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7.

　　楊戩知道了楊嬋的真正來意后，就沉默了。

　　楊嬋不喜他逃避，直接說：“二哥，你該不會是忘了吧？你知道這些年來，母親在桃山下過的是什么日子嗎？”

　　“我知道，我怎么可能會忘，我只是……”

　　“二哥，既然你沒忘，那就跟我回去吧。你現在已經達到玉鼎真人的條件，回去后，他肯定會幫你的。”

　　楊戩心煩的嘖了聲，走到一旁，楊嬋緊跟著上前，非逼著他直面。

　　“二哥，你到底在猶豫什么？”

　　猶豫什么？楊戩自問了一句，隨后不知所謂的笑了笑，他也不知道啊，他只是不想那么快離開。

　　但是為了什么，為了誰，他心里隱約有個答案，卻說不出來。

　　在這里，他唯一能夠牽掛的，只有師妃暄。

　　可是，為什么獨獨牽掛她一人，為什么放不下她，楊戩不知道，也說不清。

　　可能，是因為她是他的師父吧，他不能那么不孝，一日為師終生為父，他總要留在她身邊的。

　　只是，這算什么？

　　“二哥，跟我回去吧，我不想再見母親那么煎熬了?！?br />
　　楊戩無言相對，半晌將她摟入懷，摸了摸她的頭：“再等我幾天。”

　　楊嬋知道這是楊戩最后的妥協，輕嘆了口氣，才點點頭：“好，那我就在這里等你?！?br />
　　楊戩一跟楊嬋分開，就去找了師妃暄。但是師妃暄沒有見他，派了個人守在門前，向他傳達她現在正在閉關，見不得人。

　　楊戩走的時候難掩失落，師妃暄依靠著窗望見他手里緊握著的簫，微揚的眉梢耷了下來，心中翻涌的其他情緒令得她皺起了眉。

　　楊戩跟師妃暄就這樣莫名其妙的陷入了冷戰，這使得楊戩都沒心情練武，終日摩挲著玉簫上的紋路，愁眉苦臉的。

　　楊嬋見了，實在不解：“二哥，你一不練功，二不出門，三也不見你去跟你師父告別，就這么坐著算是怎么回事？若是真的無事，就跟我早些起程回去好了?！?br />
　　楊戩沒有理她，還是整個心思都沉在玉簫上一般，那樣的專注。

　　楊嬋看的心煩，上前去抽，卻抽不動。楊戩抓的很緊。

　　楊嬋放棄了，氣悶的在他身旁坐下，不知道是不是要跟他較勁，她也不再說話。

　　這一片地方頓時安靜了下來。

　　師妃暄無意出來散心路過，見到楊戩跟楊嬋坐的那么近，楊嬋的頭還歪在他的肩上，格外的親密，才靜下來的心湖又一次波濤澎湃了起來。

　　身體深處有什么東西在蠢蠢欲動的想要竄出，這讓師妃暄有些慌亂，她忙念了幾句清心咒，卻發現一點都不管用。

　　她再多看了一眼楊戩，他還在摩挲著那支玉簫，細細地，輕柔地，像是在撫摸著情人的臉。側臉看上去的表情溫柔又甜蜜，眉尾還在上翹，似乎開心的不得了。

　　也是，佳人在側，美玉在手，怎會不開心？

　　只有她，難受的只有她。

　　師妃暄再也不出門了，她終日關在房門里念清心咒。她意識到她對楊戩的心意已經變了，她對他有了師徒之外的情。

　　這是不該的，也是不倫的。

　　更是需要刨除的。

　　她不能被這種情感所影響。

　　現在危機在即，她不能因為這種感情而亂了陣腳，壞了大事。

　　慈航靜齋還需要她，她必須要讓自己恢復冷靜。

　　可是，那日楊戩摩挲著玉簫的一幕歷歷在目，楊戩摟著楊嬋的一幕也深印眼底，她根本靜不下心，也放不下。

　　陌生的情緒猶如潮水般在她的心海翻騰漲落，她根本無法控制。

　　楊戩，楊戩……

　　“噗——”

　　師妃暄猛地噴出一大口血，隨后，暈了過去。

　　等她恢復意識時，就聽到了楊戩跟梵清惠的聲音，他們正在對話。

　　“……妃暄這是走火入魔了，還好發現的及時，不然……”梵清惠搖了搖頭，輕嘆了一聲。

　　楊戩又是焦急又是不解：“好端端的，師父怎么會走火入魔呢？那師父現在情況怎么樣？”

　　“放心吧，不久她就會醒，傷的不重。只是，你到時多看著些她，盡量別讓她的情緒有太大的波動?！?br />
　　楊戩重重點頭：“好?！?br />
　　梵清惠離開了，屋里就剩下楊戩跟師妃暄兩人。

　　師妃暄早就醒了，但是不太想見到楊戩，就一直裝睡。楊戩在她床邊坐下，師妃暄能感覺到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的臉上。

　　許久，楊戩才有了動作，他抬起手，小心翼翼地貼近師妃暄的臉。在師妃暄以為他要摸上來的那一刻，楊戩就停住了，僵在半空半晌，默默地收了回去。

　　師妃暄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，只知道那緊張到屏息的情緒白醞釀了。

　　“師父，這些天，我一直想找你說件事，可是你卻一直在閉關……”

　　楊戩也不知道應該跟師妃暄說些什么，只是覺得房里太安靜了，有點不自在。他說的話雜亂無章，想起什么就說什么。

　　“我有件東西想要送你，可是從拿到手到現在，我都沒機會給你。”

　　“師父，你到底是因為什么而走火入魔的呢？師祖說你是因為動了不該動的情。”

　　“你修的是無情道，你不能有太大的情緒波動，你不能有其他的感情，你要時刻保持著無欲無求的姿態，不然，你就會遭到反噬。那么這次，你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呢？”

　　“師父，你什么時候才能醒來？我希望在我走之前，我可以把它親手送給你?！?br />
　　走？

　　師妃暄抓住了這個敏-感字眼，心在打鼓。

　　他要走哪兒？

　　跟那個女子一起離開么？

　　他準備就這樣丟下她么？

　　怎么可以！他怎么能離開她？

　　一日為師終生為父，他不能就這么的走！

　　“你要去哪兒？”師妃暄的眼睛刷的睜開，嚇了準備繼續說話的楊戩一跳。

　　他重新坐穩，就聽師妃暄又問了一遍。

　　楊戩撓了撓頭：“我、我要回去救我娘?！?br />
　　“救你娘？”師妃暄疑惑地看著他，仔細的打量了他一遍。她突然發現，她似乎從來不知道楊戩的家世背景，不知道他從哪兒來，不知道他為什么一定要拜她為師，更不知道他走了之后還會不會回來。

　　她莫名有些不舒服，微微皺眉：“那你還會回來么？”

　　這個楊戩也說不上來，如果能夠救出瑤姬，那他可能是要帶著瑤姬離開那塊地方的，那里有太多不好的回憶，他不想讓瑤姬在那里難過。

　　但是，一旦帶著瑤姬離開，那就意味著他也會離開，到那時……

　　楊戩的沉默讓師妃暄沒來由的心慌，她冷不丁的抓住了他的手：“你會回來的，對不對？”

　　“師父……”楊戩對上師妃暄的眼睛，那雙眼一如既往的無垢，清亮，但是他卻仿佛看到了師妃暄眼底的緊張和惶然。

　　師妃暄猛地甩開他的手，他的遲疑讓她心涼。

　　“我明白了，你走吧，我想休息了?！?br />
　　“師父?！?br />
　　師妃暄沒再理他，翻身向里。

　　楊戩忍不住摩挲了把袖口里的玉簫，猶豫再三，他還是取了出來。

　　“師父，你的簫在多情山莊斷了，我想你現在沒了趁手的兵器會不自在，就為你重新尋了一支。雖然這簫的材質不如你先前那根，但是這已經是我能找到的最好的一支了。我本想等你回來的那天給你，但是……”

　　師妃暄一回來就進入了閉關狀態，因此，他就留到了現在。

　　楊戩這還是頭一回送人東西，顯得有些局促緊張，他站起身將玉簫放在桌上，小心的護著邊緣，直到玉簫不再滾動，這才撤開了手掌。

　　“師父，我先走了，你好好休息?！?br />
　　楊戩走了之后，房間更安靜了，許久，師妃暄的床上才有了聲響。

　　師妃暄坐起了身，目光落在了桌面的玉簫上。

　　那支玉簫就是她看到的、一直被楊戩視若珍寶般對待的那支，不論是花樣還是紋飾還是顏色，都沒有差，就是那支。

　　師妃暄不由苦笑，所以這些天來，她所有的醋意都只是一場烏龍，是她想多想差了。

　　她以為這是那姑娘給楊戩的信物，結果沒想到，卻是楊戩專門為她買的，成了他們之間的信物。

　　師妃暄下床將那支玉簫握在手心里，上面溫溫的，一點都不涼，似乎還殘留著楊戩的體溫。摩挲著楊戩常摩挲的位置，細細體會著，上面隱約刻著幾個字。

　　師妃暄對著光看了半天，才看清了上面刻著三個不太工整的字——贈妃暄。

　　這字看起來像是最近才刻上的，還是技術不怎么好的人刻的，字體丑的很，但卻很用心。

　　不知道是不是被體溫撫平了毛刺，摸上去一點都不扎手，仿佛那幾個字出現在那兒是渾然天成的。

　　這是一份非常用心的禮物。

　　可是，卻被她誤會成了別人的心血。

　　扎心般的痛楚忽的涌現，師妃暄抓緊了玉簫，等了又等，最后忍耐不住的跑了出去。

　　楊戩已經無所事事的等了太久了，楊嬋百般催促，終于是說動了楊戩離開。

　　本來楊戩都收拾好行李要走了的，結果就傳來了師妃暄走火入魔的消息。他立馬丟了包袱，調頭就趕了回來。

　　然而，他沒想到這最后一面，他還是惹師妃暄生氣了。

　　離開慈航靜齋大門的那一瞬，他忍不住回頭看了眼師妃暄住所的方向。楊嬋見他依依不舍，拉了拉他的袖子：“二哥，別看了，我們趕緊走吧?！?br />
　　楊戩失落的回身，踏出了最后一步。

　　“楊戩——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