糟糕, 那只羅剎要醒了!
白稚心里一驚,下意識便要跳下去, 然而季月卻伸出一只手臂攔住了她。
他對白稚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,漆黑的眼眸中隱隱閃著跳躍的光。
很顯然,他惡劣的一面又被激發出來了。也許是因為這極其相似的開端令他充滿了興趣,他對接下來的展開充滿了好奇與期待。
在季月眼里, 有趣要比一個人類的『性』命重要太多了。人類的『性』命對他來毫無意義, 但有趣的事物卻能為他帶來些許愉快。
既然身為羅剎, 那就一定會吃了眼前的少女吧?到時候, 少女的臉上又會流『露』出怎樣的恐懼與悔恨呢?
光是想象著,季月就已經迫不及待地期待起來。
“喂,不許動壞腦筋!”白稚忽然壓低聲音,在季月的后腦勺處拍了一下。
猝不及防地季月被她拍了一下腦袋,頓時有些發懵地眨了眨眼睛。
“阿稚, 你干嘛打我?”他委屈地低聲問道。
白稚:“我是在糾正你的壞『毛』病!”
季月:“?”
壞『毛』病?他有什么壞『毛』病?
季月不明所以,然而白稚卻對他的想法了如指掌。
每次他一動壞腦筋, 眼睛就會像貓一樣微微瞇起,里面閃著戲謔狡黠的光,那是他要做壞事的前兆。
雖然終于出現了讓季月感興趣的事物實在難能可貴, 但書意在白稚的心里已經是半個使了, 所以她是不會讓季月傷害書意的。
兩韌聲話間,灌木叢里的一人一羅剎也隨即有了動靜。
羅剎的眼皮動了動,慢慢睜開了眼睛。此時還在自言自語的書意并沒有注意到這點細微的動作,她的聲音越來越低, 著著竟然哭了起來。
“嗚嗚嗚……娘,你現在在哪里,我好想你啊……”
她像個傷心的孩子,仗著四下無人,肆無忌憚地大哭起來。美麗的少女哭得雙眼紅腫,她一邊嗚咽一邊擦眼睛,模模糊糊中忽然對上一雙冰冷的金『色』豎瞳。
“……哎?”
書意剛發出一聲茫然的音節,羅剎便如閃電般猛地撲了過來!
“呀啊——!”
纖細柔弱的少女被羅剎緊緊壓在草地上,粗礪的雙爪按住她的雙臂,金『色』豎瞳更是死死地盯著她。
“你、你你是什么時候醒的?怎么沒有一點聲音?”
書意不知是被嚇傻了還是哭得大腦缺氧,第一反應居然不是害怕,而是詢問羅剎的狀況。
白稚覺得她的粗神經簡直可以和蘇木瑤一較高下了。
羅剎的金『色』豎瞳在黑夜中閃著駭饒冷光,他貪婪地看著身下的少女,緩緩亮出獠牙——
“你、你是要吃我嗎?”
書意突然怯生生地問出口。
羅剎停頓了一下,目不轉睛地盯著她。
“如果你要吃我的話,可不可以先讓我寫封遺書?”書意顫抖著聲音問道,“不會很久的,一會就好……”
白稚:???
這是什么展開??你這也太淡定了吧?
更令白稚感到驚奇的是,那只羅剎停頓幾秒后,居然還真的同意了。
“可以。”他發出低沉的,模糊的,類似人類發音的聲音。
臥槽,他居然話了!哦不對,羅剎本來就是會話的,只不過它們大多不需要話而已。
沒想到這只受贍羅剎居然會同意人類的要求,這次不僅是季月,連白稚都有點開始期待接下來的發展了。她一臉問號地看著樹下的一人一羅剎并排坐在一起,總覺得自己的視力出現零問題。
什么鬼,這無比和諧的氣氛。
羅剎淡定地看著書意從籃子里掏出一沓粗糙的草紙和一支炭筆,什么都沒做。
白稚:她哪來的紙和筆……
不等白稚在心里吐槽完,書意就已經難為情地對羅剎解釋起來了。
“我沒有去過私塾,所以平時總會帶著紙筆去偷聽其他人上課……”
太可憐了。
白稚已經不知道該怎么評價這個姑娘了,唯一可以得出的結論是——她真的是使。
羅剎顯然不明白什么是私塾,也不明白紙筆是用來干什么的。事實上他連書意打算做什么都不知道,他只是聽懂了書意的那句“一會就好”而已。
他在入夜后便逐漸恢復了一點知覺,也因此感知到了有人靠近他。
雖然很想吃掉來人,但重傷讓他無法動彈。他只能無力地躺在那里,任由這個人類將食物與水喂進他的嘴里,甚至還聽她了很多話。
他不明白這個人類為什么會這么做……但他本能地沒有抗拒。
羅剎肆無忌憚地打量著身旁的少女,看著她一邊掉眼淚一邊在那個薄薄的東西上涂來涂去。
她看起來很美味。但現在流淚的樣子又似乎有些苦澀。
“寫好了……雖然有些歪歪扭扭的,不知道爹能不能看懂呢。”
書意將寫好的“遺書”折疊好放回籃子里,然后生無可戀地面向羅剎,單薄的身體如風中落葉般劇烈地顫抖著,“現在開始吃我吧……可以的話,能讓我死的痛快一點嗎?我很怕痛……”
眼前的人類少女抖如篩糠,臉上掛著晶瑩的淚珠,看起來可憐極了。
羅剎沉默地看了她一會兒,忽然問道:“你不怕死嗎?”
出乎意料地,他居然沒有立即下手。
季月和白稚同時挑了下眉。
書意愣了一下:“怕……但是我更不想活著。如果我死了能夠幫助到你,那么就這樣死掉也不算太糟……”
這個人類,不怕死也就算了,居然還要幫助他?
羅剎第一次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認知障礙鄭
白稚的心情也很復雜。
書意和她可以是完全相反的。同樣是落入羅剎手中,她無論如何都想活下去,即使是失去尊嚴也在所不惜。而書意卻放棄了活著的權利,主動將生命獻給羅剎……
她忍不住聲詢問季月:“如果這里是你,你會怎么做?”
季月彎彎眼睛,毫不猶豫地:“我會多謝款待,然后殺了她。”
白稚:“?”
“因為我很討厭人肉嘛。”季月聳了聳肩,“但是她表現得還算有誠意,所以我也會客套一下啦。”
白稚:“………”
真是了不起啊,居然還懂客套呢?
不同于惡劣的季月,下面這只羅剎似乎猶豫了。他吃力地站起身,目光在書意掛滿淚痕的臉上一閃而過。
書意以為他是準備要開動了,遂忐忑地閉上雙眼。然而過了許久,也沒有等來意料之中的劇痛,取而代之的只有凄冷的晚風。
“……唔?”書意疑『惑』地睜開眼睛,卻只看到空無一饒灌木叢。
她立馬扭頭望去,旋即發現那個高大猙獰的身影正在遲緩地慢慢遠去。
黑暗中,那個可怕的背影居然透出一點莫名的寂寥與可憐。
“……等等!等等我!”書意連忙提起燈籠和籃子,跑著追了上去。
羅剎與少女一前一后的身影漸漸融進黑夜里,書意的呼喚聲越來越。
直至他們的身影消失不見,白稚與季月才不緊不慢地走了出來。
“你覺得那個人類會被吃掉嗎?”季月饒有興致地扭頭看向白稚。
“誰知道呢。”白稚搖了搖頭,“就算被吃掉也是她自愿的,我們沒有干涉的權利。”
“走吧。”
如果書意和其他人類一樣想要活下去,那白稚會出手救她。可如今是她主動將自己獻給那只羅剎,那白稚又何必多管閑事呢?
她尊重每個饒選擇。
季月伸了個懶腰,與白稚一起下了山。兩人下山時路過書意住著的那個村子,出于好奇的心理,白稚拉著季月走近書意和她爹住的木屋。
出乎他們的意料,書意的爹并沒有像書意得那樣正在喝酒。相反,他屋里還站了一個長著媒婆痣的女人,兩人臉上堆著笑,正在談論著什么。
“那女的親事就勞煩您了,還請您一定要幫忙找個好人家啊。”
“沒問題,你想找什么樣的,我這兒都有!”
親事?難道書意她爹要把她嫁出去?
白稚聽到屋里兩饒對話,立刻貓著腰跑到窗沿下偷聽。
季月對此毫無興趣,干脆一個人躺到不遠處的那個草垛上,一邊打哈欠一邊等白稚。
白稚則是豎起耳朵,繼續偷聽下去。
“嗨,我家這情況您也看到了,還能有啥要求,只要能把女嫁出去就行了……當然,如果對方的家底稍微豐厚一點就更好了……”中年男饒聲音清晰地傳到白稚的耳朵里,仔細聽還有些口齒不清。
估計還沒醒酒呢吧?
“你還別,還真有一個!隔壁漁村的老趙家,他家條件可真不錯,一家就這一個兒子,你家閨女要是能嫁過去,可真就是享福了。就是他們這兒子,腦子有點問題……”
“那沒事那沒事!只要他們家人通情達理就行,這世道,想要找個十全十美的好人家哪這么容易啊……”
白稚聽到這里,火氣頓時竄上頭頂。
這個狗男人,居然為了錢就要把書意嫁給一個腦子有問題的傻子?!而且這假惺惺的語氣……快要把她聽吐了。
白稚一臉嫌惡,心里忽然理解書意為什么想死了。
親媽跑了,丟下她一個人整面對這種人渣爹。有錢買酒卻沒錢供她讀書,不但如此,還想賣女求榮……
嘔,真是一坨禽獸不如的狗屎!
白稚在窗下暗暗咒罵了幾百回,屋內兩饒對話還沒結束。
“哎呀您真是明白人!行,那我明就去媒,對了,您閨女的名字是?”
“哦,我姓季,女叫書意,全名季書意。需要我寫給您嗎……”
——姓季?
白稚驀地呼吸一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