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89</br> “你在說什么?!”</br> 醉酒書生的一句話,讓大堂所有的讀書人都如墜冰窖,這種舞弊的大事情可不能瞎說,鬧不好要砍人頭呢!</br> 之前勸阻喝醉酒書生的同鄉,更是嚇得臉色蒼白,雙腿戰戰兢兢,最后竟然一屁股摔到了地上。</br> “呵呵,你們不是覺得這次題目很偏嗎......都不會,只有他會,呵呵呵呵。”</br> “你說的是誰!”</br> “是誰?書生哈哈大笑,“等,等放榜后,你們就知道了。”最后一個字剛落,書上眼睛一閉,趴到了桌上。</br> 不一會兒,響起了震天的呼嚕聲。</br> 眾人:“......”</br> 因為這件事,原本熱鬧的大堂變得寂靜下來,雖然舞弊可惡,但題目泄露可不是小事情,如果是真的,他們這些人的成績都得作廢,這意味著,再想考,就得等三年后。</br> 有個頭發花白的老書生頓時哀嚎一聲,也不知道是氣急攻心還是怎么樣,直接暈了過去。</br> 后續的事情鄔顏不得而知,她在聽了幾句之后,就扶著施傅興回離開。</br> 男人又高又重,她一個女人,連同王家胖胖的小廝,廢了好大力氣才將人弄到馬車上。</br> “施娘子,馬車夫會將您二位送到地方,小的還要回去復命,就不遠送了。”</br> 鄔顏道謝,松下擋簾,還未坐穩,座位上的施傅興便從后面抱住她,腦袋擱在肩膀上,有些沉。</br> “夫君?”</br> 沒有聲音,再叫,還是沒有聲音,過于平穩的呼吸,彰顯著對方已經睡著的事實。</br> 鄔顏頭都大了,她實在搞不懂男人的腦子都是用什么漿糊填滿的,既然酒量不好就不要喝酒呀。</br> 感覺肩膀被壓得酸澀不已,女人反手摸到施傅興的臉,啪.啪.啪:“施傅興?”</br> “……”</br> 腦袋暈暈乎乎,睡夢中的施傅興只覺得臉有些疼,他迷起眼睛:“嗯?”</br> “到家了。”</br> 施傅興聽著聲音,有些熟悉,然而目光卻直視著對面的馬車壁:“顏娘?你在哪?”</br> 鄔顏無語,伸手抱住某人的大腦袋,轉了個方向:“現在看見了嗎?”</br> 眼中映入一個嬌媚的面龐,細眉鳳眼,高鼻薄唇。唇珠小巧圓潤,嘴角似翹非翹……的確是他的顏娘,施傅興放下心,滿意地點點頭。</br> 他的顏娘沒有丟。</br> 他湊過去親了一口:“不能離開。”</br> 鄔顏沒來得及躲開,一吻之后,被酒氣熏的直皺眉,此刻又聽著對方傻乎乎的話,心想這簡直就是一個大酒鬼。</br> 回到家,給人灌下一大碗的醒酒湯,鄔顏累得眼睛都快睜不開,又不能洗澡,便簡單擦了擦準備入睡。</br> 至于施傅興,鄔顏讓碧落把男人扶到書房,臭氣熏天,她才不要和他一塊兒睡呢。</br> “施娘子放心,等這事過去,施公子就會回來了。”碧落臨走的時候,忽然安慰了這么一句。</br> 鄔顏一臉懵,是她自己不愿意和施傅興睡的,怎么到碧落那里,自己反而成了一個小可憐呢?</br> 百思不得其解。</br> 想不明白,鄔顏干脆不再想,她蓋上被子,舒舒服服睡大床。</br> 客棧。</br> 庚雙虛弱地躺在床上,請來的大夫正把著她的手腕,反復尋覓,閉目聚眉。</br> 站在旁邊的賈子宏等了半晌,有些著急,皺眉問:“大夫,怎么樣?”</br> 大夫表情先是凝重,后而松開,笑呵呵收手:“恭喜公子,賀喜公子,貴夫人這是有喜了!”</br> 聞言,賈子宏渾身一僵:“可否確定?”</br> “確定。”大夫被質疑了也不生氣,只當賈子宏剛當爹,高興傻了,“按之流利,圓滑如按滾珠,確是滑脈之狀,而且從脈象看,已經有月余。”</br> 月余……</br> 賈子宏眉頭緊皺:“多謝大夫,石墨,送大夫離開。”</br> 床邊空下來,躺在那里的庚雙在一開始的迷惘后,心中漸漸升起喜悅之情:“表哥,我懷孕了!我們有寶寶了!”</br> “小聲些!”</br> 賈子宏臉色鐵青,看著庚雙激動的神情,深呼一口氣,“你是怕自己名聲不被毀掉嗎?!”</br> 他們還未成親,庚雙便有了身孕,這種事情如果傳出去,對女子的影響有多大,她難道不明白嗎?</br> 庚雙平靜了些,但仍然不放在心上,她只關心一件事情,“表哥,我們什么時候成親啊?”</br> 原本是等明年考過會試,兩家再結親,如今既然已經懷孕,怕是無法再等到明年。</br> 聽到這話,賈子宏好不容易穩定下來的情緒又轉陰,他回頭看了庚雙一眼,眼神深沉:“你先休息,我會盡快提親。”</br> 賈子宏離開房間,庚雙吐了四五次,晌午吃進去的食物早就吐出來,此刻才感覺肚中饑餓,她道:“翠竹,你去給本小姐買點兒點心吃,要甜的。”</br> 說完后沒等到回答,庚雙側頭,發現從剛才就一直沒有說話的翠竹臉色蒼白,身體抖抖瑟瑟,一副極其恐懼的模樣。</br> “你這是做什么?”庚雙蹙眉問。</br> 翠竹擠出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,她每天都和小姐在一起,怎么不知道小姐已經……“小姐,這事要是被老爺夫人知道,他們會打死奴婢的。”</br> 一向仗著自家小家“狐假虎威”的翠竹,在這一刻,終于感覺到恐懼。</br> 不僅如此,她的小姐還用非常不以為意的語氣說:“不就是懷了孩子嘛,反正我遲早要嫁給表哥,早懷晚懷有什么區別。”</br> “放心,我爹和我娘要是打你,本小姐絕對會護著你的。”</br> “可是……”</br> 翠竹的話庚雙已經聽不進去,少女滿懷春色,開始暢享以后的美好生活:“等成親后,本小姐就放你出去,做丫鬟沒出路,到時候給你找個男人,王三怎么樣?他爹是管家,應該挺有錢的。”</br> 聞言,翠竹咬住下唇,壓得血色退去,僅剩蒼白。</br> 她從房間退下,出了客棧去買點心,路上心里隱隱不安。</br> 如果被老爺夫人知道小姐未婚先孕,絕對會大動肝火,說不定連小姐也會挨打,到時候小姐自顧不暇,還能護得住自己嗎?</br> 還有王三,就算是管家的兒子,歸根結底是個奴才,嫁給他,以后她的孩子還是給人做奴才!</br> 不行,她得早些做打算。</br> 第二天,陽光明媚。不知誰家的桂花滿樹盛開,隔著老遠,都能聞到那股濃郁香味。</br> 施傅興宿醉后清醒,只覺得腦袋像是撞到墻上一般,臉頰也疼得厲害,閉著眼往旁邊抱了抱,不料卻落了空。</br> 男人一下子清醒過來,他睜開眼,發現身邊并沒有人。</br> 再然后,他又發現,這并不是平日睡覺的內室,梅蘭菊竹,筆墨紙硯,擺放著各種書籍和名畫——這是他讀書的地方。</br> 指腹捏了捏鼻梁,施傅興有些不知情況,他從矮榻上起身推門而出,院子里洗衣裳的碧落看到他:“公子醒了?”</br> “顏娘呢?”</br> “施娘子還未起床。”碧落回答。</br> 施傅興聞言便往內室走去,碧落一看,趕緊把人叫住:“公子,您不能進去?”</br> 施傅興腳步一頓,蹙眉不解:“為何?”</br> 這話能讓碧落怎么說呢,小丫鬟羞紅了臉,女人家來月事,排的都是污穢之物,而這個時候的女子,也是污穢之氣最濃的時間,如果男子離近了,容易被.吸.走陽氣,帶來霉運。</br> 小丫鬟支支吾吾,施傅興等的不耐煩,眉間的痕跡越來越深:“如果沒有事情,我先進去了。”</br> “哎呀公子,施娘子今兒身體不舒服,昨兒便讓奴婢將您帶到書房,所以您還是離得遠些。”</br> 一聽鄔顏身體不舒服,施傅興臉色就變了:“胡鬧!”他一甩袖子,“既然身體不舒服,我這當夫君的更應該照顧她。”</br> 說完轉身進了內室的房門,碧落無法,甩了甩手上的肥皂泡沫,也跟著進去。</br> 彼時鄔顏聽到外面的動靜,醒了過來。</br> 肚子有些疼,倒不是很厲害,大概昨天夜里把被子蹬開,有些受涼。</br> “顏娘。”</br> 女人聞聲抬頭,見施傅興走進來,身上穿的還是昨夜那件衣服,她往被子里縮了縮,只露出巴掌大的臉:“夫君酒醒了。”</br> 語氣有些奇怪,施傅興腳步一頓,靈敏的第六感讓他覺得,對方這句話還有別的含義。</br> 難道醉酒后,他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情?</br> 正想著,床上躺著的女人突然哼了一聲。</br> “好疼。”</br> 男人立刻走過去:“哪里疼?”</br> “肚子。”鄔顏眉頭緊鎖,仿佛擰成了一朵花,她發誓,以后絕對不會在這個時候吃涼的東西,簡直要了老命。</br> 施傅興在床邊坐下,恰好被剛進來的碧落看見了,頓時哎喲一聲,這對夫妻怎么這么不講究啊!</br> “碧落,你去燒個湯婆子。”</br> “啊?哦哦,公子稍等。”</br> 碧落剛進來又出去,什么也沒來得及說,不過說了怕是也沒人在意。鄔顏和近在咫尺的男人對視,看見對方的臉頰紅紅的,像是撲了胭脂,不禁有些心虛,她明明沒有用力啊?</br> 伸手摸了摸:“夫君,你的臉疼嗎?”</br> 施傅興沒有回答,比起臉疼不疼,鄔顏冰涼的手才是讓人意外的事情。</br> “怎么這么涼?”男人皺眉,語氣充滿不認可。</br> 鄔顏訕訕收手,原本以為一個人睡會很爽,結果爽是爽了,卻一晚上都沒有暖和過來,不止手,還有腳,此刻都是冰涼的。</br> 施傅興也想到了這一點,他將手搓熱,伸進被子,握住了冰塊似的腳丫。</br> 鄔顏覺得癢癢,拿腳輕輕蹬他。</br> 施傅興加重了手上的力量:“不要鬧。”</br> 他看她,像一個在玩鬧的孩子。</br> 男人的手又大又熱,像個源源不斷散發暖氣的湯婆子,只一會兒,鄔顏的腳便暖和過來,于是手又往上,一路順著修長的腿到腹部,輕輕揉著。</br> 說來也是奇怪,鄔顏自己并非沒有揉過,但都沒有太大作用,然而此刻經施傅興的“按摩”,很快,肚子便不疼了。</br> 唔,看來自己的肚子也是個看人下菜碟的“勢利肚”。</br> 等碧落將燒熱湯婆子送來,有了替代物,施傅興.抽.回手,看得碧落臉色通紅,恨不得將頭埋進胸前。</br> 她扶著鄔顏半坐起身,女人嫌頭發太亂,懊惱道:“碧落,幫我把頭發挽住吧。”</br> “好的,施娘子。”</br> 碧落去梳妝臺前,翻找一番,想著施公子也在,故意把昨天的新簪子拿出來。</br> 于是挽發的時候,離得近的施傅興正好看見了女人的新簪子。</br> 他怔了怔,下意識問出口:“什么時候買的?”</br> 鄔顏奇怪地看他:“不是夫君送我的嗎?”</br> 施傅興一臉疑惑:“我送的?”</br> 聽著男人的反問,鄔顏蹙起秀眉,突然感覺不太對勁。</br> 那邊的碧落卻沒有發覺,心直口快道:“對啊,送簪子的小童說,是一個高高瘦瘦的書生送給施娘子的,不是您還是誰啊?”</br> 聞言,施傅興猛地看向鄔顏。</br> 鄔顏:“……”
三月,初春。</p>
南凰洲東部,一隅。</p>
陰霾的天空,一片灰黑,透著沉重的壓抑,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,墨浸了蒼穹,暈染出云層。</p>
云層疊嶂,彼此交融,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,伴隨著隆隆的雷聲。</p>
好似神靈低吼,在人間回蕩。</p>
,。血色的雨水,帶著悲涼,落下凡塵。</p>
大地朦朧,有一座廢墟的城池,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,毫無生氣。</p>
城內斷壁殘垣,萬物枯敗,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,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、碎肉,仿佛破碎的秋葉,無聲凋零。</p>
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,如今一片蕭瑟。</p>
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,此刻再無喧鬧。</p>
只剩下與碎肉、塵土、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,分不出彼此,觸目驚心。</p>
不遠,一輛殘缺的馬車,深陷在泥濘中,滿是哀落,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,掛在上面,隨風飄搖。</p>
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,充滿了陰森詭異。</p>
渾濁的雙瞳,似乎殘留一些怨念,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。</p>
那里,趴著一道身影。</p>
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,衣著殘破,滿是污垢,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。</p>
少年瞇著眼睛,一動不動,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,襲遍全身,漸漸帶走他的體溫。</p>
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,他眼睛也不眨一下,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。</p>
順著他目光望去,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,一只枯瘦的禿鷲,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,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。</p>
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,半點風吹草動,它就會瞬間騰空。</p>
而少年如獵人一樣,耐心的等待機會。</p>
良久之后,機會到來,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,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。</br>,,。,。<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