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164</br> 蕭琮從腓腓手中接過他的禮物,看起來頗為喜歡的舉起來對著窗戶仔細看。是一片還有些嫩綠色色澤的葉子,好像是剛剛從樹上萌發出來,便被人直接從莖葉處掐斷。</br> 不是花、不是什么稀奇玩具,就真的只是一片小小的葉子。但是蕭琮就是很喜歡。</br> 小葉子像是什么嬌貴的寶貝一般被人妥善安放在透明的標本盒子里,人擠不到,風也吹不到。在光線下還能清晰的看到它的脈絡,像一顆小樹一樣的葉脈。</br> 腓腓似乎是怕他收到禮物后不把葉子經常放在身邊,在蕭琮看的時候叮囑道:“琮琮你把葉子放在身邊,以后這里難過的時候,就拿出來看一看。說不定心情就好啦。嗝…”</br> 腓腓把小手放在胸口拍了拍,話剛說完,剛剛被轉移注意力不哭了的腓腓打了個奶里奶氣的小哭嗝。</br> 鎮定自若的把手放下,小家伙原本白嫩的耳尖紅了一點。</br> “我記住了。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拿出來看一看,對不對?”蕭琮決定以后晚上睡覺的時候,就把這個標本盒放在枕頭邊。</br> “嗯。”腓腓點點頭,然后坐在椅子上晃著小jio開始給蕭琮講起了這片樹葉的來歷。</br> 說到來歷時,不免要從頭講起,說起了山海樂園、說起了七星小學一年級三班的小朋友們。</br> 腓腓說這些的時候完全沒有炫耀的意思,或者說小家伙完全就沒有要炫耀的概念。</br> 最后說起被游客禍害了一遍的霍山,腓腓嘟嘟嘴,直到現在想起來還是覺得有點不高興。</br> 蕭琮拿著標本盒子,坐在小板凳上聽得很認真。腓腓沒有炫耀的意思,蕭琮也沒有自卑的想法。</br> 除了轉換期早了一點點,他覺得他和所有小朋友都是一樣的。如果非要說缺的話,那他可能就是比別的小朋友缺了個爸爸媽媽。</br> 之前腓腓就覺得蕭琮的感覺好像剛開始見面的艾爾啊,能給腓腓這種感覺,也不全都是因為表情問題。</br> 這其中還有一個轉換期過于提前的孩子們的一個通病。</br> 轉換期意味著這個孩子對于快樂的感知能力被極端削弱,而情緒之間其實是共通的。快樂讓悲傷顯得越發強烈且難以忍受,而悲傷也會讓快樂變得更加寶貴。</br> 當小朋友的年紀過小時,他可能還沒有建立起一個足夠完整和清晰的情緒體系,這個時候,轉換期一旦提前來臨,孩子本身還是懵懂的,即使大人和他解釋過很多遍,但是其實孩子本身是很難理解這種變化的本質意味著什么。</br> 這樣造成的后果就是,這些孩子會很容易陷入一個完全由自己構建的世界。他們的情緒感知和生產能力會被減弱。</br> 再次舉例艾爾大前輩,在被威爾遜帶到C國來之前,他就是一個完完全全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一個小朋友,他對這個世界有一套自己奇奇怪怪的認知,并且執拗的認為自己是對的。這樣的小朋友有時候也會比較容易自己鉆牛角尖。</br> 蕭琮的狀態比當初的艾爾好很多,但是差不多也就是這個原理。這對小小年紀就遭受虐待的蕭琮來說,其實是個好事。</br> 他想要一個爸爸媽媽,就只是想要而已。因為福利院外的小朋友都有。他哭是因為委屈,但是大部分是想到了那個時候的痛和害怕,還有哭了之后心里會舒服。</br> 蕭琮的經歷對普通的孩子來說應該不亞于心智上的一個毀滅性打擊。</br> 對于蕭琮,他也會覺得喘不過來氣,覺得難過,可是當哭過一場,置身于房間中這種讓人全身放松的安心氛圍中,認識了腓腓,又收到了腓腓送來的禮物后,再過幾日,除了身體上的傷害,他應該就會走完普通孩子也許需要花上一生來治愈的那條路。</br> 轉換期依舊存在,世界依舊是灰蒙蒙的。但是今天過后,他應該不會再做噩夢了。腓腓牽著他的手,帶著他提前走了出去。</br> 蕭琮把標本盒子放在眼前,閉起一只眼,睜著的那只眼睛透過透明的盒子看到腓腓,也學著腓腓的樣子晃了晃腳,這段時間以來第一次嘴角有了一抹上揚的弧度。</br> 腓腓在福利院待了好久,最后走之前給蕭琮留下自己家里的電話。腓腓覺得他和琮琮應該已經算朋友了,要交換一下聯系方式。</br> 蕭琮則站在福利院一塊牌子下,往上指了指:“看。”</br> 牌子上寫了一串福利院的聯系電話。</br> 這樣,兩位小朋友就算交換聯系方式了。</br> 走的時候,腓腓朝蕭琮笑著揮了揮手,蕭琮在心中默念七星小學的名字,也朝腓腓揮了揮手。</br> 依舊是腓腓站在中間,爸爸和驍寒哥哥一人牽著一只手朝林家的車走去。</br> 距離還不算太遠的蕭琮隱隱還能聽到腓腓爸爸問:“腓腓還記得答應爸爸的事情嗎?腓腓剛剛在屋子里哭沒哭?”</br> “沒哭。”小朋友心虛,又補充道:“哭了一點點。”</br> “一點點啊~”腓腓爸爸拉長了音調,“爸爸怎么看到,腓腓的眼睛現在還有點紅紅的呢?”</br> 小朋友和爸爸的聲音漸漸遠去。身后的蕭琮在心里想:原來腓腓是個愛哭鼻子的小哭包啊,不然只是來找小朋友玩,腓腓爸爸怎么知道他要哭呢?</br> 蕭琮覺得自己的邏輯一點問題都沒有。</br> 腓腓和爸爸還有驍寒哥哥手牽手回家了,蕭琮也牽著院長奶奶的手往福利院里面走。</br> “院長奶奶,我剛剛哭了。哭完之后就覺得這里沒有悶悶的。”蕭琮對老院長說。</br> 院長聽到蕭琮這樣說后顯然是十分開心的,“小琮不難受了就好。小知了他們等你很久了,明天太陽出來之后,小琮要不要和小知了他們一起種花?”</br> 蕭琮想了想,點頭,“好吧。”</br> 聽到蕭琮的回答,老院長的腳步更輕快了些。</br> 對于她來說,她在每個福利院孩子的身上都賦予了很深的感情。蕭琮出事后,老院長總覺得這是她的責任,沒有幫小琮找好人家。</br> 自從蕭琮回到孤兒院后,清晰感覺到蕭琮變化的老院長更加憂心忡忡,直到今天,蕭琮愿意出屋子了,老院長心中這才寬慰了一些。</br> 晚上福利院吃過飯之后,和蕭琮同屋的另外三個孩子興沖沖的找到了躺在床上,好像在擺弄一個小盒子的蕭琮。</br> 福利院是有供他們上幼兒園的。雖然今天是雙休,不用去幼兒園。但是為了能給自己種下的花一個好的生長環境,幾個小家伙還是被院里年齡大的孩子帶著,到福利院后面的小山上挖種花的泥土,不是一鋤頭下去就可以看到蚯蚓,明顯就很肥沃的土地,他們都不要。</br> 挑挑揀揀之下,一直在外面折騰到太陽都要落山了才回來。一個個都變成了院長口中的小泥猴。</br> 當他們把自己洗干凈,然后在福利院的小食堂里吃完飯后,就聽院長說小琮交到了一個新的好朋友,而且還愿意明天和他們一起種花了。</br> 這下子同屋的三個孩子坐不住了,把碗洗干凈往碗槽里一放,就小跑著回到了房間。</br> “小知了。”蕭琮發覺有人進來了,趴在床上朝其中一個小男孩揮手。</br> 他們福利院里的孩子,很多都隨了院長的姓,姓蕭。小知了只是小男孩的外號,因為小男孩一說起話來就停不下來,又絮叨又響亮。</br> 小知了表情顯得有些小心翼翼:“小琮,你好了?”</br> 蕭琮摸了摸自己的手臂,搖頭,“沒好,還是疼。不過沒前幾天那么疼了。”</br> 蕭琮一連說了這么多的話,小知了哇的一聲在原地開心的蹦跳了起來:“你好了。你都說話了。真好,以后我們就又可以在一起玩了。”</br> “所以說被領養有什么好?我就不喜歡被領養,在福利院多好啊,有朋友一起玩,等被領養了,那些爸爸媽媽家里可不會像福利院一樣有這么多的好朋友。”</br> 蕭琮點點頭,把標本盒子仔細的放在枕頭邊,然后平躺下:“我也不想被領養了。”</br> 蕭琮今天被腓腓抱著哭的時候忽然想通了一點,那些像溫水、像冬日暖陽、像很多很多溫暖美好東西一樣的感覺,并不是只有從爸爸媽媽那里才能獲得的。</br> 溫暖和爸爸媽媽,不是一定會劃等號的。</br> 既然這樣,為什么還一定要爸爸媽媽呢?</br> 而且,找爸爸媽媽太疼了,他不想再疼第二次了。</br> “你這么想就對了。”小知了開心,整個屋子就聽到他一個人在不停的講話,“現在你好了,以后我們還像以前一樣玩。不過我們現在不玩官兵捉強盜了,我們玩種花。”</br> 說到玩這個字的時候,小知了又搖搖頭,“不對,不是玩。我們在很認真的種花。等到把變異花種出來之后,你就會變得像以前一樣開心了。”</br> 蕭琮怔了怔,忽然起身趴到上鋪的欄桿上,揚聲對下面的三個小男孩問道:“明天要一起玩嗎?早上種花,下午玩官兵捉強盜!”</br> “好耶,我們四個一起,明天早上種花,下午玩官兵捉強盜~~”下面是三個小朋友的和聲。</br> 這天晚上,蕭琮做了一個夢,依舊是那兩張神色猙獰,面目可憎的面孔。</br> 他們一邊伸手抓蕭琮,一邊呼喊著自己的痛苦,想要讓蕭琮和他們一起痛苦。還喊他兒子。</br> 這次的蕭琮沒有害怕到在黑暗中縮成一團,這是他的夢,他隨手從地上撿了一把忽然冒出來的棍子,朝著兩個身影揮去。</br> “你們別來找我了,我明天要種花玩游戲,以后還要好好學習,考七星小學。誰是你兒子?”</br> 蕭琮睡夢中把手搭在了小盒子上,往懷里攏了攏。</br> 手中的棍子再揮一下,兩道身影隨之消散。剩下的,只有黑甜的夢鄉。</br> 作者有話要說:琮琮:我很忙的,你誰?,,網址m..net,...:
三月,初春。</p>
南凰洲東部,一隅。</p>
陰霾的天空,一片灰黑,透著沉重的壓抑,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,墨浸了蒼穹,暈染出云層。</p>
云層疊嶂,彼此交融,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,伴隨著隆隆的雷聲。</p>
好似神靈低吼,在人間回蕩。</p>
,。血色的雨水,帶著悲涼,落下凡塵。</p>
大地朦朧,有一座廢墟的城池,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,毫無生氣。</p>
城內斷壁殘垣,萬物枯敗,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,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、碎肉,仿佛破碎的秋葉,無聲凋零。</p>
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,如今一片蕭瑟。</p>
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,此刻再無喧鬧。</p>
只剩下與碎肉、塵土、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,分不出彼此,觸目驚心。</p>
不遠,一輛殘缺的馬車,深陷在泥濘中,滿是哀落,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,掛在上面,隨風飄搖。</p>
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,充滿了陰森詭異。</p>
渾濁的雙瞳,似乎殘留一些怨念,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。</p>
那里,趴著一道身影。</p>
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,衣著殘破,滿是污垢,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。</p>
少年瞇著眼睛,一動不動,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,襲遍全身,漸漸帶走他的體溫。</p>
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,他眼睛也不眨一下,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。</p>
順著他目光望去,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,一只枯瘦的禿鷲,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,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。</p>
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,半點風吹草動,它就會瞬間騰空。</p>
而少年如獵人一樣,耐心的等待機會。</p>
良久之后,機會到來,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,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。</br>,,。,。<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