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第一縷陽光自山外馳來，將扇靈館一整個包裹，鑲上一層金邊，熠熠生輝。</br></br>門外，一身紅衣的侍女輕叩門扉，“沐姑娘，公子請你過去一趟。”</br></br>“知道了。”隨著“吱呀”的開門聲響，亭亭玉立的女子輕移蓮步，走了出來。</br></br>五天沒有出門的辰光臉色微微有些蒼白，在并不強烈的光芒照射下也覺得刺眼，瞇了瞇雙眸。一襲白紗五彩霓裳衣，下著晶藍色留仙裙，長長曵地，華麗如夢。發(fā)絲簡單地挽起來，僅插著一支琉璃珠釵，在輕風(fēng)的吹動下，叮呤作響。</br></br>那樣的身影，在初陽溫暖而明麗的光芒下，恍若天人。</br></br>實在是……美得不染纖塵。</br></br>霜紅只知道掩著嘴，脫口驚呼，“姝兒姑娘？！”</br></br>辰光微微一笑，“是的，請叫我藍姝兒。”</br></br>“你……真的是姝兒姑娘？”霜紅怔怔地看著，難道是她……死而復(fù)生了？</br></br>——看來，她的轉(zhuǎn)變十分成功啊。“怎么，你覺得不是嗎？”辰光的笑容變得高深起來，掩上門，直接越過愣愣的霜紅行到前面。“我們走吧。”</br></br>扇靈館正殿里，蕭亦空手中拈著一貼紙箋，只看了一眼，便似有過目不忘之本領(lǐng)一般，將它仍進了火盆里。原本低微的火焰隨著紙條的加入，迅速竄起一抹幽異的藍色之光。</br></br>“公子，‘菁’怎么說？”云白螓首看著火焰，這……是她傳書給那個谷主身邊兩位侍女其中之一‘菁’后，收到的第一封回信。</br></br>“谷主受了重傷，一路上皆是靠著珍貴的藥材續(xù)命。一行人正以最快的速度往北方黑風(fēng)谷趕去，希望能以谷中的黑玉床療傷。”蕭亦空想也不想地將方才紙箋的話重復(fù)下來，深不見底的眸子里，流光一閃而過。</br></br>白衣的侍女恍然大悟，“原來是這樣……難怪，一直以來云游四方習(xí)各門派武學(xué)精要的谷主，竟然沒有任何征兆地要回谷。而且，抵達目的地的期限不斷縮短……看來，不出十天，他們就會到達黑風(fēng)谷了吧？”那個時候，谷中所有的弟子必須在谷口列隊相迎。</br></br>“是啊，不出十天，離別的師兄弟們，又要見面了呢！”</br></br>門外響起看守者的聲音，“蕭公子，姝兒姑娘與霜紅姑娘到了。”</br></br>聽到這句話，屋內(nèi)的兩人表情都奇異地變了一下，片刻之后，靈扇公子才答話，“讓她們進來。”</br></br>旋即，門外的兩位麗人走進了正殿。</br></br>在很多年之后，蕭亦空仍然清楚地記得這一刻，即便在回憶里，他也難以分清眼前這個明麗的女人，到底是辰光還姝兒……只知道，在她抬起眼眸的時候，他心里的震動，如遭電亟……太像了，實在是太像了，如若不是他事先知道真相，只怕亦分不出彼此吧？而她那一雙沉靜如秋水的眼睛，第一次，如同一把利劍，深深擊入他五臟六腑。</br></br>眾人還未反過神來，辰光已然快步跑上前，一直到了蕭亦空身邊，才撫著胸口，微微喘氣。“三師兄，原來你在這里，我找了你許久。”</br></br>蕭亦空身體一顫，只覺得恍惚。</br></br>“三師兄，怎么，你不高興看到我了？不是說好了嗎，今天要替我畫像的，我可是特意梳妝打扮過后才過來找你的哦。”說到這里，辰光雙手拈起曵地的裙角，如一只展翅的蝴蝶一般旋轉(zhuǎn)了一圈，似一個精靈一樣停了下來。“怎么樣？好看嗎？”</br></br>——“不是說好了嗎……今天要替我畫像的……我可是特意梳妝打扮過后才過來找你的……怎么樣……好看嗎？”這樣的話語，竟然再一次出現(xiàn)在耳邊，那個純真輕柔如蟬翼的少女，重新翩翩然站立在他的面前。姝兒……姝兒……</br></br>“三師兄！”旁邊的少女看著一無反應(yīng)的她，顯然不樂意了，“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啊……再不快點，爹爹又要過來逼你去練武了啊！”</br></br>連云白與霜紅都怔住了，這個生動而鮮活的女子，不是藍姝兒又是誰？</br></br>蕭亦空好容易才反過神來，冷定地看著那個柔若無骨又天真無邪的女孩，“果然是有天分的啊，沐辰光，你扮得很好。”</br></br>“這不就是你想要達到的效果嗎？”辰光將方才的滿面笑意與柔情卸下來，平靜地道，讓人完全不能相信，方才那般純真的話語是出自她之口。</br></br>蕭亦空嘴角動了動，卻沒有接話，只是轉(zhuǎn)過頭贊白衣的侍女，“好……云白，你做得很好，重重有賞。”</br></br>“這不過是云白分內(nèi)之事。”白衣女子的視線，審視地投向辰光，犀利又老到。</br></br>“什么？”霜紅這才驚呼出來，“姝兒姑娘是辰光姑娘扮的？公子，這……”</br></br>“那么，從今天開始，就把沐辰光這幾個字忘掉吧。”</br></br>三人已然明白蕭亦空的意思，低頭稱是。</br></br>***</br></br>夜里，辰光再次往溫池外的杉樹林行去。</br></br>——自進得扇靈館之后，半個月以來，還未與落石院有任何聯(lián)系……師父與爹爹應(yīng)該會很擔(dān)心吧？想到離開之時，娘親依依不舍的眼神，不由得加快了腳步。無論如何，得報個平安，至于查案的事情，只能從長計議。</br></br>這個溫池本是為蕭亦空專設(shè)，閑人很少入內(nèi)，此時間隆冬時節(jié)，更是不聞人聲。只是自打開的帷屏之門看去，仍舊有著不知是自哪里得來的薔薇花瓣輕輕飄浮，散發(fā)著幽幽暗香。</br></br>突然之間想到那夜里在水底所見的玉匣，那般如同結(jié)界的力量……只讓她覺得詭異。</br></br>“沐姑娘，你要去哪里？”白衣飄飛，雪色的身影擋住了她的去路。</br></br>辰光驀然停下腳步，抬起頭來，正好看到云白一雙似嘲非嘲的眼睛，冰冷如雪域。“云白，你怎么會在這里？”</br></br>“我在等你啊，沐姑娘！”后面三個字的音節(jié)被她有意識地加重，指尖按著劍柄，殺氣盡顯。</br></br>手中的紙鶴悄然間握得更緊，幾乎要將其揉碎了放進嘴里。“你知道我會來這里？”</br></br>云白冷笑，語氣尖銳，“其實，你早就想來了罷？只不過那日，公子正好讓你扮演藍姝兒，所以不得不在房中禁閉了五日。現(xiàn)在好容易有個機會可以脫身，怎么會不來這里找尋遺失的東西呢？”</br></br>“你什么意思？”遺失的東西？驟然之間料想到一個可怕的后果，辰光連手心里都沁出冷汗來。</br></br>云白自懷中拿出一樣物事放在手心，潔白的紙鶴張著翅膀，卻已經(jīng)浸過水，褶皺如痕。“這個，是你的吧？”</br></br>天啊——那不是，那日里因為落水而遺失的紙鶴嗎？怎么會，在云白手中——她到底，知道了些什么？“你想要什么？”</br></br>云白皺眉，“你說什么？！”</br></br>“如果不是有所圖謀的話，為什么是拿著它來擋我去路，而不是交給蕭亦空獲取嘉賞呢？”希望她如自己所猜測的那樣……沒有將這件事情告訴蕭亦空，如此，一切都還有轉(zhuǎn)機。</br></br>“呵，沐姑娘，你果然心思玲瓏，聰明異常。但是，你也應(yīng)該知道物極必反這個道理吧？人若是聰明過了頭，總會帶來禍患。”云白挑了挑柳葉眉，一雙眼睛眼得極大。</br></br>“是嗎？”</br></br>“你覺得這樣的小事，用得著勞煩公子嗎？由我來處理就可以了。”當(dāng)著辰光的面，云白將紙鶴拆解開來，直到變成一張寫滿字的紙片，鋪在她手掌。“不過是一首簡單的詩詞，為何還需辰光小姐花這樣多的心思……如果我沒有猜錯，沐姑娘應(yīng)該是想要傳遞什么消息出去吧？那么，你想要告訴對方的，到底是什么呢？”</br></br>原來……云白已經(jīng)窺破其中的奧秘了嗎？</br></br>“如果你想要知道，紙鶴就在你手中，可以自己去看啊。”辰光揚了揚嘴角，坦然言道。</br></br>“你不說也沒有關(guān)系……現(xiàn)在扇靈館中最大的事情便是那一件‘少女失蹤案’了，官府不知道派多少人來查探過。沐姑娘，該不會也是其中之一吧？”</br></br>辰光沉吟了片刻，抬起頭來審視著白衣女子，“既然你已經(jīng)知道，為何還要作此廢言？云白姑娘，你想要怎么樣才愿意把這件東西還給我？”</br></br>“沐姑娘……為什么一定要那樣想？我其實，是想要幫你。”明明是善意的話，自她口中說出來，卻是淡漠的。</br></br>“什么？！”這個自她入館以來，態(tài)度便麻木孤漠的女子，竟然說要幫她？</br></br>“對……你不是想要查清楚這案情嗎？好，我?guī)湍恪皇牵埬阍谕瓿扇蝿?wù)之后，立馬離開。”看著辰光狐疑的神色，云白只是點頭，說到最后，語氣再次變得強硬。手心一個翻轉(zhuǎn)，那張紙片穩(wěn)穩(wěn)地落入辰光手中。“沐姑娘，請跟我來。”</br></br>兩人一白一藍，一前一后越過溫池，往扇靈館之中更偏僻的地方行去。一直到北大門邊的巨石林后，月光在冷夜孤清鋪灑，被巨石格擋出濃重的陰影。</br></br>映入眼簾的，是一間石屋，低矮而厚重，就像——一間暗疴的牢獄一樣。</br></br>遠遠地，便可以聽見重重的撞擊聲音，“啪——啪——”如同寺廟里的鐘聲一般，永不停歇。這個聲音，辰光曾經(jīng)在何時有過耳聞？</br></br>“沐姑娘，請隨我進來。”</br></br>石屋的門前有一個年老的看守者，見到云白兩人走過來，連忙起身。“云白姑娘，你來啦？這位是……”</br></br>云白沒有回答，只是輕聲吩咐，“劉老伯，請你把門打開。”</br></br>“是……是。”年過半百的老人自腰間掏出鑰匙去開門。</br></br>“這幾天，里面的人沒有鬧出什么事端來吧？”</br></br>“嗨——還不是老樣子，整天不是哭就是吵，直叫人不得安生。”劉老伯一提起石屋里的人，只覺得頭都大了。</br></br>今天就這一章哈~~~字數(shù)沒少哦~~~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