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31</br> “懷孕了?”</br> “可不,得虧趕上這事,要不然摘這么多石榴,老王氏非禿嚕下我一層皮!”</br> 施母喜笑顏開,筐里的石榴個個都跟拳頭似的,有的果皮裂開,露出里面排排鮮紅的石榴子,從里面挑出最大最紅的那個:“想什么呢?來,老三家的,這是給你的!”</br> “啊...謝謝娘。”鄔顏把腦海中的念頭拋開,開心地接過去,“娘,王嫂子懷孕多久了?前些日子媳婦見她還在喝藥呢。”</br> “大夫說得一個月頭了,而且摸著是個男娃。”施母語氣里有些羨慕,她往旁邊看,幾個孫子孫女蹲在地上挑石榴,于是她拉著鄔顏往另一邊走了幾步,“別說她了,你和三寶啥時候也給娘生個孫子?”</br> 當初她急著讓施傅興成親,也是因為想讓老三趕緊傳宗接代,誰知道幾個月過去了,鄔顏的肚子始終沒有動靜。</br> 天可憐她當時看見老王氏那高興嘚瑟的勁,心里就跟有螞蟻似的,癢癢!</br> 鄔顏一臉黑線:“娘,媳婦都見不到夫君。”</br> “這有什么!”還以為是什么大事呢,施母擠著眼睛笑瞇瞇道,“等明天咱們去縣城賣田螺,你就帶著點東西去看看三寶,這么些日子不見,不得好好聊聊啊!”</br> 這個好好聊,鄔顏可不會傻傻地以為就是單純聊天,她想起那位的技術,頭已經開始隱隱作痛了。</br> “聽到了沒?”</br> “哦,知道了。”</br> 施母看她悶悶的樣子,狐疑地警告:“老三家的,你可別想騙我,到時候你就跟三寶說,說是我想要孫子。”</br> 好吧,這是打算“后續查崗”呢。</br> 鄔顏隨便點了點頭,因這事,午飯時候紅燒魚都吃著不香了。</br> 當然只有她覺得不香,其他人可是香的差點把舌頭吞下去。</br> 煎到兩面金黃的鯽魚,澆上生抽著色,從而變成焦土色,類似于后世的咖啡色。</br> 紅白綠的各色調料,襯托的這道菜形狀優美,同時,調和了紅燒魚的味道,用筷子輕輕叉開表面酥軟的魚皮,夾起一大塊白嫩嫩的魚肉放入口中......</br> “哇——”施禹坤吃了一口,頓時嗷嚎一聲哭出來,“好,好好吃!”</br> “你這臭小子,一驚一乍干什么,嚇你老娘一跳!”</br> 差點又鬧出和上次一樣笑話,林氏氣得想揍這熊孩子,空氣中的味道直接讓人口中.生.液,她拿筷子夾了非常大的一塊魚肉,一邊往嘴里送,一邊嘟囔:“不就是鯽魚嘛,刺多又腥氣,我打小不喜歡吃......”</br> 話還沒有說完,登時像被扼住喉嚨一般,瞪大眼睛。</br> “二嫂這是怎么了,如果不喜歡吃,不必勉強。”見狀,鄔顏輕笑著將紅燒魚往施家兩老那兒移了一移,倒不是孝順,單純只因為他們坐在林氏的對面。</br> “嘿嘿嘿,你二嫂不怕勉強。”林氏臉皮厚,對鄔顏的擠兌不在意,伸著胳膊都要夾魚吃。</br> 廢話,就這么小的一條魚,不快點可就搶不到啦!</br> 魚肉滑溜溜的,帶著肉質的纖維,比田螺肉好嚼,放入口仿佛要那一瞬間化掉。紅燒魚的美味征服了施家所有人呢,最后每個人都吃的滿嘴油光,唯一的缺憾,就是太少了沒有吃盡興。</br> 第二天,施家人帶著做好的幾桶炒田螺,推著推車往縣城去。</br> 走到半路,從縣城方向來了幾個衙門打扮的人。</br> 他們向施家人打聽:“荷花村可是往北走?”</br> “回官爺,是的,順著這路一直往北走,大約半個時辰就能看到荷花村。”</br> “知道了,你們走吧。”</br> 施父堆著笑臉,打聽:“幾位官爺,其實草民一家就是荷花村的人,不知道官爺去咱們那有何事情?”</br> “還不是因為......”捕快剛要開口,另一個捕快趕緊捅了他一胳膊肘,轉頭兇施父,“問什么問,趕快走,再不走就判你們妨礙公務罪!”</br> 施父被吼的縮了縮脖子,慌亂退開。</br> 兩名捕快很快離開,因為這一出,施家人都有些擔心,之前的激動心情蕩然無存:“哎,不會是又要打仗,來征收徭役吧?”</br> 鄔顏看他們緊張兮兮,這副模樣恐怕進城后也無法安心賣田螺,不由出聲開解:“爹娘不用擔心,如果是徭役,他們怎么可能半路放過我們?”</br> 畢竟施家這么一群人,有施老大施老二兩個青壯力呢。</br> “那他們是干什么?”</br> “媳婦猜,可能是為了之前青山村的事。”</br> 眾人一聽,也覺得有道理,幾個女人想起那位被糟蹋的可憐婦人,合伙把那混蛋罵了一通,后半路不再膽戰心悸。</br> 一路不停歇到了縣城,六桶田螺被分成三份,由施家人帶到不同街上擺攤。</br> 因為今兒城外沒有集市,幾人直接交錢在內城租了個小地方。</br> 鄔顏自然和施父施母一塊兒,剛開始沒有人買,施父施母都有些著急,甚至懷疑今兒個能不能賣出去,施母提意見:“要不我去碼頭上去逛逛,上次賣出去那么多,一半都是他們買的。”</br> 鄔顏想了想:“那邊都是男人,還是讓爹去吧。”</br> “也好。”</br> 于是施父便帶著一桶田螺去碼頭,他之前就在那干工,熟門熟路,甚至認識不少人,去了之后先找熟人推薦,慢慢的,還真賣出去不少。</br> 留下來的鄔顏和施母也沒有閑著,鄔顏送了一碗醬炒田螺給城門下的乞丐,拜托他們去縣城各處幫忙吆喝。</br> “老三家的,這真的行嗎?”施母望著門可羅雀的攤子,不解。</br> “娘放心吧,總歸不會更差了。”</br> 事實證明,這一招的確有效,因為小乞丐們賣力的吆喝,陸陸續續有感興趣的人跟著來這兒買田螺。</br> 這期間,還有一些富人家的小廝,一人就買走好幾十人的分量,連帶著不是什么稀罕物的石榴水,也賣出去大半。</br> 眼看生意好起來,施母也不擔心了,見快到晌午飯點,便催著讓鄔顏去給施傅興送東西。</br> “你就跟三寶說,一切都是娘的意思。”老太婆擠眉弄眼,魚尾紋像花似的。</br> 鄔顏:“……”</br> 其實她并不想去。</br> 無奈在施母的“逼迫”下,收拾起一份醬炒田螺,外帶給自己做的田螺煲,準備見到施三郎后再一同進餐。</br> ……</br> 課畢,甲字班的學子起身恭送夫子,待夫子離開,安靜的學堂慢慢陷入嘈雜。</br> 寧邵從后排匆匆趕到前排,一眼看到施傅興留在桌上的書本,當即喜悅地拿起來:“已經整理好了?多謝施兄!”</br> “給你了,別再來叨擾我。”施傅興陰沉著臉,冷漠道。</br> “嘿嘿嘿,自然自然,愚弟保證不出現在施兄三步以內!”</br> 施傅興一頓,轉過頭認真地說:“三步太近,至少十步。”</br> 寧邵:“……”怎么感受自己非常受嫌棄呢?</br> 明明是看施兄性格憋悶,故意和他多說些話啊!</br> 另一邊,施傅興背著書袋準備出門,近來縣學的食肆做了一道蘑菇湯,雖然比不上鄔顏那次做的美味,但比之其他食物勉強可以入口,少年人走得快,擔心去晚了僅有的一道可以食用的蘑菇湯也沒了。</br> 不料剛走出不遠,旁邊便憑空伸出來一條腿擋住他:“喂,獨人,把你卷子給爺看看,都是同窗,只要你幫忙,好處自然少不了。”</br> “施兄,是王麒!”見此情景,一向膽小的寧邵嚇得雙腿發顫,悄悄拉了拉施傅興的袖子,提醒他不要意氣用事。</br> 可惜施傅興沒能理解同伴的意思,當然,少年人也不知道什么叫害怕,他蹙著眉頭看向對面的兩個人,一高一矮,一胖一瘦,穿著和他毫無二致的書生裝,細看料子卻比他身上那件更為華貴:“獨人?”</br> 施三郎不懂這個稱呼,不耐煩道:“在下姓施名傅興,不知兩位有何指教?”</br> “指教談不上,就是聽說夫子把月試的考題提前告知過你,呵呵,把卷子給我們一份,這件事情我們就當做不知道。”</br> “什么卷子?”</br> “喲,還裝傻呢。”瘦子和胖子交換了一下眼神,瘦子走上前想要教訓一下不識趣的人,沒想到這獨人身材像個竹竿,個頭卻非常高,瘦子堪堪只達到對方的肩膀處,遠遠看著,倒像是孩子在大人面前示威,別提有多搞笑了。</br> “噗。”</br> 傻憨憨的寧邵沒有忍住,噗嗤笑出聲。</br> 這下可算是踩到尾巴了,瘦子登時將注意力轉移到寧邵那兒,見他手里抱著一落書,挑著眉問:“剛看你從獨人桌上拿的,什么東西?”</br> 寧邵又恢復之前唯唯諾諾的樣子,小聲道:“是施兄給在下的筆記。”</br> “筆記?”瘦子摸摸下巴,覺得這東西估計對月試有用處,便伸手,“給我吧。”</br> “這……”寧邵呼吸都急促了起來,下意識收緊胳膊,“其實在下只是借看,等月試過后就歸還施兄。”</br> “你這寧木頭,廢話怎么這么多!”瘦子聽的不耐煩,直接伸手去奪。</br> “不,不,不行!”</br> 一邊想搶一邊又不給,寧邵身體瘦弱,和瘦子本是差不多,但這會兒不想將筆記交出去的念頭使他整個人的力氣都變大了,扯來扯去,最后居然沒有讓瘦子搶走!</br> 瘦子的同伴胖子哎喲一聲,跟施傅興打商量:“獨人…哦不,施同窗,你讓寧木頭把筆記給我兄弟,外加夫子給你的卷子,我給你五十兩!”</br> 施傅興原本只是不耐煩,此刻一聽到對方用“銅臭”羞辱自己,頓時大怒:“君子一言駟馬難追,此物本就是寧兄先借,你們二人來晚了!”</br> “一百兩!”</br> 胖子以為他不滿意這點兒錢,咬咬牙加了一倍。</br> 施傅興氣得胸膛起伏,最終憤恨甩袖道:“哼!不義而富且貴,于我如浮云。二人還是留著你們的阿堵物自己用吧!”</br> “你!”</br> 一時間場面竟然僵持下來,正此時,有一臉蛋胖乎乎的小廝從遠處跑過來,氣喘吁吁:“爺…爺爺…爺,那賣田螺的小攤出現啦!”</br> “當真?”</br> 聞言,胖子顧不得施傅興,立刻轉向小廝。</br> 自從那天聽說炒田螺受人追捧后,他便一直派人留意,現在終于是等到了:“在哪里?”</br> “在,在,就在咱們縣學門口,是一個小娘子呢!”
三月,初春。</p>
南凰洲東部,一隅。</p>
陰霾的天空,一片灰黑,透著沉重的壓抑,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,墨浸了蒼穹,暈染出云層。</p>
云層疊嶂,彼此交融,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,伴隨著隆隆的雷聲。</p>
好似神靈低吼,在人間回蕩。</p>
,。血色的雨水,帶著悲涼,落下凡塵。</p>
大地朦朧,有一座廢墟的城池,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,毫無生氣。</p>
城內斷壁殘垣,萬物枯敗,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,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、碎肉,仿佛破碎的秋葉,無聲凋零。</p>
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,如今一片蕭瑟。</p>
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,此刻再無喧鬧。</p>
只剩下與碎肉、塵土、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,分不出彼此,觸目驚心。</p>
不遠,一輛殘缺的馬車,深陷在泥濘中,滿是哀落,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,掛在上面,隨風飄搖。</p>
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,充滿了陰森詭異。</p>
渾濁的雙瞳,似乎殘留一些怨念,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。</p>
那里,趴著一道身影。</p>
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,衣著殘破,滿是污垢,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。</p>
少年瞇著眼睛,一動不動,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,襲遍全身,漸漸帶走他的體溫。</p>
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,他眼睛也不眨一下,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。</p>
順著他目光望去,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,一只枯瘦的禿鷲,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,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。</p>
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,半點風吹草動,它就會瞬間騰空。</p>
而少年如獵人一樣,耐心的等待機會。</p>
良久之后,機會到來,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,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。</br>,,。,。<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