，嫁給喬醫(yī)生 ！
    差不多快到了。
    飛行三小時，估摸還有半小時到達喀土穆，喬越掐準時間起身去拿車鑰匙。
    手放在門口時有那么一瞬的猶豫，電筒掃過，光圈下桌椅整齊。
    仿佛又回到那些陽光明媚的清晨，某人像乖學生一樣坐在這里奮筆疾書，然后抬頭沖他笑了下，露出嘴角淺淺梨渦。
    “呵?！?br/>     黑暗里響起一聲輕笑，短促收尾。喬越拉開抽屜，車鑰匙不見了。
    “喂，”列夫靠在門口，手里晃動著一抹銀色：“我拿了，走吧。”
    看來早有準備。
    “你說怪不怪，明明就少了兩個女人，可總感覺一下子冷清了不少……車你開還是我開？”
    他把鑰匙拋出去，喬越揚手握住看也不看地扔回去：“你來?！?br/>     心情不怎么好，他怕自己控制不住車速。
    而這輛老得不能再老的吉普車是唯一的代步工具，上了80碼就渾身作響，一百以上絕對身首四離。
    列夫干脆地開門發(fā)車：“上次找到信號的點在哪？”
    “村東邊緣。”
    喬越上車后就一言不發(fā)，望向窗外，有些出神。
    “舍不得？”
    男人輕笑，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承認得大方：“是啊，舍不得?！?br/>     習慣真是種很可怕的力量。
    “好在這次項目時間不長，等這里的人接手完畢，到時候……”人熊嘿嘿笑：“提前能走也說不定?！?br/>     手指無意識地碾動。
    提前走，回家好好過日子。這還真是個誘.惑力十足的條件。
    喬越摸了下鼻尖：“工作量加倍？”
    “怎么，不愿意？”
    男人勾起嘴角：“有舍有得。”
    人熊忍笑。
    外面一片漆黑，吉普車行駛在遼闊的平原上，上空夜幕無邊，星野四垂。有種時間和空間都被抽空的錯覺。
    有點迷失。
    “就在這附近?！?br/>     列夫遲疑地停車，高大的俄羅斯男人把衣服撩起來扇風：“這里烏漆墨黑的，又沒個燈，也沒標牌，你怎么知道是這？”
    喬越指著星空：“東西南北?！?br/>     說了當沒說。
    或許這邊是另一個基站覆蓋的范圍區(qū)，兩人摸出手機邊走邊找。
    列夫興高采烈：“有了！有了有了！”
    恭喜啊，幾個月了？
    喬越看著自己信號網(wǎng)絡(luò)全無的提示界面，悶不做聲繼續(xù)找。心想著該死的全球通，偏偏這時候沒通全球。
    人熊眉飛色舞地開始撥號碼，電話一通喬越快速奪過。
    男人漲紅了臉：“喂！”
    聽筒里：“。”（俄語，你好。偏親昵。）
    喬越愣了下：“你沒打給左微？”
    紅色人熊把手機搶過去，粗著脖子道：“我當然先打給我媽媽！”
    喬醫(yī)生：“……”
    列夫和家里聊得熱絡(luò)，喬醫(yī)生頻頻看時間，這一聊就快半小時。最后還用很稚氣的口吻對話筒里說著什么，應(yīng)該是在逗孩子。
    歡樂的背景之外是喬越略冷的氣場。
    他依舊沒找到信號。
    喬醫(yī)生放下手機，以表面的沉寂來掩飾內(nèi)心的……隱隱發(fā)狂。
    列夫逗著逗著忽感覺脊背涼透，像是有雙眼睛盯著自己。他下意識瞄了眼，喬越正盯著手機，瑩瑩屏幕光反在輪廓分明的臉上，一臉認真的表情。
    不是他啊。
    他繼續(xù)逗孩子，一口氣將幾個月不見的相思情全部表達出來，最后才戀戀不舍地掛了。
    人熊舒心后意識到什么：“你怎么不打？”
    喬越盯著他沒說話，眼神卻讓人瘆的慌。
    “?。　彼辛寺?，最后嘿嘿笑：“那再等等啊，我再給左微打一個。”
    喬越手揣褲包里，繼而無奈輕笑。
    也是，兩個都在一起。
    沒想到電話一打就通了，列夫沒準備好有些緊張，結(jié)結(jié)巴巴語無倫次：“你左好微?！?br/>     左微：“……”
    “微……你還好——”
    電話那頭的左微啞著嗓子：“給喬越?！?br/>     “恩？”當著他的面找喬越？
    女人不耐煩：“我說電話給喬越，蘇夏沒跟我在一起！”
    人熊被吼得有些懵：“蘇夏怎么沒跟你一起？”
    喬越抬頭的動作僵了下：“什么意思？”
    列夫把電話給他，他慢慢舉起放在耳邊，聲音低的可怕：“蘇夏沒跟你在一起，怎么回事？”
    左微把前因后果說了，空曠靜謐的環(huán)境下聲音清楚地從聽筒中飄出。列夫偷偷打量喬越的臉色，明明沒什么表情，卻透著一股子冷厲。
    “那他們明天幾點去？”
    “大概10點?！?br/>     “早上出發(fā)給這個手機打電話。”喬越一字一句：“我會在這里等著?！?br/>     喬越撥通蘇夏的電話，熟悉的無法連接，看來那邊的信號也沒了，一時有些煩躁。
    列夫忍不住安慰：“空中救援隊的人不也在么？再說明天直升機就來接，應(yīng)該不會有問題?！?br/>     喬越沉默。
    他有些后悔，后悔在蘇夏上飛機前說了句“乖乖聽話”，那家伙嘴軟心軟，寧愿自己委屈也不想給人添麻煩的包子性格。
    現(xiàn)在喬越恨不得蘇夏變得死皮賴臉一點，插科打諢要求上去，那種承載6人的退役軍用直升機未必帶不走她。
    他望著河對面站了會，最后：“算了，走吧。明天再來?！?br/>     此時是當?shù)貢r間9點32分，尚未決堤。
    只有等明天。
    只是入睡的時候并不安穩(wěn)，胸口像是壓了一塊石頭，呼吸中透著氣短。
    半夢半醒間感覺有人在搖他。
    “……阿越，阿越，醒醒?！?br/>     喬越的耳朵像是隔著一層霧。
    “阿越，再不醒我就走了啊?！?br/>     像是久違的嬌嗔，軟綿而沮喪。
    他伸手，那道身影卻漸行漸遠。遠去的女人無聲地流淚，回頭時黑白分明的眼，讓他的心驀然收緊。
    “為什么到現(xiàn)在你都不肯看我一眼……”
    喬越剛要追上去，身影就散了。他猛地從床上翻起，呼吸急促。
    平時不怎么做夢的，竟然夢到了蘇夏，他不迷信，可這時候偏偏覺得有些邪門。
    不知哪里出了問題。
    23點25分左右，地面忽然輕微震動，連帶著喬越他們這邊都驚醒了幾個。
    “地震了？”
    “沒感覺啊?！?br/>     “挺弱的，等等啊，再震就跑……”
    喬越第一個沖出房門，望著寂靜的夜空，心底沉得厲害。
    當?shù)貢r間23點25分，南科爾多凡州阿卜耶伊附近（11.3°n，28.7°e）出現(xiàn)一處決口。
    萬頃白尼羅河水傾.瀉而下，村莊淹沒。而決口在水流沖擊下坍塌出更大的范圍，受災情況比想象中更嚴重。
    當初劃定的安全區(qū)不再安全，然而蘇夏他們尚不知情。
    這會不少人一臉茫然地站在門口，聽著遠處滾滾浪聲，有些還拿出扇子一邊扇風一邊感嘆：“今晚挺涼快啊，風都比以前大。”
    蘇夏渾身冷汗，伊思心很寬地安慰她：“沒事的，沒事的，我們這里是安全區(qū)?！?br/>     別的她沒聽懂，但是“沒事”這個詞蘇夏聽明白了。
    真的沒事嗎？
    “河離這里遠著呢。”
    動靜驚醒了孩子，床上的兩個小不點一聲蓋過一聲，卯足力氣比誰哭的嗓音大。伊思匆匆進屋哄，最后只剩下蘇夏一個人站在門口。
    心跳的有些發(fā)慌，她下意識捂著。不遠處幾只土狗在路上跳著吼，甚至有的用牙咬主人的衣角，想把他們拖著走。
    蘇夏看了會，轉(zhuǎn)身掀簾子：“安置區(qū)在哪？”
    女人正在喂.奶，昏黃的煤油燈下，女人的臉色恬靜而慈祥。小嬰兒抱著她的胸脯吮.吸，發(fā)出陣陣香甜的咕嘟聲。
    她沒有聽懂：“什么？”
    蘇夏換了個詞：“你老公，還有默罕默德，我們?nèi)フ宜麄兒貌缓?？?br/>     “為什么？”
    “你不擔心嗎？”蘇夏在煤油燈下比劃：“那里決堤了?！?br/>     懷中的小塔里察覺母親在動，生怕有搶走“口糧”的她用牙根又磨又扯。
    伊思疼得吸氣，不住擺手：“現(xiàn)在很晚，你看我有這么多孩子，怎么走？”
    頭疼。勸不動的頭疼，語言不通還要硬生生溝通的頭疼，意識不一樣還得互相融合的頭疼。
    想著就更疼了。
    外面有腳步聲和馬蹄聲，伊思偏頭聽了會，陷入沉默。
    “有人離開了?！?br/>     “恩？”
    她忽然有些慌，把塔里往床上一放開始團團轉(zhuǎn)：“看來是該走了?？墒俏矣羞@么多孩子，我還有這么多東西，我的布也在外面，還有家里祖?zhèn)鞯目棽紮C……”
    蘇夏見她滿屋走著念叨，忽然湊過來握著自己的手：“蘇，你得幫幫我。”
    “你能不能說慢點……”蘇夏欲哭無淚。
    這里的語言太復雜了，小單詞都是一串稀奇古怪的發(fā)音，說慢點一些常用的單詞她能明白，可說快了真的就跟一只貓不停在喉嚨里咕嚕咕嚕一樣。
    她是真的一個字都沒聽懂。
    “幫我?guī)讉€孩子，我們一起走。”
    伊思把塔里包起來，軟綿綿的小嬰兒才睡著又被鬧醒，哭得氣勢洶洶。她遞給蘇夏，見她抱孩子的手法太生疏，干脆綁在她胸前。
    “走?！?br/>     這個詞她聽懂了。伊思挨著讓孩子起床，一個個夢中被吵醒，大點的懵懵懂懂，小些的不依不饒。
    蘇夏將晚上剩下的餅全部倒進背包里，從行李箱中抽了件外套系在腰間，再一手拎著一個孩子跟著往外。
    這時候外面的人越來越多，左右手的小屁孩們見狀一個個都不配合地到處扭，要么蹲地上不肯走。
    蘇夏氣得一人屁股上小踢了下，搬起臉很嚴肅：“走?！?br/>     頓時老實了不少。
    伊思跑過去想去收拾晾著的布，蘇夏忙拉著她往外，好不容易拉出門后對方又想著自己那個祖?zhèn)鞯目棽紮C。
    得得得。
    后邊傳來急促的馬蹄音，條件好的開始用馬車。
    這個時候準備撤離的人并不多，蘇夏看著只裝了一半的馬車眼睛一亮：“嘿，嘿！”
    來人停下。
    蘇夏把伊思往前推，意思是溝通溝通，讓她們蹭個馬車。
    可對方卻皺眉：“我只有一匹馬，帶不走這么多人?！?br/>     “我們不重的，又都是孩子，您能不能試試？”伊思祈求，蘇夏忙拍了拍幾個小滑頭，給了個眼神暗示。
    于是一排星星眼齊刷刷望著馬車主。
    對方心軟：“都上來吧?！?br/>     蘇夏跟著爬上馬車，上面擁擠得快要坐不穩(wěn)，胸口的孩子被擠得哭，她忙低頭親吻額頭軟語哄：“乖乖，不哭?！?br/>     小身子在她懷里軟軟地靠著，順帶委屈地抽噎了好幾下，最終抱著她的胳膊不撒手。
    心底一片柔軟。
    馬兒試了幾次，終于慢慢邁開步子，滾滾車輪聲響，蘇夏望著漸去漸遠的住處松了口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