4.師父
我想拜你為師。
只是這么一句簡單的話，讓師妃暄記在心里一輩子。
她怎么也忘不了這一幕——
烈日炎炎之下，這少年純真的笑容竟比這日光還來得耀眼。
但是，當時的她，年少太輕狂。
“慈航靜齋不收男弟子，抱歉。”
師妃暄話音一落，便立即使出鳥渡術遠離。
被拒絕了的楊戩雖然失落了一瞬，但是還是緊緊跟了上去。
師妃暄哪怕是回頭見不到楊戩的人影了，都還能聽到他喊的話——
“妃暄，等等我，我一定要拜你為師——”
師妃暄遙遙聽著，無奈搖頭，何必呢，慈航靜齋自古就沒有收下男弟子的先例，她又怎么可能去破了這個戒。
楊戩，天下之大，門派眾多，若是想要學武，沒必要執著于慈航靜齋。
師妃暄丟下楊戩之后，就準備著回師門復命。雖然她沒有帶回長生訣，但是她見到了長生訣的兩位主人，是個合適的人選。
只是，她沒想到，就在落腳的一家客棧中，楊戩再度出現了。
這奔波了半月光景，楊戩的形象從陽光帥氣的少年郎變成了胡子拉碴的落魄大叔。
楊戩氣喘吁吁地撐著桌子，俯身與師妃暄對視，那雙無垢的眼睛里滿是師妃暄驚訝的神色。
“妃、妃暄，我終于、終于追上你了。”
“你這是何苦？”
“我、我只要認定了一件事，就非要完成不可！所以，我既然認定了你，就絕不會放棄。”
那一日，少年楊戩說的話是那樣的認真，那樣的堅定，仿佛真的沒有人可以動搖他那一刻的決心。
“既然如此，那我給你三個考驗，如果你通過了，我就收你為徒。”
師妃暄最后是被打動了，松口了。
盡管她也不知道那天自己是怎么回事，居然會因為這么一個小子的隨口一言而動搖。
“好，我絕對會通過的，妃暄，你就等著做我的師父吧！”
楊戩信心滿滿的說著，仿佛已經看到自己拜入師妃暄門下的那幕。
師妃暄不由失笑，那仿若曇花一現的絕美笑顏頓時看的楊戩癡了眼。
只是，笑的人不自知。
還以為楊戩是因為高興的不知如何表達。
師妃暄的三個考驗說難也不難，說簡單也不簡單，總得來說，就是想要考驗一下楊戩的為人品性和行事作風。
第一個考驗——遇到不平之事如何處理。
楊戩還是有懲惡揚善之心的，沖上去被打成了一個大豬頭，鼻青臉腫的回到師妃暄身邊，想笑，卻忍不住流下生理淚水。
第二個考驗——遭受俗世誘-惑該怎么解決。
楊戩到底是個未經人事的少年郎，雖然有過一瞬的動搖，但是最后還是堅持住了本心，視眼前的名利女人為糞土。
第三個考驗——處于道義兩難的處境該怎么做。
道，為正道，義，為師徒。
楊戩最后選擇了義。
與師妃暄的期許截然相反。
“抱歉，楊戩，我不能收你為徒。”
“為什么？就因為我選擇了你嗎？”
“對。”
“這有什么錯？”
“大錯特錯！”
“我不懂。”
“那說明，你還不夠正道。”
“我不懂。”
“……”
楊戩低下了頭，雙拳緊握，微長的指甲緊緊摳進手心，露出十個泛白的骨節。
最后，他忍無可忍的低吼了起來：“我不懂！”
抬眼緊盯著師妃暄，楊戩的眼睛都紅了起來：“妃暄，我不懂，我選擇義，我選擇你，有什么錯！你是我師父！”
“但是我做錯了。我站在了正道的反面。你選擇我，你就是同我一樣，成為了邪！”師妃暄語氣淡淡的說著，“而我，決不能收一個可能為害江湖的人為徒。”
“什么是正，什么是邪？我選擇了我的師父，有錯嗎？我只是，想要維護我的師父，保護我的師父而已。”
楊戩的一番喃喃，頓時喚起了師妃暄幼年的回憶。
她記得，她當初接受梵清惠的這三個考驗時，最后也選擇了義。
當時，梵清惠就罰她進了靜修室，關了她三個月，讓她自我領悟自己到底哪里錯了。
三個月后，她才明白，“大義滅親”到底是什么意思。
可是，在她沒有領悟之前，她也曾用這番話頂撞過梵清惠。
當時梵清惠說了句什么來著？
時間太過久遠，她似乎有些忘了。
“妃暄，你會為惡嗎？”
“什么？”楊戩突然發問，師妃暄還有點沒反應過來。
“你會站在正道的反面嗎？”
“當然不會。”
“那么，你收下我，又有什么問題？我根本不會處于那樣的境地，你也無需擔心我會選擇義，不是嗎？”
楊戩的這番話令得師妃暄身體一震。
她想起來了。
梵清惠當初是在等她從靜修室里出來的時候給了她答復。
她說：妃暄，雖然你曾經選了一個錯誤答案，但是為師可以告訴你，只要為師的心跳動一天，就不會讓你陷入兩難的處境。
她說：我慈航靜齋出來的人，心永遠是正的。
她說：所以，妃暄，跪下。
“跪下。”
“嗯？”師妃暄的話太跳脫，楊戩還沉浸在自己的情緒里沒出來。
“你不是要拜我為師嗎？跪下行拜師禮。”
楊戩聽了，頓時欣喜若狂，砰砰兩聲重重地跪了下來，虔誠地拜了下去——
“師父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