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35</br> 鄔顏的第二覺睡到了大中午,直接錯過了陸南蓉的拜訪。</br> 她困頓地從房間里出來,正堂里施母正陪著陸南蓉聊天,進(jìn)門的時候,鄔顏看到一向苛刻的老太婆,親切地拉著陸南蓉的手道:“哎喲,陸小姐和我們家三…傅興,原來很早就認(rèn)識啊!”</br> “嗯,當(dāng)時鄔姐姐救了我一命,那時候施公子就在旁邊。”陸南蓉想了想,她和鄔姐姐在金城的時候就結(jié)識,這樣算來,也是那時候認(rèn)識了施傅興。</br> 然而施母可不管鄔顏的事情,聽著鄔顏救了陸南蓉的命,四舍五入就是三郎救了陸南蓉的命,這不就是緣分嘛!</br> 黃花大閨女家見天往他們家里跑,施母不是傻子,她活了這么多年,對女人家的心思不說懂得十分,也能有八分,內(nèi)心里她覺得這里面肯定有問題!</br> 可惜她兒子已經(jīng)成親,這么好的姑娘和他們家沒有緣分哦。</br> 這樣一想,施母的好心情低落了幾分,等看到鄔顏進(jìn)來后,她那點(diǎn)兒小心思又逐漸被心虛取代,不敢再表現(xiàn)出來。</br> 老三媳婦也是好的,而且三寶現(xiàn)在這個樣子,娶再多女人也沒有辦法傳宗接代。</br> 思及此,施母的打算徹底歇菜,她心里琢磨著得抽空再多找?guī)讉€偏方,給三寶喝。</br> 鄔顏不知道施母的想法,若是知道,她鐵定翻一個大大的白眼。</br> 白天睡了個飽覺,這會兒精神十足,和施母告退后,兩個女孩子結(jié)伴去馬廄里看馬。</br> “這就是鄔姐姐所說的小母馬嗎?長得可真漂亮!”</br> 一定程度上,陸南蓉的喜好和鄔顏相似,她伸手摸了摸小白馬的兩只紅耳朵,呵呵直笑:“我那匹馬不如姐姐的可愛,但是性子卻比姐姐的馬活潑,什么時候我們可以一起約著去郊外騎馬。”</br> “現(xiàn)在就可以啊。”鄔顏眨眨眼,突然道。</br> 陸南蓉一怔,看她不像是開玩笑,語氣諾諾:“真要去嗎,鄔姐姐不是才剛學(xué)會嗎?”</br> “嗯,剛學(xué)會,不過足夠了。”鄔顏躍躍欲試,前幾天施傅興在院中教她騎馬,作為一個上可開四輪,下可騎兩輪的現(xiàn)代人,鄔顏學(xué)的很快,甚至沒一會兒,就騎得比施傅興還要好。</br> 以至于傷了男人的自尊心,這些天對方說什么也不愿意這牽著馬繩陪她一起練習(xí)了。</br> 陸南蓉想了想,道:“這個好辦,我讓錢廊找兩個習(xí)武的護(hù)院,有他們在,肯定會沒事的。”</br> 兩人一拍即合,鄔顏牽著自己的小母馬,和陸南蓉一同出了城門。</br> 彼時,翰林院的眾人正在加班趕工。</br> 幾天的功夫,京城西邊的平地上憑空建起一個蹴鞠場,場前搭一桌子,來自全國各地的蹴鞠隊紛紛來此報名。</br> 施傅興是七品小官,正好被拉來做這種苦差事,從早登冊至晚,只在飯點(diǎn)和同僚交換一下。</br> 連郭齊這種人都嫌棄這件差事,可見有多不好。他坐在座位上偷偷劃水,看見施傅興在翻看之前同僚記錄的冊子,忍不住嘀咕:“有什么好看的,咱們只負(fù)責(zé)把接下來報名的人登記好就行。”</br> 因為對方給他介紹“兼職”,施傅興沒再裝作聽不見,他低著頭,長長的睫毛擋住眼底的思緒:“閑著無事,翻一翻也無妨。”</br> 聞言,郭齊嗤了一聲,不再多問。</br> 算了算了,他真是狗攆耗子——多管閑事。</br> 那邊,施傅興將之前記錄在冊的名單全部翻看一遍,沒有找到金城的蹴鞠隊。</br> 忍不住蹙起眉頭,男人手指彎曲弧度,指彎輕輕敲打梨木桌。</br> 這段時間雖然未說,但他其實一直在等小三爺上門。結(jié)果不僅沒有等到,眼下報名的冊子中也沒有對方,難道是敗了?</br> 施傅興不敢相信,金城總共兩支隊伍,小三爺帶領(lǐng)的隊伍能力不弱,怎么可能會輸。</br> 明日便是蹴鞠比賽,今天報名的人少了些,施傅興和郭齊在在太陽下曬了半天時間,只等來三個隊伍。</br> 傍晚,太陽落山,空中刮起小風(fēng),郭齊被吹的打了個哆嗦,不耐煩地嚷嚷:“施大人,時間不早了,咱們該回去了吧?”</br> 施傅興抬眸,天邊的夕陽只剩下一丁點(diǎn)兒余暉,一天的時間過去,路盡頭并未出現(xiàn)什么人,半晌,他嘆了口氣:“走吧。”</br> 兩人開始收拾桌子,施傅興心里懷著一點(diǎn)點(diǎn)希望,動作便慢了些,也就是這時,幾個少年人氣喘吁吁地跑過來:“等等!”</br> 見此情形,郭齊臉都黑了,趁著幾人沒有過來,壓低聲音對施傅興說:“別管他們,趕快收拾。”</br> “喂!”</br> 打頭的那位黑臉少年在黃昏的打磨下,顯得皮膚更加黑沉,他像風(fēng)似的跑到桌子前,一把按住郭齊手中的東西,“等,等,我們,報名!”</br> 施傅興正在整理冊子,忽聞身旁響起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,心有所感地抬起頭。</br> 這一抬頭,見前一秒還在想念的人,竟變戲法似的出現(xiàn)在自己面前,對方同樣注意到施傅興,滿臉欣喜道,“啊施兄!真的是你啊!小爺在遠(yuǎn)處看著就像你!”</br> 郭齊:“……”</br> “呵呵,顧兄。”</br> 終于,施傅興嚴(yán)肅了整天的臉上也露出一個淺淡的笑容,淺淺的,一閃而過。</br> ……</br> 小三爺帶來了十五人,其中有不少熟面孔,施傅興朝著他們點(diǎn)點(diǎn)頭,沒有管郭齊的黑臉,招手:“先過來登冊一下。”</br> “哦對對對!”被人一提醒,小三爺想起此行最重要的事情,一邊上前登記,一邊感慨,“幸好有碰上施兄,你不知道,我們路上出了點(diǎn)兒事情,差點(diǎn)趕不上蹴鞠賽!”</br> 原來是這樣嗎?</br> “什么事情?”</br> “就進(jìn)京路上,小爺我們?yōu)榱粟s路走一條小道,結(jié)果不知道誰家的馬車翻了,擋在路中間,廢了好大力氣才將其挪開。”</br> “沒錯,那馬車可大了,看裝扮像是女人家的馬車,不過里面沒有人。”其他隊員開口應(yīng)和。</br> 小三爺撓撓頭,和施傅興開了個玩笑:“車?yán)锏臇|西倒是都在,說不定是碰上劫匪綁人呢哈哈哈哈…”</br> 施傅興:“……”</br> 施傅興沒有笑,小三爺干笑了幾聲,也尷尬地收了聲。看著對方將他們金城的蹴鞠隊登記在冊。</br> 之后到了散值時間,施傅興打聽到小三爺住進(jìn)了那家.賭.坊后的客棧,點(diǎn)點(diǎn)頭,沒有多說什么,只邀請眾人去酒樓,為他們接風(fēng)洗塵。</br> “嘖,來之前,胖子說讓我狠狠宰你一頓,既然你主動請客,那我們就不客氣了!”</br> 施傅興笑了笑:“諸位吃得盡興,明日才能奪得頭籌。”</br> “哈哈哈哈…借你吉言!”</br> 一行人大搖大擺去了酒樓,然后點(diǎn)了一桌菜。</br> 當(dāng)然,小三爺幾人實際只點(diǎn)了幾道便宜的菜,畢竟他們?nèi)硕啵掳讶顺愿F。</br> 剩下的都是施傅興主動叫小二端上的。</br> 飯桌上,小三爺談起分離大半年時間,自己什么都不念,就是想念鄔顏做的甜食:“小爺把金城的糕點(diǎn)鋪子全部吃了一遍,全都沒有鄔姐姐做的甜食好吃,鄔姐姐的廚藝,可稱得上是天下一絕!”</br> 聞言,其他人笑呵呵打趣:“小三爺什么時候有一位姐姐?你要是想夸這位姐姐就直接夸,哪里還用拐著彎呢!”</br> 這是不相信有人能做出“天下一絕”的甜食。</br> 小三爺豎起眉毛,氣道:“小爺什么時候說過謊話,不信你們問施兄!”</br> 于是眾人將視線移向?qū)γ娴娜耍灰娛└蹬d皺了皺眉,不滿地開口:“別叫她姐姐。”</br> “……”</br> 小三爺撓撓頭:“那我叫她什么?”</br> 施傅興老神在在吐出三個字:“施夫人。”</br> 小三爺:“……”</br> 夜里,施傅興回家的時候已經(jīng)不早了,正堂里燈光一片,施父施母以及從秀坊回來的周氏和林氏都坐在座位上,連安兒也在,唯獨(dú)少了鄔顏一人。</br> 施傅興心里一咯噔,腳步瞬間得加快,甫一進(jìn)屋便問:“爹娘,顏娘呢?”</br> 施母看他一副緊張的樣子,奇怪道:“顏娘晌午后牽著馬出門……”</br> 話還未說完,就見施傅興臉色煞白,他愣了愣,倏然轉(zhuǎn)身。</br> “哎——你這孩子去哪啊!”</br> 施傅興胸口涌動著壓抑悲涼之意,沒有回頭:“兒子去找顏娘。”</br> 他想起南山山院的那一問,想起這段時間女人的配合。還有親口說想要和他一起克服恐懼,懷一個孩子……難道這些都是假的嗎?</br> 不,顏娘不會不辭而別,施傅興更害怕她是出了危險,京城的人牙子還未抓住,萬一顏娘遇到他們,不知道會遭遇什么!</br> 身后的施母莫名其妙:“她在里面睡覺呢,你這是準(zhǔn)備去哪找啊!”</br> “不論去哪兒子都……”施傅興一怔,猛得回頭,眼底迸發(fā)出驚人的光,“娘你說什么?”</br> 施母看他這幅著急忙慌的樣子,突然間覺得自己好像沒有真正懂這個兒子,以前的時候,三寶根本不管家中的事情,對他們也客客氣氣,現(xiàn)在這個樣子真是讓她看得吃味:“你準(zhǔn)備去哪找!”</br> “不是,前一句。”</br> “我說她在里面睡覺呢!”</br> 施母恨鐵不成鋼。</br> 但這句話,卻是一下子打消了施傅興的恐懼,讓他整個人都放松下來。</br> 他抿了抿唇,迫不及待轉(zhuǎn)身去了主臥,推門的時候,下意識放輕動作……床上的被子鼓起一個大包,施傅興走近后,看到被子里露出來的一張小臉。</br> 臉頰抹了胭脂,熟透的紅,水潤的唇微微張著,吹拂著幾根頭發(fā)。</br> 施傅興靜靜地站在床前,顏娘沒有離開,這個認(rèn)知,讓他緊張的心情得到了寬慰。</br> 被子忽然掀起一條縫隙,纖細(xì)的胳膊從里面伸出來,準(zhǔn)確無誤地抓住了他的袖子。
三月,初春。</p>
南凰洲東部,一隅。</p>
陰霾的天空,一片灰黑,透著沉重的壓抑,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,墨浸了蒼穹,暈染出云層。</p>
云層疊嶂,彼此交融,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,伴隨著隆隆的雷聲。</p>
好似神靈低吼,在人間回蕩。</p>
,。血色的雨水,帶著悲涼,落下凡塵。</p>
大地朦朧,有一座廢墟的城池,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,毫無生氣。</p>
城內(nèi)斷壁殘垣,萬物枯敗,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,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、碎肉,仿佛破碎的秋葉,無聲凋零。</p>
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,如今一片蕭瑟。</p>
曾經(jīng)人來人往的沙土路,此刻再無喧鬧。</p>
只剩下與碎肉、塵土、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,分不出彼此,觸目驚心。</p>
不遠(yuǎn),一輛殘缺的馬車,深陷在泥濘中,滿是哀落,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,掛在上面,隨風(fēng)飄搖。</p>
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,充滿了陰森詭異。</p>
渾濁的雙瞳,似乎殘留一些怨念,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。</p>
那里,趴著一道身影。</p>
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,衣著殘破,滿是污垢,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。</p>
少年瞇著眼睛,一動不動,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,襲遍全身,漸漸帶走他的體溫。</p>
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,他眼睛也不眨一下,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(yuǎn)處。</p>
順著他目光望去,距離他七八丈遠(yuǎn)的位置,一只枯瘦的禿鷲,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,時而機(jī)警的觀察四周。</p>
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,半點(diǎn)風(fēng)吹草動,它就會瞬間騰空。</p>
而少年如獵人一樣,耐心的等待機(jī)會。</p>
良久之后,機(jī)會到來,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,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(nèi)。</br>,,。,。<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