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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49章 番外篇·橋(二)

    為什么說我對覆盆子的記憶是最深的呢,因為在原先架橋的那個位置長了好多覆盆子,對于這玩意兒的喜愛讓我對那塊地方情有獨鐘。但是我是想去,卻又不敢去,因為我去了如果被阿媽發(fā)現(xiàn)了,肯定得挨揍,因為覆盆子這玩意兒還有個特別的地方就是喜歡長在老墳頭上。</br>  那兒是一道彎,彎的里面是人家,那條路從我家門口剛好通到那個彎彎上。那個彎兒很大,有著接近九十度的轉彎,而且還很陰,太陽很早便照不到那個地方了,所以那地方冬天的雪總是最晚化。</br>  一個墳包的恐懼對我來說遠遠沒有覆盆子的誘惑來的大,以前是爺爺給我摘,爺爺不在了,我便自己去摘。很多時候我都能看見有個老婆婆在那彎上坐著,我也喊過她,但是她不理我,拄著拐杖永遠是在那個位置坐著。</br>  我也不是經(jīng)常能看到她,只有在一些特殊的日子她才會去那兒,我不記得村子里誰家有這么個老太太,所以便經(jīng)常對我啊媽說:“媽,上頭那個彎彎上坐著的老太太是誰?”</br>  我媽剛開始還會去瞧一眼,后來便不理我了,她認為是我在胡說八道,有時候我還聽見她帶著哭腔跟我阿爸說:“這孩子老神神叨叨的,以后可怎么辦,你也不想辦法去請個人來給他看看。”</br>  那會兒,我阿爸也去找過查文斌,但是他不在,聽外婆說他去了外地,后來阿媽對于我老提的那個老太太也就當做沒看見了。</br>  大約是準備要準備要起橋的時候,阿爸才聽人說查文斌回來了,便放下手頭的活兒急急忙忙的去尋他,那時候的查文斌看上去已經(jīng)和以前大不相同了。</br>  過去他看見我,總會拿手來摸摸我的頭,或者捏捏我的臉蛋,似乎我對他來說有一種特別的感覺,但是那時候我再次看見他,他伸出的左手想要摸摸我的頭卻停在了空中沒有落下,轉而又換成了右手。</br>  吃飯的時候,我看見他那左手有兩只手指始終是被他彎曲在手掌心里不露出來,我也還跟著學樣,認為那樣的姿勢好有趣。</br>  查文斌替我阿爸看了這條路,說讓阿爸把門口的自來水出水口從右邊挪到左邊來,并且在路口做一口小水池,他說這是用來引龍的。</br>  啊爸跟查文斌說了我老在家里神神叨叨的情況,查文斌去回答阿爸,反而過來問我:“小憶啊,你看見那個婆婆的時候害怕不害怕啊?”</br>  我嘟囔著小嘴說道:“不害怕的,只是每次喊她她都不理我。”</br>  然后查文斌看著我便笑,然后就和阿爸說去看看那道橋的位置。</br>  河不寬,也就五六米的樣子,我們那兒是小溪,河水也很清澈,據(jù)說這河道在幾十年前還是挺深的,那會兒每隔一百米便會起一道攔河壩。那會兒山里還沒有像樣的大路,只有一條羊腸小道,靠山吃人的人們不得已只能靠水路運輸些資源出去,等到漲水的季節(jié)便會用來運送山里的竹子和木料,所以很多地方也都是后來人工開辟的河道。</br>  我阿爸是兄弟姐妹里最小的一個,那時候走水路這種苦活都是大伯伯他們干的,得在河里飄上半個月的時間才能把一串串的竹排送到那個小港口,然后拿了錢換些生活用品回來。據(jù)說在拓寬河道的時候,也曾經(jīng)在兩旁發(fā)現(xiàn)過不少老墳子,在那個不講究的年代無主墳墓通常免不了被毀的命運。</br>  修橋的那道彎兒到我家里差不多有七十米左右,那會兒還是土泥巴路,阿爸準備河的兩旁用水泥和石塊建埂,只有這種石頭埂才能抵御漲水季節(jié)不被沖毀,這樣的橋才會牢固。</br>  查文斌看了位置,然后就跟我爸說:“老小啊,這個地方建橋是不錯,但也有好有懷,我只是給你個建議,具體怎樣,還是你自己決定。”</br>  阿爸當時對查文斌是這么說的:“橋我是一定要建的,為了那口氣也得自己建。”當年修建那道橋,我記得阿爸是管別人借了錢,那也是他這輩子第一次問人開口借錢,也同樣是最后一次,他常說:人活在這個世上就是為了一張臉,不能讓人給瞧扁了。</br>  查文斌指著對面那高山說道:“一定要建也可以,建了橋,你們這兒的那條龍就會順著這條山脊一直沿到你家,我讓你修的那池子就是給它喝水的。”</br>  在我老家的對面確實是一座彎曲的高山,也不知另外一頭是綿延向哪里,但是山的一腳卻落在了這彎彎上,查文斌說這是龍頭,本來這龍可以喝這溪里的水,但是你通了橋,龍就得順著橋往上走了,那便是我的家。</br>  啊爸聽他這么一說,心里那個美啊,便說道:“這是好事啊,龍都給引到家里去了。”m.</br>  但是查文斌卻搖搖頭道:“這條龍是條水龍,管這一代的雨水,它有的時候在,有的時候就去別的地方,在的時候你那家里自然是風水寶地,但若是不在,這道橋就成了方圓百里之內的奈何橋。龍道若是虛了就會成為一條陰陽道,也就是說在下雨的時候,龍不在,你這道橋上在某些時候就是給死人過的,你家里的人可以走,因為它們借的是你的路,但若是其他人來走,就容易出事兒,辦法也是有,弄一對石獅子放在橋頭就沒關系了,龍不在的時候讓它來守。”</br>  但是要加一對石獅子,這個當時家里已經(jīng)沒有余錢了,借來的錢剛好也只夠一個工程款,一對石獅子的價格可不便宜,那東西是非常富有的大戶人家門口才有的,我家那時候壓根沒這個條件。</br>  但阿爸決定還是要在這兒造橋。</br>  因為那時候來我家的客人并不是很多,為啥呢?一個是地方偏僻,不在馬上邊上,人家來串門也不方便;二呢,主要還是窮,家里的老底子薄啊,那會兒老家的民營經(jīng)濟完全還沒有人來開發(fā),遠遠沒有現(xiàn)在這樣的條件。在那個靠力氣吃飯的年代,家里勞力少,自然就窮,人家就看不起,所以也不愿意來玩兒。</br>  路當時已經(jīng)修完了,只要架上橋,就算完工了。如果要換地方,那就得廢老大勁兒了,修一條路的工程可是相當大的。所以當時阿爸猶豫了一下,心想著下雨天的晚上也不會有人上家里來玩,就決定還是在這地方弄。</br>  后來這道橋便如期竣工了,真如查文斌所說,那些年我家的家道開始興旺起來,很快就摘掉窮人的帽子。這人一富,玩的人就開始多了,結果還真的出過事兒,不過那是在一年后了。</br>  然后便是我的問題,這對于當時的家里來說才是頭等大事,一個孩子老是疑神疑鬼的說著不著邊際的話,家里人也跟著害怕,因為那一年我誤入將軍廟之后就開始這樣,啊爸認為我是不是身上還是有不干凈的東西。</br>  到了大晚上的,查文斌便把我抱了出去,還不讓阿爸跟著,雖然阿爸心里不放心,但也只好隨他去了。</br>  查文斌就把我放在那座還沒建好的橋頭,然后笑著問我:“小憶,叔把你一個人放在這里你怕不怕?”</br>  “不怕!”我是這樣回答的。</br>  然后他便給了一枚銅錢讓我捏在手心里說道:“那叔先回去了,你一個人在這里玩會兒,要是怕了就把手里這銅錢丟到河里去,知道了嗎?”</br>  我點點頭,他便走了。</br>  那會兒是即將入夏的時節(jié),農村的孩子最喜歡的兩種昆蟲都開始出來了,一種是螢火蟲,還有一個便是蟋蟀。</br>  夜很黑,但是月亮卻很圓,照的這片大地慘白慘白。也不知是我的視力特別好,還是真的是太白了,我可以看見那些在草叢里蹦來蹦去的蟋蟀,便去抓,抓來了蟋蟀就在地上挖個坑丟進去,讓它們斗。年幼的我從來不知道什么叫做害怕,只是覺得一個人玩挺樂。</br>  沒多久,我便看見對面那個老婆婆又出來了,她還是坐在那兒,似乎在看著我,我也看著她。那會兒為了方便過河,阿爸在橋上面搭了一個簡易的竹橋,人走在上面會發(fā)出“吱呀、吱呀”的聲音,還有點顫抖,非常不穩(wěn)。</br>  我便走了過去,一直走到那討婆婆的邊上,然后張開小手,把兩只蟋蟀露給她看。我不知道為什么會這么做,大概是想引起她的注意,那個婆婆笑了,我也跟著笑了。</br>  然后我就問她:“你為什么老坐在這兒啊?”</br>  婆婆說:“因為這里是我的家啊。”</br>  我環(huán)顧四周看看,這兒并沒有多余的房子,只是旁邊有一個老墳包,就是爺爺常常摘覆盆子的地方。
    三月,初春。</p>
    南凰洲東部,一隅。</p>
    陰霾的天空,一片灰黑,透著沉重的壓抑,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,墨浸了蒼穹,暈染出云層。</p>
    云層疊嶂,彼此交融,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,伴隨著隆隆的雷聲。</p>
    好似神靈低吼,在人間回蕩。</p>
    ,。血色的雨水,帶著悲涼,落下凡塵。</p>
    大地朦朧,有一座廢墟的城池,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,毫無生氣。</p>
    城內斷壁殘垣,萬物枯敗,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,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、碎肉,仿佛破碎的秋葉,無聲凋零。</p>
    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,如今一片蕭瑟。</p>
    曾經(jīng)人來人往的沙土路,此刻再無喧鬧。</p>
    只剩下與碎肉、塵土、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,分不出彼此,觸目驚心。</p>
    不遠,一輛殘缺的馬車,深陷在泥濘中,滿是哀落,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,掛在上面,隨風飄搖。</p>
    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,充滿了陰森詭異。</p>
    渾濁的雙瞳,似乎殘留一些怨念,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。</p>
    那里,趴著一道身影。</p>
    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,衣著殘破,滿是污垢,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。</p>
    少年瞇著眼睛,一動不動,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,襲遍全身,漸漸帶走他的體溫。</p>
    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,他眼睛也不眨一下,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。</p>
    順著他目光望去,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,一只枯瘦的禿鷲,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,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。</p>
    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,半點風吹草動,它就會瞬間騰空。</p>
    而少年如獵人一樣,耐心的等待機會。</p>
    良久之后,機會到來,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,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。</br>,,。,。</br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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