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41</br> 蹴鞠場之事已經(jīng)有了結(jié)果,施家人的人生安全算是得到保障。</br> 至此,鄔顏徹底放下心來。</br> 文人立志功成名就,報效國家,殊不知,真正進入官場后,有多少人還能保持本心,又有多少人心懷理想,卻被迫.政.治.斗爭而命喪黃泉。</br> 賈子宏和三皇子一黨莫不是如此。</br> 鄔顏心中感慨,第一次覺得留任京城,也不算什么好事。</br> 日子一天天過去,眼看著來京多日,怕是過不了多久就要回去,周氏惦記著著自己還未偷學(xué)會的繡法,心里焦急。</br> 這日吃完飯,周氏躊躇片刻,還是把鄔顏叫住,囁囁道:“三弟妹,那個,嫂子有事想和你談一下。”</br> 彼時,鄔顏正百無聊賴,哈欠打了一半突然硬生生停住,轉(zhuǎn)過頭來兩眼放光:“可以的!”</br> 周氏:“……?”她方才未開口吧。</br> 然而鄔顏已經(jīng)“噌”得站起來,眨著水汪汪的大眼睛,瑪瑙似的瞳孔映著周氏的影子,“大嫂,快走吧!”</br> 趁著施傅興沒有注意,她得趕快出門,否則某位不能出門的人,絕對會因為壞心思把她也留下!</br> 周氏眼睛閃了閃:“三弟妹說的去哪?”</br> “你是不是要出門,我和你一起!”鄔顏在身后推她,態(tài)度親昵,直讓平日和別人不爭不搶的周氏僵住身子。</br> 眼看著兩人要離開,屋里偷偷聽她們說話的林氏撲通一下把門推開:“你們?nèi)ツ模乙踩ィ ?lt;/br> “……”</br> 京城秀坊的位置不算偏僻,臨著一片百姓居所,方便繡娘們上下工。</br> 其次旁邊還有一家成衣店,和秀坊是同一個東家,打著自給自足的產(chǎn)業(yè)鏈,生意經(jīng)營得還算不錯。</br> 鄔顏一路走走看看,不大一會兒,手上已經(jīng)拿了許多小玩意。見狀,林氏撇撇嘴,她兜里有錢,但不舍得買,看到鄔顏又在一個女紅攤前停下,忍不住嘮叨:“我說三弟妹,你花錢這么大手大腳,三弟不會生氣嘛!”</br> 鄔顏拾起一盒胭脂,打開盒子聞了聞香味,聞言奇怪道:“我花我自己的錢,他生什么氣呀?”</br> 倒不如說,她舍下他偷溜出來,才是一件更容易讓他生氣的事。</br> 林氏一噎,怎么把這給忘了,鄔顏可是施家最會賺錢的人!</br> 頓時心里酸溜溜的冒醋水,可惜除了在心中嫉妒,林氏別無他法。</br> 鄔顏挑了幾盒胭脂,轉(zhuǎn)身后,連同之前買的小玩意一起分給周氏和林氏:“喏,給侄女和侄媳婦的禮物,我和夫君估計短時間內(nèi)無法回去,就簡單送些東西好了。”</br> 林氏抱怨的心聲戛然而止,臉上變戲法似的露出真切地笑:“那怎么好意思呢。”</br> 話雖這樣說,動作卻不猶豫地將小玩意接過去。</br> 周氏遲疑了一刻,道謝。</br> 頃刻間,鄔顏變得兩手空空,之后三人去了繡坊,路上周氏欲言又止,但鄔顏打定主意,若對方不主動開口她便也不開口,果然后半路無話。</br> 她一直好奇周氏為何往繡坊跑,如今正好有機會解惑。</br> 秀坊是一個小繡坊,并非是當(dāng)日鄔顏交代車夫的京城第一秀坊,周氏進去后,熟門熟路坐到一個位置上開始繡花。</br> 鄔顏在一旁觀察許久,發(fā)現(xiàn)她并沒有做何奇怪之事,而是在借此學(xué)習(xí)京城的繡法。</br> 想了想,鄔顏走到她的身后,低首一看,周氏已經(jīng)繡了大半。</br> “大嫂是打算轉(zhuǎn)行?”</br> 嬌滴滴的聲音在身后響起,周氏指尖一顫,纖細的針頭差點兒刺到手指,她方才太著急學(xué)習(xí),把鄔顏是跟著她一起來的都忘記了。</br> “我……春桃也不小了,出嫁后若是有一門技藝,在夫家也能受到尊重。”</br> 旁邊林氏估計也是如此想的,更多的,是看周氏占便宜,心里覺得這便宜不能讓其一個人白占。</br> 鄔顏蹙眉,眼睛里變得有些冷漠。</br> 過了會兒,她突然蹲下身,在周氏身邊,用只有兩人聽到的聲音道:“大嫂是準備再次做假嗎?”</br> 指腹扎出一滴血珠,這次針尖沒有再偏移位置,周氏笑了笑,聽鄔顏這樣說,內(nèi)心里一直壓著的大石頭反倒粉碎成末——果然,她當(dāng)時是知道的。</br> 處于一個偏心的大家庭,施父施母偏心小兒子,兩個孫子,孫女不至于受苦,但卻被徹底忽視。</br> 周氏是個好母親,她不想看到春桃的一輩子和她一樣,在荷花村嫁人生子,所以彼時的她,只能鋌而走險,想出欺騙施母的辦法。</br> 她想要將春桃送到縣城學(xué)刺繡。</br> 計劃天衣無縫,施母并沒有懷疑,可惜在半道,作假的事情被鄔顏發(fā)現(xiàn)了。</br> 那時候,周氏每日兢兢戰(zhàn)戰(zhàn),總擔(dān)心鄔顏跑到施母那兒揭開真相,然后迎接她的是什么?被打罵,被休妻。</br> 可是沒有。</br> 鄔顏仿佛不知道一般,每日只懶散地待在自己房里。</br> 后來……</br> 周氏收回思緒,那張只算是清秀的臉上,揚起一個淡淡的笑容:“三弟妹,多虧你幫咱們家,現(xiàn)在我和你大哥,手上攢了不少錢,足夠正大光明送春桃去學(xué)刺繡。”</br> 鄔顏一愣。</br> 周氏是真心感謝:“所以,嫂子不會再做那件事情了,對不起。”</br> 后面一句道歉幾不可聞,伴隨著嘆息,再看,周氏已經(jīng)低下頭,繼續(xù)繡手上的東西。</br> 從秀坊離開,五月的天氣越來越熱,街上的行人衣衫逐漸單薄,幾日后便是端午,小商販開始.販.賣端午的東西,從吃食到玩意,一應(yīng)俱全。</br> 鄔顏肚子有點兒餓,她找了一家賣八寶粥的攤子。</br> 坐下后要了一碗粥,熱騰騰的蓮子、桂圓八寶粥,紫米軟糯香甜,幾口下去,肚子暖烘烘的。</br> 這時,攤前停下兩位女子,打頭那位道:“好香啊,真想嘗一嘗。”</br> 商販聞言笑道:“咱們家的八寶粥用料精細,小姐要不要來一碗?”</br> “還是不了吧,這東西容易長胖。”小姐遺憾道。</br> 那商販一噎,打眼瞧了瞧面前之人,胖的跟球似的,居然還擔(dān)心長胖?</br> 真是好笑!</br> 商販不再搭理她,胖姑娘看了一會兒,領(lǐng)著丫鬟不舍地離開。</br> 鄔顏抬頭的時候,隱約只看到對方的側(cè)臉,不過僅這樣,她也把人認出來。</br> 不就是上次搶她夫君的工部尚書之女嘛!</br> 比起上次見面,女子的體重好像縮小了一圈。</br> 思緒一閃而過,鄔顏繼續(xù)低頭喝粥,她吃的慢,每一口都是細嚼慢咽,一看便是有教養(yǎng)的大家閨秀,周邊打量的目光若有若無,但她始終沒有在意。</br> 只不過片刻后,這些目光突然瞬間消失了。</br> 這下子,不在意的鄔顏反而在意了,桌上放著的粥喝掉一半,已經(jīng)有些飽腹。</br> 她好奇地抬起頭,想要看一下發(fā)生何事。</br> 結(jié)果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面前的高大男人。</br> “好巧。”</br> 身著黑袍的施傅興垂眸看她,嘴角似笑非笑。</br> 鄔顏:“……”</br> 糟了!被抓住了!</br> 女人一臉驚恐,見狀,施傅興心里的氣變成好笑,他拉開長凳坐下:“顏娘出門玩,怎么沒有告訴為夫呢,害的為夫一頓好找。”</br> “呵呵…這,這不是夫君的傷口還未痊愈,不能出門嘛。”鄔顏心虛道。</br> 施傅興冷哼一聲:“我看是顏娘不想照顧我吧?大夫都說現(xiàn)在可以適當(dāng)行走,呼吸新鮮空氣。”</br> “大街上這么多人,一人一口二氧化碳,哪里空氣好了?”</br> 施傅興蹙眉:“什么?”</br> 鄔顏撅著嘴巴,知道對方聽不懂:“沒什么,但夫君不能冤枉顏兒啊。”</br> “哦?哪里冤枉你了?”</br> 鄔顏眨眨眼,瞬間心中就想好對策:“咳咳!顏兒之所以自己出門,是想給夫君一個驚喜!”</br> 驚喜目前沒有看到,驚嚇倒有。</br> 看男人的表情便是不相信,鄔顏也不多說,將八寶粥推到施傅興面前:“那夫君把這個喝掉,之后顏兒帶你去一個地方!”</br> ……</br> 一炷香后,兩人站在一個偌大的場地上。</br> 入眼到處是人,有穿著打扮良好的大家族管家,也有普通百姓,更多的,是來此找活干的窮苦人家。</br> 這次出門,除了逛街,鄔顏還想借此雇傭幾個長期雇工。</br> 不說她自己,單就是當(dāng)官的施傅興,身邊得配上一個小廝和護衛(wèi),尤其是護衛(wèi),可以隨身保護人身安全。</br> “顏兒想要給夫君挑幾個小廝,怎么樣,是不是很感動?”</br> 原來說的驚喜是這個。</br> 施傅興眼底涌上笑意,他垂下袖子握住鄔顏的手,手指在手心撓了撓:“多謝顏娘,為夫甚是滿意。”</br> 這個小動作沒有人看見,但做起來頗為挑.逗,鄔顏面紗后的臉色發(fā)紅,眼里.春.色.一片:“真的滿意了?要不要再雇傭幾個丫鬟給夫君?”</br> “丫鬟便算了。”施傅興想都沒想便拒絕,他是去上值,又不是去喝茶,“不方便,不過顏娘可以雇傭幾個丫鬟照顧你。”</br> 只安兒一個人還是忙不過來,施傅興不想讓鄔顏太累。</br> 聞言,鄔顏心里偷笑,哼,算你識相。</br> 她是故意這樣問的,若剛才施傅興答應(yīng),她也覺不會給對方雇傭丫鬟,這叫杜絕享樂主義!</br> 挑了幾個合適的人,雙方簽的依舊不是賣身契,而是鄔顏寫的雇傭合同。其中有一個壯漢覺得這合同上面的內(nèi)容過于好,好的仿佛是陷阱。</br> 主人家對待幫工都是趾高氣揚,哪里會有不要賣身契還每個月發(fā)錢的?</br> 天上掉餡餅的事,男人覺得都不靠譜。</br> 他想起近來幾天,便有幾人時常來他們這里買人。</br> 買的都是小姑娘,和模樣漂亮的女人,給的條件更是好,一個月五兩銀子,所以很多人都跟著走了。</br> 但壯漢卻覺得有問題,什么活需要只招女人不招男人?而且據(jù)他所知,大戶人家買下一個丫鬟,也才四五兩銀子。</br> 跟著往前走的腳步突然停下。壯漢忽然看見那幾人又來了,而雇傭他們的夫妻,正朝著對方走去。
三月,初春。</p>
南凰洲東部,一隅。</p>
陰霾的天空,一片灰黑,透著沉重的壓抑,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,墨浸了蒼穹,暈染出云層。</p>
云層疊嶂,彼此交融,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,伴隨著隆隆的雷聲。</p>
好似神靈低吼,在人間回蕩。</p>
,。血色的雨水,帶著悲涼,落下凡塵。</p>
大地朦朧,有一座廢墟的城池,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,毫無生氣。</p>
城內(nèi)斷壁殘垣,萬物枯敗,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,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、碎肉,仿佛破碎的秋葉,無聲凋零。</p>
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,如今一片蕭瑟。</p>
曾經(jīng)人來人往的沙土路,此刻再無喧鬧。</p>
只剩下與碎肉、塵土、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,分不出彼此,觸目驚心。</p>
不遠,一輛殘缺的馬車,深陷在泥濘中,滿是哀落,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,掛在上面,隨風(fēng)飄搖。</p>
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,充滿了陰森詭異。</p>
渾濁的雙瞳,似乎殘留一些怨念,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。</p>
那里,趴著一道身影。</p>
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,衣著殘破,滿是污垢,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。</p>
少年瞇著眼睛,一動不動,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,襲遍全身,漸漸帶走他的體溫。</p>
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,他眼睛也不眨一下,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。</p>
順著他目光望去,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,一只枯瘦的禿鷲,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,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。</p>
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,半點風(fēng)吹草動,它就會瞬間騰空。</p>
而少年如獵人一樣,耐心的等待機會。</p>
良久之后,機會到來,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,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(nèi)。</br>,,。,。<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