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42</br> 果然有問題!</br> 壯漢心中大驚,他的目光在他們一行人中迅速略過,除了自己,其他幾位都是年輕的姑娘小子,和之前那伙人買人的標準一模一樣!</br> 至于他,大概有別的用處!</br> 壯漢不動聲色落到后面,看起來仿佛是兩隊不相干的人。心中思考著,一會兒他得想辦法告訴這些姑娘小子,不對勁,趕緊跑!</br> “好啦,先要這些人,以后不夠再來。”挑完人后,鄔顏拍拍手,回頭問施傅興,“夫君走吧?”</br> 她不太喜歡這里,說她心腸軟也好,說她圣母也罷,只是看著這么多窮苦的人求著讓自己買下他們,心里很不舒服。</br> 不論在什么時代都有吃不起飯的窮人,但她幫不了所有。</br> 施傅興點點頭:“走吧。”</br> 人來人往,摩肩接踵,兩人身上穿著一看就昂貴的衣裳,沒有人會不長眼得往上撞。</br> 施傅興本來想牽著手,見此,便只讓一個剛雇傭的、名叫平兒的丫鬟扶著鄔顏。</br> 走到入場出口的時候,前面的路上走來幾個漢子。</br> 因為路很窄,兩邊人就這樣遇上,起初誰也不讓誰,你過不來,我也出不去。</br> 那些人嘀嘀咕咕,后來大概不愿和貴人沖撞,便主動退到路邊,讓鄔顏一行人先過。</br> “多謝。”</br> 施傅興頷首道謝,和鄔顏先離開,身后的丫鬟小廝陸續跟上。</br> 眼看著人已經走遠,漢子們的嘀咕聲便開始肆無忌憚:“哎,剛才那女人看見沒?上等貨。”</br> “連臉都看不到你就這般肯定?”</br> “哼,這種上等貨老子一打眼就能看出來,尤其那雙鳳眼,只要嘴巴和鼻子別長太殘,至少能賣出這個數。”</br> 漢子額頭上長著一個黑痣,說話間伸手比了個五。</br> “五十兩!”同伴驚訝。</br> “呸!沒出息,至少五百兩,若是再美點,賣給富商,五千兩都不在話下!”</br> 嚯!五千兩,趕上他們這一趟所有貨的價錢了!</br> 同伴心思頓時活絡起來,他拿胳膊肘搗了搗黑痣漢子:“要不要干票大的?”</br> “你說………?”</br> “咱們可以先想辦法看看長什么模樣,估量一下值不值得。”</br> 黑痣漢子其實也有些心動,那雙眼睛對他來說,不止美,還有點兒熟悉,但是想不出在哪見過。一咬牙:“行,干!”</br> 下定主意后,他們便準備兵分兩路,一人繼續去里面挑合適的人,一人則偷偷跟著那對夫妻。</br> 想法挺好,誰知道兩人剛商量完,一個比他們強狀的壯漢突然扭了下腳,朝著他們兩個人的方向跌倒。</br> “哎喲!”</br> 遠遠走在最前面的鄔顏聽到動靜,下意識停下步子:“怎么了?”</br> 施傅興同樣皺眉回頭。</br> “老爺,夫人,是大牛被人打啦!”回答她的是剛雇傭的某個小廝,因為家里兄弟姐妹多,他排中間,為了補貼家用,特意出來找活干。</br> 而大牛,鄔顏記得,是她雇傭的一位力氣大的護院。</br> 幾人離得遠,不清楚那邊發生的事情,只隱約看到大概,還以為是大牛被人欺負。</br> 過去后才發現是誤會,大牛從地上爬起來,惶恐地對著兩個漢子拱手道歉。</br> “娘的!不長眼嘛!趕緊滾到一邊去!”</br> 黑痣漢子氣得罵人,他還急著跟蹤那個女人呢!</br> “唉唉!小的這就滾!”</br> 大牛低著頭走進鄔顏的隊伍,這時候,那黑痣漢子也轉過頭,鄔顏本來準備離開,看到他的模樣后,瞳孔猛地收縮。</br> 是他!</br> 三角眼,吊梢眉,皮膚黝黑,乍看和地里干活的農戶沒有什么區別,就是一個普通的老百姓,但鄔顏清清楚楚記得,額頭那顆綠豆大小的黑痣!</br> 正是她來到這個世界后,拐走她的人牙子!</br> 沒想到會在這里碰上,鄔顏整個人都警惕起來,聯想到京城最近一直走丟婦女孩童,她幾乎可以肯定,和這個黑痣漢子有關。</br> 心臟撲通撲通跳躍,這是一種過度緊張而引發腎上腺素分泌,促使心臟跳躍的生理現象。</br> 鄔顏咬住舌尖,疼痛讓她勉強沒有露出馬腳,她仿佛沒事人似的,安慰了幾句跌倒的壯漢,然后和施傅興一同離開。</br> ——直到離開看不見那些人。</br> 鄔顏突然用力抓住施傅興的胳膊,纖細的手掌下的力量讓施傅興忍不住皺眉,他剛想問怎么了,女人便在他耳邊小聲說了一句話。</br> 剎那間,施傅興神情一凜。</br> ……</br> 一行人回到西平街小院。</br> 安兒給她的“新同事”安排好住房,之后被鄔顏叫到書房,沒想到老爺也在那。很快,施傅興遞給她一封信:“給殷公子送去。”</br> 安兒沒有多問,點頭收下。</br> 她跟著夫人去過多次殷將軍的別院,所以知道路,沒敢耽擱,幾乎是一路小跑去的。</br> 說來也巧,殷焱今日帶著幾位下屬來別院,于是信被親手交到殷焱手中。</br> 對方當著安兒的面打開,片刻后,硬朗的臉上露出凝重的表情。</br> “管家,把他們幾個召集起來。”</br> 一瞬間,殷焱整個人的氣質發生改變,如同一把出鞘的劍,他眼底閃著冷光,這次絕對不能讓他們再逃走!</br> 同樣的事情,還發生在太子府。</br> 送完消息后,施傅興便回到家,大門一關,不再出門。</br> 不是他冷血,只是他不再是當初那個盲目自傲的書生,知道如今自己的身份并不能做什么,更何況,剿滅人牙子的過程中可能還會有危險。</br> 這才是他最為擔心的,若是再連累顏娘,他這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。</br> 事實證明,有太子和殷焱的聯手,加上黑痣漢子模樣特殊,很快便把京城的人牙子團伙一網打盡。</br> 太子因此又立下大功,當天,施傅興從太子那兒回來,帶回來兩張銀票。</br> 他默默坐到書房的“沙發”上,面上卻沒有與之相匹的高興。</br> 另一邊,鄔顏剛聽到人牙子被剿,救出來二十名女子和數十個孩子,高興地給家里的傭人每人發了一兩銀子的零花。</br> 她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,孤助無援,沒能將那些和自己一同被拐的女人救出來,如今,終于“大仇得報”,彌補了當時的愧疚。</br> 她迫不及待跑到書房找到從太子府回來的施傅興,撲到對方身上:“夫君!”</br> “慢點,多大的人了,還像個孩子似的。”</br> 施傅興伸手接住她,幸好沙發里面填充了大量棉花,足夠軟綿,使得他沒有因為“沖擊”而受傷,“什么事情這么高興?”</br> “當然是人牙子被抓住了!”鄔顏趴在施傅興的肩膀上不愿意下來,語氣帶著顯而易見的歡快,“夫君不是剛才太子那兒回來嗎,肯定知道更多的細節,給我講講吧!”</br> “……沒什么好講的,太子并未和我多說。”施傅興淡淡道。</br> 鄔顏等了半天,沒有等到下一句話,疑惑地從施傅興身上起來:“怎么了,感覺夫君不是很高興的樣子。”</br> 施傅興頓了頓,有時候,他不得不承認,鄔顏的感覺非常敏銳:“你…覺得太子是什么樣的人。”</br> 鄔顏想了想:“顏兒和太子解除不多,單看表面,似乎是一個很聰明的人。”</br> 而且禮賢下士,關心百姓,若是將來即位,即便成不了一代名君,也不會做對國家,對大頌百姓有害之事。</br> 施傅興聽著鄔顏的夸贊,心中深深嘆氣。</br> 原本,他也是這樣認為的。</br> 否則不可能跟著太子做事,在外人看來,他早已經是太子黨的人。</br> 可今天,他突然發現一件事情。</br> 樹林中的陷阱以及把顏娘引去小樹林的假林氏都是三皇子的人所為,彼時,他一直慶幸自己救出顏娘,卻沒有多想,自己之所以去樹林,是太子黨中的一位公子哥告訴自己的。</br> 施傅興抿了抿唇,小心翼翼問:“顏娘,如果我去地方當官,你會不會生氣?”</br> “嗯?”鄔顏一怔,明白過施傅興的意思,這是不想當京官,準備去地方發展嗎?</br> 這可不是一件小事,事關施傅興未來在官.場.升職的步驟,如果按利益最大化,她現在應該立刻否定。</br> 但太子和三皇子的爭斗告訴她,遠離京城,也就是遠離斗爭中心。</br> 而且地方能做實事,以施傅興的性子,這才是關鍵。</br> 于是她很快做出選擇:“如果夫君想去,顏兒也會跟著去。”</br> “確定?”施傅興看她,表情認真,“不一定會調到什么地方,可能是窮山僻野,那樣顏娘以后怕是要跟著我吃苦。”</br> 鄔顏眼睛一瞪,傳情的鳳眼眼尾凌厲:“怎么,那你要把我單獨留在京城嗎?夫君是厭棄顏兒,準備借此將我丟下?!”</br> 施傅興好笑地親了她一口:“不要胡說,你知道我的意思。”</br> “那我要是說不愿意,你難道會不去嗎?”鄔顏推開男人,翻了個白眼。</br> 她早就看準這人的心思。</br> 果然,施傅興沉默了片刻,搖搖頭。</br> 因為太子之事,他才發現在幾位皇子的眼中,自己和家人不過是隨便舍棄的棋子。</br> 他不想再讓家人曝于危險下。</br> “為夫大概還是會去,但同樣不會丟下顏娘一人。”</br> “算了,你還是丟下我吧,我可不要去北疆那種鳥不拉屎的地方。”</br> 鄔顏“改變”主意。</br> 話音剛落,整個人便被施傅興拉的撲到他的胸膛上,那里的肌肉疙瘩鄔顏胸疼。</br> “干什么呀!”她嬌聲質問,尾音里藏著氣憤。</br> 施傅興眼睛直直盯著她,目光落到眼尾的紅暈上,眸光微閃:“不想去也要去,其他事情都可以滿足你,這件事情不行。”</br> 他不愿和顏娘分開,也不能分開。</br> 鄔顏撇撇嘴,這話說的倒像是個霸道總裁:“既然夫君愿意去,就去吧,我是無所謂,不過爹娘那兒你得自己去說。”</br> 省得兩位老人抱著她哭個不停。</br> 施傅興笑了笑,爹娘那兒,反而是容易勸說的。</br> 他躺在沙發上,將鄔顏抱在懷中,閉上眼,歲月靜好。</br> 第二日,施傅興準備去找施父施母,不料宮里突然來人,宣他進宮覲見。
三月,初春。</p>
南凰洲東部,一隅。</p>
陰霾的天空,一片灰黑,透著沉重的壓抑,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,墨浸了蒼穹,暈染出云層。</p>
云層疊嶂,彼此交融,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,伴隨著隆隆的雷聲。</p>
好似神靈低吼,在人間回蕩。</p>
,。血色的雨水,帶著悲涼,落下凡塵。</p>
大地朦朧,有一座廢墟的城池,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,毫無生氣。</p>
城內斷壁殘垣,萬物枯敗,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,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、碎肉,仿佛破碎的秋葉,無聲凋零。</p>
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,如今一片蕭瑟。</p>
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,此刻再無喧鬧。</p>
只剩下與碎肉、塵土、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,分不出彼此,觸目驚心。</p>
不遠,一輛殘缺的馬車,深陷在泥濘中,滿是哀落,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,掛在上面,隨風飄搖。</p>
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,充滿了陰森詭異。</p>
渾濁的雙瞳,似乎殘留一些怨念,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。</p>
那里,趴著一道身影。</p>
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,衣著殘破,滿是污垢,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。</p>
少年瞇著眼睛,一動不動,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,襲遍全身,漸漸帶走他的體溫。</p>
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,他眼睛也不眨一下,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。</p>
順著他目光望去,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,一只枯瘦的禿鷲,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,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。</p>
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,半點風吹草動,它就會瞬間騰空。</p>
而少年如獵人一樣,耐心的等待機會。</p>
良久之后,機會到來,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,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。</br>,,。,。<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