老師的。
在我心里,早就把你當半個孩子看呆了,這些東西送給你自然合情合理。
這正是因為我了解你,才知道肯定會好好的珍藏我的書籍和畫卷,你喜歡它們,會好好的對待它們,更知道他們的價值,以及我辛辛苦苦收集起來的不容易。
要是換個人,說不定轉身就給我賣了,或者給我扔了。
怎么樣,方成?”
錢老的語氣小心翼翼的近似乎哀求,“你就把這些東西收下,好好的對它們,甚至說,替我保管著,讓它們都好好的。
這樣,我就算走了也算放心了。”
走了,這兩個字讓我心底一顫,不知道是走去米蘭,還是走去什么別的地方。
以前羅源給我留下的心理陰影,甚至讓我覺得老師檢查出了什么不得了的疾病。
看著錢老的目光,我肯定的點點頭,“我會好好珍惜他們的。”
我本來就想要,再加上錢老都說到這個份上,自然恭敬不如從命。
“好,好!來,咱們爺倆喝一個!”
我們碰杯一飲而盡,算是告別。
前往米蘭,雖然人生地不熟的,但是自己的親女兒在哪邊,錢老是個大才子又精通多國語言,應該不成問題。
仔細想想,在錢云楠身邊總好過在這里獨身一人。
換個地方,相當于嶄新的開始。
我迅速的調整好離別的心情,坦率地接受了這件事,“您所有的東西都處理好了?需要幫忙嗎?”
“不用不用,這個房子的鑰匙我給你,中介的電話也給你,等你閑下來的時候記得吧書籍和畫卷搬走,我回頭再給你列個單子,一一對照著,千萬別弄丟了。”
“好,我知道。”
“您在國際機場登機?”
錢老聽著我這句話,似乎就明白了我的意圖。
他語氣肯定的反駁道:“不用來送我,我不想讓別人送。這么大的歲數了,機場那種生離死別抱頭痛哭的場景,我弄不來,萬一心臟在出點什么毛病,我非暈死在到場!”
我聽著這句玩笑話,無奈的笑了笑,真是一個足夠酷的老頭!
米蘭,隔著大半個陸地。
如果沒機會的話,或者他們再也不返回國家,這可能是我跟老師的最后一次見面。
想到這里,剛剛整理好的心情再次跌落下去。
我攥著筷子,肯定的說道:“老師放心,我一定會抽時間去看您的,我一定會去的。”
錢老眼中含I著熱淚,點點頭,“好,好!”
相顧無言,離別的愁緒縈繞在心頭,似乎有千言萬語要說。
可話到了嘴邊又覺得沒有什么好說的。
我想要叮囑的事情有很多,又覺得人家肯定早就以前想到了。
沉思萬千,我最后問了一個最實在的,“錢老,您缺錢嗎?”
錢老哈哈笑了幾聲,“不缺不缺,我怎么都是個大學教授,活了大半輩子還沒點存款,放心,該準備的我早就想好了,這件事從年初就給我說了,半年的時間,改想到的不該想到的,我都計劃好了,不用為我I操心。”
話音落下,相互沉默了半晌。
錢老又突然問道:“方成,我沒有別的什么意思,對于你們之間的事,我也是一知半解。
我的那個女兒,我非常的了解,任性蠻橫不講理,想出一出就是一出,跟身邊人都造成不少的麻煩,而你,我更是了解,我知道你是什么樣的孩子,所有其中的是非對錯,咱們就過多的評判。”
我心中一驚,知道錢老這是在談論我跟錢云楠之間的感情。
他略顯緊張的舔I著嘴唇,又問道:“那個,你有沒有什么話,讓我帶給楠楠?”
我整個人直接愣在了當場。啊
帶話給錢云楠?
自從機場分開以后,不對,在機場并沒有見面,應該是在老家的四星級酒店分開之后,我們就再也沒有聯系過。
那封信和那些遺物我都已經看過,情感深深地埋藏了起來。
現在一被提起,各種各樣復雜的感情泛著酸水全都涌了上來。
我手緊張的攥著,我有什么話要對她說?
有很多。
我想要為那天在酒店發生的事情道歉,或許真的說的太重了。
我想給我那天的遲到做個解釋,我并不是真的要遲到的,我并沒有厭惡她到那種地步。
但鄭重一想,這些解釋似乎也沒什么用。
反正我們之間不再有任何關系,就算是解釋了,釋懷了,又能怎么樣?
以后橋歸橋,路歸路,本來就是兩個世界的人。
我深思熟慮之后,搖了搖頭,"我沒有什么想說的,老師在外國好好的照顧自己就行,您要是真的不想被送,那我就不去送您了。
等到米蘭,給我打個電話,或者發個電子郵件都可以。”
錢老笑笑,點頭道:“好。”
這頓飯點到為止,沒有了以前的愉快氛圍,一種難以表述的愁緒在我們兩個身上來回晃。
我知道錢老郁悶,我心情也不好。
很快,我們便結束了飯局,錢老給我拿出一串鑰匙交給我,說了兩個字,“珍重。”
我上前擁抱了一下這個糾纏十年的老師。
這算是我們最后的告別。
從老師家里面走出去,天色不算晚,剛剛好九點零幾分,星星閃爍,月亮如同圓盤。
我在路邊打了個出租車,掏出手機,便看見上面的幾個韓強的電話。
我想了想,把電話回撥過去。
“抱歉,剛才在錢老家里吃飯,沒來得及看手機,沒有接到。”
韓強笑道:“你真的應該看到的,還能幫我問候一下老師。”
“等下次,下次幫你問候。”
我們說著下次,可下次已經遙遙無期。
韓強笑著,“現在有時間嗎,我想找你了解一些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