彗星小時候有段時間每天都來弗蘭克先生這里消磨時間,店里的雨傘均出自弗蘭克先生之手。雖然他看上去不像是那種行動靈敏的人,但他有一雙巧手,從雨傘的每一根骨架再到傘布,弗蘭克都認真對待。</br> 彗星坐在小板凳上看弗蘭克做雨傘,看他把一堆鐵絲拼湊成一把做工精良的雨傘,每次看他做好后,彗星都會贊嘆不已。</br> “難為你還記得我,真慶幸您還在這里。”彗星笑著上前和弗蘭克擁抱了一下。</br> 弗蘭克先生哈哈大笑:“怎么可能忘了你,我在這開店三十多年,第一次遇到一個對手工活這么感興趣,手卻那么笨的孩子。”</br> 彗星囧,弗蘭克先生說的是事實,當初她每天不厭其煩地看弗蘭克先生做雨傘,自以為學會了,等上手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手像是殘了一樣,什么都做不好。</br> 彗星又和弗蘭克先生閑聊了幾句,弗蘭克先生看向旁邊的慕霆琛,打量了他一會兒,笑瞇瞇地說道:“他是你男朋友吧!”</br> 慕霆琛微微頷首,笑道:“沒錯。”</br> 弗蘭克先生對彗星笑道:“既然來了,就隨便看看,喜歡哪把雨傘送你了。”</br> 彗星受寵若驚,弗蘭克先生店里的每一把雨傘都不一樣,因為是手工制作,所以每一把都有編號,而且都是獨一無二的,價錢嘛當然也比市面上那些批量生產的雨傘高很多。</br> “這怎么能行?”</br> “你不收的話是看不起我這小老頭做的東西嗎?”弗蘭克先生佯怒。</br> 彗星連連擺手,惶恐道:“不是,不是,就是覺得受之有愧。”</br> “一把雨傘送給你做個紀念而已,不要有心理負擔。”弗蘭克先生笑了笑。</br> 最后彗星挑了一把紅色的雨傘,傘布順滑結實,整體設計顯得簡約莊重,傘形修長又漂亮,傘面很有質感,防水布面十分輕薄,可以看出用料講究而扎實。</br> 就連弗蘭克先生都驚訝彗星的眼光,夸彗星的眼光獨到,挑了店里最好的一款。</br> 和弗蘭克先生告別后,彗星一手拿著雨傘一手拉著慕霆琛,心情十分雀躍,抬起頭對慕霆琛說道:“今天真是幸運的一天,過了那么多年那家店還在,弗蘭克先生也還在,而且還送了我一把雨傘。”</br> 慕霆琛眉眼帶笑,說道:“等下次我們都有時間可以再來探望他。”</br> 彗星點點頭,原本雀躍的心情想到今晚就要離開不由得失落。因工作原因,她就要搭晚上10點的班機回國了,傅晴知道她不吭一聲就出國發了好大一通火,可憐的月月又被傅晴臭罵了一頓,說她連個大活人都看不住。</br> 兩個人回到車里,慕霆琛微笑著問道:“要不要一起去看一下你爸媽?”</br> 彗星微愣,沒想到他會主動提起見她爸媽,本以為兩人交往時間還不算長,不必急著見父母,而他的積極態度確實讓她意外。</br> 見彗星一臉呆滯的表情,慕霆琛表情故作嚴肅,語氣中帶著幾分質問:“申小姐,我與你交往是以結婚為目的,都交往這么長時間了不見父母,請問你是在玩弄我的感情嗎?”</br> 彗星抽了抽嘴角,上次她跟他說要介紹父母給他認識,純粹就是順嘴一說,并沒有當真,他們的感情基礎才穩定下來,這檔口見父母總覺得有點太快了,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她媽總急著將她嫁出去,這時候送上門,不正是羊入虎口了嗎?</br> “我晚上還要趕飛機,下次再約他們見面吧?”彗星試著阻攔。</br> 慕霆琛熟練地將車開出停車位,邊打方向盤邊應道:“再趕一起吃頓飯的時間總是有的,應該來得及。”</br> 彗星再接再厲,“我爸那個人很嚴肅很古板,我們沒有提前通知他們就登門,我爸會生氣,后果很嚴重。”</br> “我沒告訴你嗎,早上的時候我就打電話通知他們了,晚上一起吃飯。”慕霆琛眸光閃過一絲促狹的笑意,表情故作無辜。</br> 彗星咬了咬后槽牙,瞪著他道:“你耍我……”</br> 慕霆琛看著她氣鼓鼓的臉,心情大好,笑著解釋道:“知道你爸媽在倫敦,怎么也要上門表達一下誠意,不然等以后要娶你的時候說起來,你爸媽該怪我了。”</br> 彗星聞言臉頰微熱,一肚子火瞬間就熄了,半晌才囁嚅道:“想得挺美,誰要嫁你了?”</br> 慕霆琛扯了扯嘴角,斜睨她一眼,沉聲道:“怎么,還想著耍流氓?”</br> 彗星:“……”</br> 默克爾教授和陳芳女士是一對工作狂人,一位每天想著學術研究,另一位每天忙著藝術事業,陪伴子女的時間自然就少了。她和Leon相差五歲,成長待遇卻是相差無幾,Leon小時候本以為她是家中老幺父母會多疼愛她一點,后來發現她過得也不比自己好多少,大多數時間都是彗星一個人呆在家。</br> 事情都有兩面性,好事就是慢慢地,養成了彗星獨立自主的好品質。到她成年后毅然決然地選擇走音樂這條路,極力反抗父母的阻攔,最后父母的反對無果,只能放她遠行,放手任她自由飛翔。</br> 默克爾教授夫妻住在倫敦西面的切爾西區,搬到這里的原因只是因為陳芳女士喜歡泰晤士河,每天吃完飯,他們都要在河邊散步。</br> 車子停在路邊的停車位,彗星抱著忐忑的心情下了車,慕霆琛從車后箱拿出兩盒包裝精美的盒子,一看就是有備而來,彗星不由得感嘆,這個人各方面都能想的如此周到,確實讓人挑不出毛病。</br> 她還曾經幻想過,以后要帶慕霆琛見父母,他拒絕的話,自己就能趾高氣揚地數落他:“慕先生,我們交往有段時間了,見一下父母的事才能體現對彼此的誠意,你既然拒絕,是否說明你對我并沒有誠意?”</br> 可惜的是,她想象的場景并不會出現,慕霆琛似乎十分樂意見她父母,表現得比她還積極。</br> 彗星帶著慕霆琛來到一棟紅色小洋房前,周圍種著各種各樣的花,姹紫嫣紅,十分漂亮,微風輕輕起,送來一陣淡淡的花香。</br> 彗星按了按門鈴,半晌門后便聽見一陣腳步聲,門還沒開,彗星便親切地嚷嚷著:“媽媽,我回來了。”</br> 伴隨著門緩緩打開,慕霆琛這才見到了傳說中的陳芳女士。一襲印花絲綢旗袍將她的氣質風韻襯托得更加卓絕,舉手投足間仿若舊時的世家小姐,裊裊婷婷。臉上的皺紋似乎并不影響她的美貌,反而成為了一種歲月的勛章。</br> 慕霆琛心下了然,彗星雖然是混血兒,但五官卻遺傳陳芳多一些,身上那股淡然的氣質多半也出自眼前人。</br> 一看見彗星,臉上先是高興再轉換成嗔怪的表情,沉聲道:“死丫頭,還知道回來,要不是小慕聯系我們,我們還不知道你到倫敦了。”</br> 彗星笑著上前抱著陳芳的脖子,在她身上蹭啊蹭,笑著說道:“媽咪,我這不是時間太趕了嗎,我本來打算下個月國慶放假再過來看看你和爸爸的。”</br> 陳芳被她蹭的沒了脾氣,笑著推來了她的腦袋,“多大的人還撒嬌,也不怕讓小慕看笑話。”</br> “小慕,讓你笑話了,這丫頭容易抽風咱們別理她,你快進來,她爸等著你們呢!”陳芳女士看著慕霆琛的眼神是掩飾不住的滿意,典型的丈母娘看女婿。</br> 慕霆琛好笑地朝彗星眨眨眼,完全一副看好戲的樣子。</br> 彗星回瞪了他一眼,跟著陳芳進了家門。</br> 默克爾教授在客廳看電視,聽見玄關的動靜,便停下動作起了身,剛好陳芳領著一對情侶進了客廳。</br> 默克爾教授比慕霆琛矮了半個頭,要抬起頭才能看清他的臉,默克爾教授緊皺著眉頭,鏡片后面的一雙眼里透著審視的意味,而慕霆琛神色自若,任由默克爾教授打量。</br> 彗星笑著上前抱住了自家老爸,“爸爸,好想你啊!”</br> 默克爾教授收回眼神,轉頭瞪著自家閨女,“大半年不見,我以為你忘了還有一個爸呢!”</br> 默克爾教授與陳芳女士婚姻幾十年,早已練就了一口流利地道的普通話。</br> 彗星笑著提醒道:“不是經常視頻通話,怎么能說大半年不見呢?”</br> “那能一樣?而且經常打你電話不是在工作就是在去工作的路上,也不知道一天天的忙什么,你哥哥一個月至少還能回家一趟,你呢?”默克爾教授橫眉倒豎,語氣中有一點委屈三分怒氣。</br> 彗星心中不免愧疚,乖乖閉嘴,只能心中暗暗吐槽,這是親爹呢,就不能在慕霆琛面前給她留點面子?</br> 慕霆琛看出彗星的窘境,上前替她分擔火力,“默克爾教授您好,久仰大名,我是慕霆琛。”</br> 默克爾教授睨了慕霆琛一眼沒說話,神色自若,眼神平靜無波,</br> “聽聞默克爾教授精通圍棋,我特意找人訂做了一副,希望您喜歡。”</br> 默克爾教授接過禮物,神色稍緩,然后又面無表情地看著他,慕霆琛恭敬又謙遜地頷首。</br> 氣氛忽然有點尷尬,彗星不好意思地看了慕霆琛一眼,慕霆琛給她回了一個安慰的笑。</br> 默克爾教授打量了慕霆琛良久后才慢慢笑出來,一改剛剛的嚴肅,神色溫和地招呼慕霆琛坐,“小慕快坐,喝茶還是喝咖啡?”</br> 彗星沖慕霆琛笑了笑,腳下慢了半步與慕霆琛肩并肩,湊到他的耳邊小聲說道:“別緊張,老頭看著古板嚴肅,其實很好相處的。”</br> 慕霆琛輕握住彗星的手,安撫性地用手指輕敲著她的手背,一臉坦然地迎上了默克爾教授的目光。</br> 彗星心里忍不住哀嘆,見父母的人是他,膽戰心驚的人為什么是我呀?
三月,初春。</p>
南凰洲東部,一隅。</p>
陰霾的天空,一片灰黑,透著沉重的壓抑,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,墨浸了蒼穹,暈染出云層。</p>
云層疊嶂,彼此交融,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,伴隨著隆隆的雷聲。</p>
好似神靈低吼,在人間回蕩。</p>
,。血色的雨水,帶著悲涼,落下凡塵。</p>
大地朦朧,有一座廢墟的城池,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,毫無生氣。</p>
城內斷壁殘垣,萬物枯敗,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,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、碎肉,仿佛破碎的秋葉,無聲凋零。</p>
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,如今一片蕭瑟。</p>
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,此刻再無喧鬧。</p>
只剩下與碎肉、塵土、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,分不出彼此,觸目驚心。</p>
不遠,一輛殘缺的馬車,深陷在泥濘中,滿是哀落,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,掛在上面,隨風飄搖。</p>
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,充滿了陰森詭異。</p>
渾濁的雙瞳,似乎殘留一些怨念,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。</p>
那里,趴著一道身影。</p>
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,衣著殘破,滿是污垢,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。</p>
少年瞇著眼睛,一動不動,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,襲遍全身,漸漸帶走他的體溫。</p>
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,他眼睛也不眨一下,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。</p>
順著他目光望去,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,一只枯瘦的禿鷲,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,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。</p>
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,半點風吹草動,它就會瞬間騰空。</p>
而少年如獵人一樣,耐心的等待機會。</p>
良久之后,機會到來,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,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。</br>,,。,。<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