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34</br> “庚雙？她應該還沒有到金城吧。”大白天,鄔顏吃著洗好的草莓，聽到施傅興的問題，想了想才回答。</br> 滿打滿算,庚雙離開京城只有一個月的時間，就算再快,也不能瞬移回去，更何況對方小產后的身體便一直有些不適，此行路上應該會放慢速度。</br> “過會兒去問問爹娘，說不定在路上碰見過。”</br> 聞言，施傅興搖搖頭。過來前，他已經問過施父。手中捏起一枚新鮮的草莓遞到鄔顏嘴邊,昨日將人弄惱了，他今天特意去集市上買回來一籃筐的草莓謝罪,用井水洗干凈,將一片片的綠葉摘掉，只剩下紅彤彤的果子。</br> 紅果子被鄔顏咬了一口,粉紅色的汁水沾到飽滿的唇上，滋潤有彈性：“夫君怎么問起這件事情，如果著急，顏兒往金城寄一封信,問問看便是。”</br> 施傅興收回灼灼的視線，想了想,道：“也好。”</br> 說是杞人憂天也好,因為他總覺得此事并不簡單，以防鄔顏多想,施傅興將三皇子幕僚所說的話托出,這下連鄔顏也覺得奇怪,女人輕蹙眉頭：“有點兒像是威脅人。”</br> 想著這段時間施傅興和太子走的近，鄔顏心中升起一絲不安，隱隱擔心起來。</br> 這日，施傅興像往常一樣，散值后去太子府的蹴鞠場訓練。</br> 太子的隊伍一共有十二人，其他十人的身份個個比施傅興厲害，但在球場上，卻頗為懶散，他們自己心里清楚太子的隊伍不能壓過皇上，其他皇子也不會沒有眼力去和太子搶風頭，所以沒有上心，倒顯得認真練蹴鞠的施傅興格外特別。</br> 幾個富家公子哥坐在場外休息，看見跑來跑去的身影，嗤笑：“也不知道他是怎么進來的，能和我等一塊兒踢蹴鞠，怕是高興瘋了吧！”</br> “哈哈哈哈，王兄所說極是，在下看他還未搞明白這里面的彎彎道道，別屆時贏過皇上，連累我等！”</br> “哈，別說，真像他能做出來的事情！”</br> 有人搖搖頭：“聽說是太子殿下親自將人帶來，他一個翰林院的編修能有此機遇，怕是不簡單，你們還是不要惹他。”</br> “哼！”越是這樣說公子哥們越叛逆，“太子殿下心地善良，不代表我們就要對一個七品小官屈躬卑膝，別說太子殿下，就是殷焱那魔頭親自來，小爺我也不眨眼！”</br> 話音剛落，就被人捅了一胳膊肘：“哎哎哎！殷將軍來了！”</br> 剛放下豪言壯語的公子哥：“……”</br> 殷焱最近忙著調查人牙子的事情，忘記了自己身上還有一份師父的任務。</br> 眼下正有空閑，他便來太子府看看情況，遙還記得上次施傅興在馬上顛了個半死，說不定此次不用自己開口，對方便主動提出終止。</br> 高大的身影站在蹴鞠場外，四處打量，并未見到想要找的人，殷焱看到旁邊坐著幾個人，走過去問：“施傅興在哪？”</br> 不料他一開口，那幾個大臣家的公子哥就像見鬼似的被驚嚇到，渾身哆嗦不止：“殷，殷將軍！”</br> 殷焱皺眉，面上不耐地重復了一遍剛才的問題。</br> 他不過幾年未回京城，這些年輕人的身子骨怎么看起來比讀書人都不行？</br> “好像…”公子哥低著頭，伸出顫抖的手指指了一個方向，“好像往那邊去了。”</br> 說完便閉上嘴巴，大氣不敢二喘。同時心里惴惴，心想莫不是自己方才說大話被殷焱聽到，故意過來教訓他？</br> 可誰知道那小子是真的認識殷魔頭啊！</br> “多謝。”然而殷“魔頭”并未發火，只淡淡丟下一句道謝，抬腳往那個方向而去。</br> 留下原地顫抖的幾個公子哥，彼此對視一眼，心中感想，不一而論。</br> ……</br> 殷焱在一處角落找到乘涼的施傅興。</br> 對方剛從蹴鞠場上下來，那些公子哥雖然不練習，但會找侍衛和小廝替他們，施傅興沒有小廝，半下午的時間都在訓練，離蹴鞠賽只有七天時間，他為了不辜負太子的“期望”，分秒必爭。</br> 天氣越來越熱，這會兒，施傅興出了一身的汗，鬢角的發貼在臉上，少了文人的謙謙氣質，多了一絲男人味，仿佛是從水中撈出來的。</br> 殷焱沒有多說客套話，只問他是否還要練習騎馬。</br> 施傅興頓了頓，就在殷焱以為他會拒絕的時候，對方點了點頭，語氣誠懇：“勞煩殷將軍。”</br> 聞言，本來沒有興趣的殷焱反倒是勾起了興趣。</br> 騎馬的場地不在這里，殷焱帶著施傅興離開，幾個時刻注意他們的公子哥看見后，心中的僥幸徹底被打敗。</br> 一個七品小官，怎么敢和殷焱扯上關系？</br> 可真是大膽！</br> “上次施大人已經能夠堅持在馬上待五圈，這次就讓馬兒稍微跑起來試一試。”</br> 來到寬闊之地，殷焱的手下將兩匹馬牽來，鐵血將軍一邊看著施傅興費力爬上馬背，一邊緩慢開口。</br> 施傅興咬住后槽牙，雙手握緊韁繩點了點頭。</br> 慢點跑，應該沒有問題。</br> 殷焱用腳尖踢了一下馬屁.股，棕色大馬立刻跑了出去。</br> 施傅興更加握緊韁繩，皮革制的繩子又糙又硬，勒的手心很快火辣辣地疼，目光垂直往下看，只一會兒就覺得眩暈，身后傳來殷焱的厲聲：“抬頭挺胸，直視前方！”</br> 施傅興猛地抬頭。</br> ……</br> 這一練就練到了天色轉黑。</br> 施傅興被風吹干的汗因為緊張又出了一身，大概有了決心，這次明顯比之前數次都要有用，堪堪領悟了騎馬的步驟，現在基本能夠單獨一個人騎馬。</br> 只不過從馬上下來后，施傅興還傻愣愣站在那兒沉思。</br> 殷焱走過去：“有問題？”</br> 本隨口一問，誰料施傅興真的不客氣地問了他一個問題，殷焱聽完后，發現是大多數新學騎馬的人都會疑惑的地方。</br> 他從十三歲便在塞北騎馬隨征，對于別人來說苦難的事情，對他來說卻很簡單，幾句話便幫對方解答，末了，他還親自演示了一番。</br> “施大人可看懂？”</br> 施傅興摸了摸自己的下巴，突然問：“如果這個地方是女子來做，她也要這樣？”</br> 女子？</br> 這里可沒有什么女子，殷焱若有所思地看了施傅興一眼，不知為何，心情莫名有些壓抑。但他還是解答了這個問題，且更為認真仔細。女子和男子不同，她們力氣小，很多時候并不能莽著來。</br>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，施傅興心下滿意，他咳了咳：“多謝殷將軍，如此下官算是學會了吧？”</br> “嗯，騎馬需要多練，剛開始不要騎太快，也不要在人多的地方騎馬……上次鄔…施夫人說想學騎馬，不知可找到騎馬師傅？”</br> 話音一轉，殷焱狀似無意地問了一句。</br> 施傅興頓時一凜，腦中響起刺耳的鑼鼓聲，他警惕地看向對方：“已經找到，就不勞殷將軍掛念。”</br> “那就好。”然而殷焱面色如常，并未表現出其他情緒，“本王還有事，先行一步。”</br> “慢走不送。”</br> 習武之人耳聰目明，身后之人已經離去，殷焱停下來，沒有回頭。</br> 半晌，他繼續邁開步子，這次走的快了些。</br> 西平街小院。</br> 鄔顏陪著施父施母玩了幾日，累得渾身軟綿綿沒有力氣。</br> 恰巧陸南蓉遞了拜帖，想要上門找她玩。</br> 明年春便是陸南蓉的婚期，近來小姑娘被陸母壓在家中縫制嫁衣，無聊得很，只能跑她這兒消遣。m.</br> 鄔顏和施母提了一句，初到京城，人生地不熟的，于是施母決定當天不再出門，大家都在家里歇一歇。</br> 鄔顏自然沒有意見，只不過周氏私下里卻找到她，說想要去京城的秀坊看看。</br> 施家一大家子，周氏算是家里最老實的一個人，不愛說話，平日里只默默做事，對待婆婆和妯娌都是一副和氣的樣子，但鄔顏可沒有忘記，周氏最開始讓春桃作假的事情。</br> 只是后來被自己發現，出于害怕或者其他原因，周氏一直沒有行動。</br> 小母馬整日吃青草，長得越發油光水滑，鄔顏每天都要來這兒陪它，此時，周氏就站在靠后的位置，她看不到她這位三弟妹的表情，緊張地雙手不停扣著衣角。</br> “三弟妹，要是不方便，我就不去了。”</br> 鄔顏笑了笑：“沒有什么不方便，夫君傍晚才散值，中間的時間陳叔都有空。”</br> “哪里用得著馬車，我走著去就行。”</br> 鄔顏回頭看她，好奇道：“大嫂知道秀坊在何處嗎？”</br> 周氏訕訕，她當然不知道，本來打算出門后找路人問問，想著一路走一路問，不怕自己找不到。</br> “既然大嫂想去，弟妹讓陳叔載你過去就好了。”鄔顏善解人意。</br> 周氏卻更緊張了，連忙保證：“你放心，看完我就回來，絕對耽誤不了接三弟。”</br> “沒事，大嫂隨意便可。”</br> 周氏出門的時候，正巧被林氏看到了：“喲，大嫂這是撇下我們，偷著干什么去啊？”</br> 鄔顏懶得和她這位二嫂打交道，對方的腦回路總是“別出心裁”：“二嫂若是無聊，我讓安兒陪著你出去逛逛，弟妹有些困頓，就不多陪了。”</br> 說完鄔顏掩袖打了個哈欠，自顧回房補二覺。</br> 唔，南蓉大概中午才會到，足夠再睡一覺了。</br> 身后，林氏撇撇嘴。當了官夫人的人就是不一樣，還能睡二道覺，哪像她，起的比雞早，睡的比狗晚，若不是這次她留了個心眼，跟著施父施母來京，如今還跟著施老二天天早起賣串串呢！</br> 酸溜溜的心思層出不窮，目光漸漸飄向大門口，周氏已經上了馬車準備離開。林氏開始為自己的聰明沾沾自喜，她就說嘛，老大家主動跟著爹娘來，絕對是打著什么自私想法。</br> 不行，她林玉兒上次分家就已經吃虧，這次說什么也不能再吃虧。</br> 都是老施家的人，她和鄔顏沒法比，和大房可沒啥區別！</br> 當即將人叫住，林氏笑呵呵地上了馬車，萬萬不能讓周氏一個人占便宜！
三月，初春。</p>
南凰洲東部，一隅。</p>
陰霾的天空，一片灰黑，透著沉重的壓抑，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，墨浸了蒼穹，暈染出云層。</p>
云層疊嶂，彼此交融，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，伴隨著隆隆的雷聲。</p>
好似神靈低吼，在人間回蕩。</p>
，。血色的雨水，帶著悲涼，落下凡塵。</p>
大地朦朧，有一座廢墟的城池，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，毫無生氣。</p>
城內斷壁殘垣，萬物枯敗，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，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、碎肉，仿佛破碎的秋葉，無聲凋零。</p>
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，如今一片蕭瑟。</p>
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，此刻再無喧鬧。</p>
只剩下與碎肉、塵土、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，分不出彼此，觸目驚心。</p>
不遠，一輛殘缺的馬車，深陷在泥濘中，滿是哀落，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，掛在上面，隨風飄搖。</p>
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，充滿了陰森詭異。</p>
渾濁的雙瞳，似乎殘留一些怨念，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。</p>
那里，趴著一道身影。</p>
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，衣著殘破，滿是污垢，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。</p>
少年瞇著眼睛，一動不動，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，襲遍全身，漸漸帶走他的體溫。</p>
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，他眼睛也不眨一下，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。</p>
順著他目光望去，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，一只枯瘦的禿鷲，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，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。</p>
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，半點風吹草動，它就會瞬間騰空。</p>
而少年如獵人一樣，耐心的等待機會。</p>
良久之后，機會到來，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，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。</br>，，。，。<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