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是嗎？我想這種日子，不會持續太久了。”云白微微一笑，抬步走進了石屋。</br></br>辰光隨著她進去，屋內空間不大，燈光微弱，月光自縫隙間擠進來，畫出一條條虛無的直線。自她進屋，那個猛烈的撞擊聲音便停止下來，遺留著女子沉重的喘息聲音。</br></br>“哈哈——又是你這個女人，蕭亦空怎么沒有來？”</br></br>直到這屋中人說出這句話，沐辰光才追溯著語聲的來源，看到了那個藏在角落里的女人。她穿著一件極厚重的衣裳，頭發披散下來，將臉遮去了大半，只能看清翕合著的嘴唇。</br></br>“程曼玉，你還沒有覺悟嗎？”</br></br>“呵呵，覺悟什么？我什么也沒有做錯！”那名叫程曼玉的女子仍然低著頭回答道，語氣中有著憤懣之意。</br></br>“看來，還不能放你出去啊。”</br></br>“放我出去？你們難道曾經想過要放我出去？”程曼玉鄙夷地道。</br></br>云白毫無表情地看著她，語氣同樣冷漠如石屋的墻壁一般。“留你在這里，于我們來講，并沒有好處。”</br></br>“可是……你們不敢，你們不敢放我出去。”程曼玉的話語中竟然有幾分得意之色，“因為……一旦我出去了，蕭亦空就不得不娶我。”</br></br>“你做夢！”聽到她的話，云白口氣突然變得怒不可遏，手指再次不由不自主地按在劍柄上，指節蓄著勢，勁成弓形。</br></br>程曼玉明明沒有抬頭，卻仿似已將云白的表情盡收眼底，“怎么？惱羞成怒了嗎？然而，我說的是事實啊，你不知道嗎，我和他可是有明文婚約的啊。堂堂扇靈館館主，靈扇公子蕭亦空怎么可以不守承諾呢？云白啊云白，這個道理，你應該比我更懂，不是嗎？”</br></br>聽到這里，辰光也是一驚——從未聽聞靈扇公子有過婚約，這個女子……到底是什么來頭？她和他，是什么樣隱秘的關系？</br></br>因為一直努力節制著內心洶涌的怒意，白衣的女子眼睛瞪得極大，好一會兒才冷靜下來。片刻之后，她突然仰頭冷笑，“哈哈——程曼玉，你以為你還是以前那個花容月貌的美人嗎？要不要我借你一面鏡子，讓你瞧瞧清楚現在的模樣……也許你看過之后，會有改觀呢。”云白自懷中掏出一面紫蕓鏡來，扔到她面前。</br></br>“不！我不看，拿開！”在紫蕓鏡落到她腳邊的那一剎那，程曼玉往另外一個方向躲去。“我不看！”</br></br>“怎么？現在知道你面容有多么可怖了吧？那么，你現在這個樣子，哪里能嫁給公子。連扇靈館的那些粗使丫環，長得都比你要齊整……你說，你還有什么資格來做扇靈館的夫人？”這個女人，只有一針見血地指出她的缺點，不留任何余地，才能戰勝。</br></br>“不……不可能！”程曼玉突然伸出腳來，將身邊的紫蕓鏡重重地一腳踢開，“我仍然是那個城中第一的美人，一笑傾城，再笑傾國……我還是兩年前那個樣子！而蕭亦空，他必須娶我！哈哈，放我出去，放我出去！我看中的東西，就是我的，誰也不可能搶走……不要說你云白，一個侍女，就是當年的藍姝兒，不是也敗在我手上了嗎？！”</br></br>銅鏡砸到屋頂上，被迅速地反彈下來，竟然直直地往辰光頭上而去。</br></br>“啊——”突然意識到危險的來臨，辰光一聲短呼，回轉過來，方方躲過，銅鏡重重地打在裙角上。</br></br>“是誰？”角落里的程曼玉突然警覺起來，“云白，你帶了誰來這里？”</br></br>“呵，我差點忘了，你們還是舊識呢。程曼玉，你應該不會想到會在這里碰到她吧？”云白腦中靈光一現，回過頭來看著辰光，嘴角浮出一絲邪惡的笑意。</br></br>程曼玉聞了此言，低聲喃喃，片刻之后才緩緩抬起頭來，用鐐銬鎖著的手拂開覆在面頰上的長發，一雙銳利如鷹隼一般的眼睛里，透射出鋒芒如刺。</br></br>“天啊。”突然之間看到枯槁如紙的面容，嶙峋得如同年過六旬之老人，是什么樣的經歷，會讓一直以來“一顧傾人城，再顧傾人國”的如花少女，變成這般模樣？</br></br>程曼玉的眼睛如同劍戟一般，貼合在辰光身上，突然之間不可抑制地大叫起來。“啊——鬼——”</br></br>云白看著她歇斯底里的表情，露出了一個滿意的微笑。</br></br>辰光則是訝異地掃視著枯槁的女子，鬼？這不是應該她沐辰光看到程曼玉時，應該喊出來的那一個字么？</br></br>“鬼啊——藍姝兒，你怎么找到這里來的……一定是她，一定是云白把你的魂魄帶過來的對不對？”程曼玉的身形止不住地往角落里縮去，似乎只要那里有一個小孔，她都可以不顧一切地鉆出去。</br></br>辰光往前趨了一步，輕輕皺眉。“你……”</br></br>“不！不要過來，你不要來找我……你不是我害死的，是蕭亦空……你去找他，是他把你害死的，不關我的事……”像是由底最深處散發出來的恐懼感，程曼玉雙手抱住頭顱，不停地呼喊。“不關我的事……不關我的事……”</br></br>被那樣尖利的呼喝聲音嚇到，辰光止步不前，靜靜地站在那里。“你說什么？是誰害死了……我？”</br></br>“是蕭亦空，你是因為他才死去的，你去找他，找他！”</br></br>“是嗎？三師兄他……那么愛我，怎么可能會害死我？一定是你吧，你才是兇手……我就是來找你報仇的。”辰光突然笑了一下，這個藍姝兒的死因，似乎極其神秘呢。</br></br>“哈哈……愛？你以為他愛你嗎？”</br></br>“啪！”一枚石子自云白指間彈出，準確地落在程曼玉的臉頰上，將她接下來的話生生堵住。“夠了！”</br></br>程曼玉張了張嘴，吐出一口血水，細細看去，還夾雜著碎裂的雪白的牙齒……剛剛這一擊，實在非同小可啊。</br></br>“姝兒姑娘，我們走吧。”云白回過頭，面無表情地說道。</br></br>辰光反過神來，輕輕點頭。在離開石屋的那一刻，猶疑著轉過眼睛，再看了一眼那個中蹲在角落中面無顏色的女人，心中重重一嘆。</br></br>劉老伯看見兩人出來，連忙上前去把石屋的門鎖上。“云白姑娘，走了啊？”</br></br>然而藍白的兩位女子只是徑直往前而去，并沒有回頭。</br></br>“看到了嗎？沐姑娘，那個所謂的失蹤少女，就是這樣一個人。低賤，自私，惡毒，愚蠢……”那樣叱罵的話，被一個幾乎沒有感情色彩的人講出來，難免有些怪異。</br></br>辰光抬了抬眸子，因為寒冷的關系，將指尖縮在衣袖里，嘴中吐出的寒氣瞬化成了一抹冰花。“那個女人，為什么會被關在這里？”</br></br>“你已經猜到了吧？因為真正的姝兒姑娘啊……是她害死了姝兒姑娘，所以才會被禁閉在此。”</br></br>辰光狐疑地看著白衣女子，“既然這樣……為什么沒有直接殺了她，為姝兒姑娘報仇？或者，報官，由衙門解決問題呢？”離感悟已經越來越遠，而機械般的撞擊仍然聲聲在耳，這樣的折磨……實在是，不堪忍受吧？</br></br>云白驀然停下腳步，“是啊，為什么呢？”沒有任何華麗首飾裝扮的女子，仰天一笑，一雙眸子因為星光的照耀而顯得晶瑩剔透。“因為姝兒姑娘啊……她在臨死前希望公子能保住程曼玉。她，那么純真，那么善良，甚至連從頭到尾都被那個女人騙了都不知道。還那般情真意切地想要保護她……竟然愚笨到做引狼入室這樣的事情。”</br></br>“然而，即便姝兒笨成那個樣子，依然有人比她更傻。”云白嘆了一口氣，接著說道。</br></br>“呃？”驚訝于她云白近乎于喃喃自語的這一句話，辰光輕呼。</br></br>“是公子啊……他竟然傻傻地聽了姝兒姑娘的話，將那個女人留在館內。這就叫聰明一世，糊涂一時吧？如果……如果是我的話，肯定早就將她十八刀斬，剁成碎肉了！”</br></br>天啊，她面不改色地說出這樣殘忍冷酷的話……真不愧，是蕭亦空的貼身侍女啊，果然得其真傳。</br></br>辰光好容易恢復過來，微微一笑，“那么，程曼玉與藍姝兒，到底是什么關系？”</br></br>“她們——是無意之中相識的知己，姝兒姑娘與之一見如故，視為莫逆之交。而那個女人，不過是有意地接近她，利用她，試圖勾引公子。后來……公子識破了她的計劃，與之發生糾葛，姝兒姑娘牽扯進來，程曼玉將其用作人質要脅公子……可是，還未等公子作出決定，那個根本不懂得控制力度的女人就已經割破了姝兒姑娘的咽喉！然而……姝兒她，竟然還仁義地要求公子不要殺害那個女人……呵，好啊，不殺害，那么，就關在石屋子里慢慢折磨吧，直到她筋疲力盡，然后，自行了斷。”</br></br>辰光低頭，自云白口中聽過了那樣多關于藍姝兒之事，而到如今，才算是真正了解到那個，深深入駐于蕭亦空之心靈的女子了吧？善良到幾近愚蠢的女人，脆弱得，似乎一碰就會消失。</br></br>“那么，沐姑娘，你現在知道整個案情的真相了吧？”從回憶里完全脫開身來，兩人已經走過了溫池，快要接近正殿了吧？而那個高大的樓宇里面，明亮的光線四散，公子仍然未曾安寢。</br></br>辰光也似察覺到什么，往正殿看去。“如果你剛剛所說屬實，那么，就算是真相。”</br></br>“果真是衙門里的人，辦事還真是謹慎啊……按照你們查案的規矩，現在最需要的，是證據吧？好，那日里在場的所有人，我、公子、霜紅……甚至是府中侍女都是親眼所見，你自可以去查問。”</br></br>“謝謝你，云白。”</br></br>“但是，別忘了……”云白瞳孔中凝聚出一抹兇狠之光，冷厲地說道，“一旦案情查清楚，你必須離開扇靈館，永遠也不能再回來。否則，我絕對不會放過你。”</br></br>后面這個故事大家到底有沒有在看呢，唉！！！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