藏在樹葉里的兩人屏住呼吸, 誰也沒有發出聲音,生怕驚擾到樹下的少女。
連白稚都不得不佩服這個叫做書意的少女。
雖然她自己也救過一只極其危險的羅剎……但好歹她救的這位起碼還長了一張極具『迷』『惑』『性』的美麗臉龐吧?書意這是圖啥呀?怎么看下面這只半死不活的羅剎都很可怕, 她到底圖啥呀!
白稚百思不得其解,只能歸結為書意是真正的善良。
她就不一樣了,她不但不善良,還很陰險。
她救季月只是圖他的美貌而已, 還想他知恩圖報……雖然她現在已經不在乎這些了。
想到這里, 白稚忍不住偷偷瞄了季月一眼。
季月正專注地看著樹下的情形, 側臉清雋而秀雅, 如人偶般透著無機質的冰冷與精致。
他似乎對這里正在發生的事情很感興趣。
白稚默默收回視線,繼續向下望去。
書意將水囊里的水一點點倒入羅剎的口中,雖然少女的舉止中仍然透著膽怯與恐懼,但好歹沒有將水漏出來。喂完水后,她見羅剎仍然沒有一點要醒來的跡象, 猶豫了下,又將籃子里的蘑菇洗了洗, 撕碎塞進羅剎的嘴里。
妹子,你那樣他是吃不下去的啊!得用水給他灌進去!
作為經驗人士,白稚看得心急如焚, 恨不得跳下去手把手教書意怎么做。
書意折騰了一會兒感到有些累了, 便后退一些屈膝坐了下來。她好奇地打量著羅剎的模樣,情不自禁地喃喃出聲:“原來真的有羅剎呀……”
白稚頓時明白過來。
聽起來這位書意姑娘,之前并未見過真正的羅剎,所以才沒有特別害怕吧。不過敢對這么嚇饒怪物出手相救, 她也的確勇氣可嘉。
書意坐在羅剎身旁觀察了一會兒,羅剎仍然沒有要醒來的跡象。遠處隱約傳來遙遙的呼喚聲,似乎是她的父親見她一直沒有回家,來山上找她了。
“哎呀,我爹來喊我回家吃飯了。”書意為難地看了一眼躺在灌木叢中的羅剎,聲道,“要不我明再來吧?”
白稚:???
姐姐,你以為你是在交朋友嗎?還明再來?這么不怕死的嗎?
書意自然聽不到白稚的吐槽,她看了看不省人事的羅剎,稍微猶豫了下便提起裝滿蘑菇的籃子,快步跑走了。
書意離開后,白稚與季月從樹枝上一躍而下,慢慢走到灌木從前。
灌木叢中的羅剎體型非常高大,下半身圍著一塊布,勉強遮住了重點部位。他頭頂的兩只黑角極其粗長,膚『色』比一般的羅剎還要蒼白,皮膚下的暗藍血絡密密麻麻,乍一看仿佛某種神秘的魔法紋路。
看起來就像是男人與怪物的結合體,看起來既可怕又強大。
“居然敢救羅剎,她還真是不怕死。”季月俯視著這個奄奄一息的羅剎,忽然嗤笑一聲。
白稚:“我覺得你是在影『射』我。”
季月從善如流:“她和你沒有可比『性』。”
白稚:“………”
怎么越來越會話了?這家伙難道偷偷背著她去哪里學習話術了嗎?
白稚不好意思地『摸』『摸』鼻子,然后蹲下_身,仔細查看了下羅剎的傷勢。
身上有多道致命傷,看上去像是刀傷。幸閱是沒有山心臟的位置,不過也很接近了。
“季月,你覺得山他這種程度,大概要恢復多久啊?”
季月掀了掀眼皮:“如果是我的話,半就恢復了。至于這家伙嘛……哼。”
他不屑地冷哼一聲,臉上的傲慢與嫌棄非常明顯。
白稚心領神會地嘆了口氣。
既然如此,還是將這只羅剎移走吧,省得書意真的再來看他,那就完蛋了。
這可不是救助受贍貓狗,重贍羅剎正好急需食物,這個時候書意送上來無疑是必死。
白稚對這位漂亮的姑娘還是很有好感的,無論如何都不忍心都看著她白白送死。
“季月,我們把他轉移到其他地方吧?”白稚提議道。
季月不明所以:“轉移?直接殺了他不就好了嗎?”
……的確這樣更方便一點。
白稚看著這只傷痕累累的羅剎,一時犯了難。
理智上她也贊同季月的主意。只是一看到這只羅剎的處境,她總會想起當初的季月。如此這般,她便不忍心下手了。
“算了,再等等吧。不定過一會他醒了就自己跑了呢?”白稚決定放棄思考,讓這只羅剎自己決定自己的命運。
季月雙手環胸:“也可能會襲擊我們。”
白稚不假思索:“那就再殺了他吧。”
季月無所謂地聳聳肩,走到一旁的樹干前靠了上去。他和白稚都沒有休息,此時放松下來終于感到些許疲憊。
季月對白稚招了招手,白稚走到他身邊坐下,與他靠在一起。她打了個哈欠,『毛』茸茸的腦袋靠到季月的肩膀上,安詳地闔上雙眼。
他們很快就睡著了。
***
不知過了多久,白稚忽然被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吵醒。
她立刻睜開眼睛,警覺地循著聲音望了過去——
來人居然是書意。
已經到第二了嗎!
白稚一個激靈,頓時清醒了過來。然而映入眼簾的只有無盡的夜空,還有幾顆稀疏黯淡的星星。
……難道是第二晚上了?
白稚來不及反應,就被季月攔腰抱起跳到了樹上。樹枝微微搖晃,幾片樹葉隨之簌簌飄下。
書意全然沒有注意到這點動靜,她提著籃子和燈籠,心翼翼的走到那片遮掩了羅剎的灌木叢前。
她撥開灌木,看到那只受贍羅剎仍然無聲無息地躺在那里,沒有半點要蘇醒的跡象,隨即放心地松了口氣。
白稚:不是姐妹,你還真來啊?
這一次,書意的膽子大了很多。她直接坐下來,將燈籠放到一邊,然后掀開蓋在籃子上的粗布,『露』出里面的飯菜。
飯菜已經冷了,但還是飄出陣陣香氣。
白稚:???
臥槽?還給羅剎帶飯吃?這待遇也太好了吧?
她都聞餓了,下意識地咽了下口水,剛要『舔』『舔』唇,一根細長的手指便送到了她的唇齒邊。
白稚立即望向季月,只見他張了張嘴,無聲地:“吃吧。”
誰要吃手指啊!
白稚堅定地推開季月的手指,繼續看著樹下的書意和羅剎。
微弱的火光照亮了書意白皙清麗的臉龐。她溫柔又細心地捏開羅剎的嘴,用筷子將飯菜一點點送進去,然后又倒零水進去,然后再幫羅剎閉上嘴。
總覺得她熟練了很多,該不會是在家練習過了吧?
只可惜,除了季月,人類的食物對其他羅剎是不起作用的,就算書意這么認真地喂他吃喝,也不會對他的傷勢有半分好轉。
還不如替他包扎傷口來得更快一點。
白稚搖了搖頭,替書意感到不值。
片刻后,書意便將帶來的那點飯菜都喂完了。她收拾好籃子,抱住膝蓋看向羅剎,輕聲細語道:“這是我家剩下的晚飯,雖然不是很豐盛,但是味道還是可以的,你就湊合一下吧。”
白稚:你管這叫湊合???那我和季月當初那叫啥?豬食嗎!!!
“本來我是想明再來的,但是想想把你一個人丟在山上一晚上也不太好,所以就過來看看你啦。”書意溫婉地笑了一下,“順便給你帶點吃的。”
“你可不要死啊。”
白稚:原來根本沒有到第二嗎!你居然剛吃完晚飯就又過來了?你到底是有多關心這只羅剎啊!
白稚覺得書意一定沒什么朋友,一個人太孤單了。要么就是太過真善良,根本意識不到自己救的是什么東西。
但是仔細想想,她也沒有資格別人,還是老實閉嘴吧。
書意坐在昏『迷』的羅剎身邊,見他仍然沒有醒來的跡象,干脆自顧自地起話來。
“今爹又喝酒啦,喝得渾身都是酒氣,臭死了。”
“他一喝醉就會罵娘,可是娘已經走了,再罵又有什么用呢?”
“娘討厭他喝酒,我也討厭。可是娘可以離開他,我卻不能。”
“不知道娘現在在哪兒呢?會不會已經嫁給其他人了?”
“我好想娘啊。”
她絮絮叨叨地了很多,抱著膝蓋縮成的一團。白稚在樹上聽得同情心泛濫,恨不得現在就跳下去,安慰安慰這個可憐的姑娘。
然而,就在她有所動作的同時,季月忽然拉住了她的手。
季月指了指灌木叢,白稚立刻順著方向望下去——
那只一直在昏『迷』的羅剎,眼皮忽然動了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