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其野點到即止,沒有再多說。</br> 臺下觀眾紛紛詫異猜測著他口中的這個“她”是誰,而當事人就站在他們面前,被突如其來的這份告白弄得不知所措。</br> 明明心里清楚沒人知道這個“她”就是自己,可宋蠻還是匆忙垂下頭,裝作忙碌的樣子,不敢再去回應江其野炙熱的視線。</br> 主持人趁氣氛到達**,完美地總結了一波,節目圓滿結束。</br> 宋蠻能感覺到江其野的視線一直在自己身上游走停留,她不想被別人看出什么,想趕在江其野退場前先離開,助理阿純卻走進來送上一束花。</br> “姐姐,那個L又送花來了?!?lt;/br> 這一個月來,署名L的這位觀眾每天都會給宋蠻送一束新鮮的玫瑰來,有時還會留些直白的諸如“喜歡你”“你最漂亮”這類的話。</br> 電視臺常有粉絲給主持人送禮物寄信,宋蠻開始不太習慣,也拒收過,可對方雷打不動地要送,她最后也沒了辦法。</br> 這邊剛接過花,身后就有熟悉的聲音傳來。</br> “回去嗎,我送你。”</br> 是江其野。</br> 宋蠻還未開口,阿純便搶著說,“那姐姐,我幫你把車開到觀瀾道,你放心?!?lt;/br> 說完就蹦蹦跳跳地走了。</br> 宋蠻:“……”</br> 到底是江其野的人,關鍵時刻可一點兒都不向著自己。</br> 既然到了這個份上,宋蠻便也沒矯情。反正都要回家,坐誰的車都一樣。</br> 看到江其野的視線落在自己手里的花上,宋蠻原想解釋一下,可想到阿純既然那么忠心,這種小事必然已經匯報給他了,便懶得再開這個口。</br> 她輕聲說:“你去停車場等我。”</br> 于是江其野先離開。宋蠻把玫瑰花送給了同事后,正要進電梯,白曼音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,伸手卡住梯門。</br> 她神色很難看,看得出接近氣急敗壞,宋蠻冷眼看她,“做什么?!?lt;/br> 白曼音咬著牙一字一頓道:“宋蠻,你最好保佑江其野能罩著你一輩子,哪天他不要你了,我也不會讓你有好日子過?!?lt;/br> 宋蠻聽笑了似的,低頭片刻,淡淡說:“第一,我不需要任何人罩;第二,做人知足點,別總去奢想不屬于自己的,你送我的那句話自己怎么沒琢磨過呢。”</br> 按下關門鍵的時候,宋蠻似笑非笑地看著她,聲音壓低:“長點兒心,白春艷,我耐心有限。”</br> 白曼音臉色頓時一白,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,似乎想要說什么,梯門卻不由她地關上了。</br> 宋蠻直下停車場。</br> 江其野在車里等她。</br> 拉車門的時候有片刻的猶豫,可江其野從里面幫她打開了門。</br> “進來?!?lt;/br> 宋蠻只能定了定心,努力從容地坐上去。</br> 正要扣安全帶,江其野卻傾身過來,細心幫她系好。</br> 他身上依然是那種冷杉香,混合煙草味,帶著成熟男人的誘惑。</br> 安全帶和他的手一起從胸前劃過,若有似無地和身體碰撞著。</br> 宋蠻的每根神經都好像穿梭著電流,她喝了口水,故意找話題說:“你身上的香味好像從來沒變過?!?lt;/br> 江其野坐正,邊發動汽車邊回答她:“為什么要換?!?lt;/br> 宋蠻覺得他作為一家上市公司的總裁,在品味上不該這么貧瘠。</br> 香水這種東西,難道不是根據心情、場合和季節都會有不同的調整嗎。</br> 或是看出她的疑惑,江其野又自顧說:“我喜歡一樣東西會很長情?!?lt;/br> 頓了頓,“人也一樣。”</br> 宋蠻:“……”</br> 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再次冷不丁被狠狠撞了下。</br> 她咳了聲,垂眸同時看到放在置物盒里的打火機。</br> 是她送的那塊。</br> 宋蠻微愣了下,隨后又坦然。</br> 早在剛剛看到那個葡萄園的M和Y時,她就知道江其野一定看到了打火機里自己的心意。</br> 抿抿唇,她玩笑般說:“我還以為你發現不了,畢竟那么隱蔽?!?lt;/br> 江其野知道她在說打火機。</br> 安靜片刻,他輕輕道:“其實上學時我也有一個差不多的打火機,后來丟了。”</br> 江其野本想告訴宋蠻,自己也曾經把她的名字刻在里面。</br> 可如今東西早已不在,時間也過去了這么久,現在再說這樣的話,無憑無據的,難免有些故意討好的意味。</br> 于是話到嘴邊又變成,“所以我知道內蓋能刻字?!?lt;/br> 宋蠻只聽著,沒說話。</br> 江其野掉了的那個打火機是她撿到的。</br> 當時是因為喜歡他,想偷偷留著他的東西做個紀念。</br> 哪怕是后來被他那一場冷漠的賭約所傷,她還是把它藏到了箱底,沒舍得扔。</br> 現在回憶起來,從自己不愿意扔掉打火機的那一刻起,可能就注定了他們后面這些故事的必然發生。</br> “腳沒事嗎?!苯湟耙娝徽f話,突然問。</br> 他聲音太溫柔了,宋蠻一時有些不能習慣。</br> 搖搖頭,“沒事?!?lt;/br> 不知開了多久,等車停下的時候,宋蠻才從茫然思緒里回神,發現車竟然停在淺水灣樓下。</br> 她警惕地坐直,“怎么來你家了?!?lt;/br> 江其野被她的表情弄得不覺失笑,“宋蠻,我不吃人,你不用這樣防備我。”</br> 宋蠻也知道自己是反應過度了,訕訕理了理頭發,“……我就是問問?!?lt;/br> 江其野車就停在路邊,下車時說:“我忘了樣東西在家里,你等我一下?!?lt;/br> 他走后,宋蠻趴在窗口,看著這座熟悉的公寓,百般滋味涌現心頭。</br> 想起她精心布局的每一次和江其野的遇見,想起他喝醉時自己動容地給他喂水,想起自己也曾在吹著晚風的夜晚,幻想過和他的以后。</br> 但沒想過后面會是那樣的走向。</br> 峰回路轉,真真假假,跌宕起伏后,如今終究回歸了平靜。</br> 未來他們會如何,宋蠻也不知道。</br> 嘆了口氣,急促的鈴聲忽然在車里響起來。</br> 是江其野的手機沒拿走。</br> 宋蠻拿起來看了眼,又是奶奶。</br> 只是片刻的猶豫,她便滑到了接聽。</br> “喂?”</br> 那頭老太太一怔,馬上就反應過來,“楊秘書,又是你啊?”</br> 宋蠻忍不住撲哧一笑,“奶奶,又不會發紅包了嗎?”</br> “不是不是,”老太太急切地說,“江總呢?!?lt;/br> 宋蠻往外看了一眼,“江總去拿東西了,馬上回來?!?lt;/br> “你讓他趕緊回一趟家,有急事?!?lt;/br> 宋蠻一聽老太太語氣不對,看了眼手表,忙安撫道,“好,我馬上轉告,奶奶你別著急,我會讓他盡快?!?lt;/br> 剛掛了電話,江其野回來了。</br> 他手里拿著一個包裝精致的絨盒,還沒來得及開口,宋蠻就說,“別送我了,你奶奶剛剛打電話來說家里有急事,讓你趕緊回去一趟。”</br> 說著就要解安全帶下車。</br> 江其野雖然有些怔然,但還是按住了她的手,“給我兩分鐘?!?lt;/br> 宋蠻頓了下,這才注意到他手里的盒子。</br> 江其野把絨盒遞到她面前,“給你的。”</br> 宋蠻往回推,“別給我送禮物了,我什么都不缺?!?lt;/br> “不是禮物?!苯湟案纱喟押凶尤M她包里,“你看了就知道。”</br> 宋蠻惦記著剛剛老太太的語氣,便也不多與他推辭,收下盒子下車,“你快回去看看發生什么事了,我自己打車就行。”</br> 按照以前,江其野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把她塞回車里,綁在自己身邊。</br> 可他現在知道宋蠻不喜歡。</br> 便隨了她的意思,點頭輕道:“那到家給我發個消息?!?lt;/br> 習慣性的話說出口,江其野才反應過來——</br> 他被宋蠻拉入黑名單很久了,一直沒放出來。</br> 空氣中彌漫著一丟丟的尷尬。</br> 宋蠻張了張嘴,正想說點什么幫這男人挽回一點尊嚴,他卻留下一句“注意安全”后匆促離開。</br> 看著汽車開走的背影,再想起剛剛他略微尷尬的表情,宋蠻沒忍住笑了。</br> 路邊打了輛車,坐上去后,宋蠻才從包里拿出江其野給她的盒子。</br> 明明就是送給自己的東西,為什么又說不是禮物。</br> 她有點好奇。</br> 拆開包裝后發現是一個首飾盒。</br> 宋蠻的好奇心完全被吊了起來,繼續打開。</br> 當看到首飾盒里的東西時,宋蠻怔住了。</br> 一條全新的“庇佑”,和當初被江其野扯斷的那條一模一樣。</br> 宋蠻也瞬間懂了為什么他會說不是禮物。</br> 他只是在把自己做錯的事一件一件的彌補回來,去填補碎裂鏡子里的縫隙。</br> 李芯樂的設計都是獨此一件,那條被李昂初買下的“庇佑”也是只有一條,宋蠻不知道江其野花了多少功夫才能重新做了一條新的,但宋蠻知道,這個過程一定不輕松。</br> 如果說葡萄園是江其野追求自己或是表達后悔的一種手段,那么這條全新的“庇佑”,至少說明,他真的有在反省和去面對錯誤的過去。</br> 兩者相比,宋蠻倒更被這份全新的心意生出幾分感動。</br> -</br> 江家別墅。</br> 江其野原以為是奶奶哪里不舒服,到了家里才知道,是秦月又犯病了。</br> 老太太直無奈地搖頭,心有余悸,“剛剛一直吵著說看見小洵了,晚飯也沒吃,阿姨送上去的菜都砸了,你快上去看看。”</br> 江其野聞言很冷靜。</br> 只是在心里深舒了一口氣。</br> 每次和秦月的見面都像一場只能逆來順受的打斗,哪怕最后精疲力盡,還是要受著。</br> 今天也一樣,沒有例外。</br> 江其野走到母親房前,門敞著,地上一片狼藉。</br> 他面無表情地喊:“媽。”</br> 秦月轉過來,眼神有些空洞,看到他后高興得起身,“小洵你回來了?”</br> 江其野咽下情緒,淡淡說,“我是其野,不是江洵。”</br> 秦月臉上的歡喜瞬間消失,有種夢被強制喚醒的悵然感,愣了幾秒,直接撿起地上的瓷碗碎片朝他砸過去,“誰讓你來的?!”</br> 盡管江其野已經用最快的速度閃避,但鋒利的瓷片還是劃過他的眉角。</br> 鮮紅滲出。</br> 江其野沒什么反應,也沒表情。</br> 這樣從生理到精神上的發泄,他已經習慣了。</br> 擦掉血跡,他平靜地撿著散落在地上的碎片,口中淡淡說:“江洵已經不在了,你現在只有一個兒子,無論你再瘋下去多少年,結果都不會變?!?lt;/br> 秦月冷笑:“是,你巴不得我瘋了對嗎?”</br> 江其野撿完站起來,走到秦月面前,面無表情道:“真瘋總好過現在是非不分?!?lt;/br> 秦月驟然被激怒了似的,忽然拿走江其野手里的一塊碎片,抵到江其野脖子上。</br> “既然如此你還留著我這個媽干什么呢?反正你又不是沒做過,小洵是你害死的,你爸也只剩半條命,你又何必對著我這個是非不分的媽還留情?如果早知道你是這樣一個冷血的逆子,我當初說什么也不會把你生下來!”</br> 江其野脖子處幾乎是瞬間滲出了血,冰涼地往下蔓延。</br> 記憶中,和秦月母慈子孝,已經是很多年前的畫面了。</br> 江其野七歲就開始跟著江萬年出入書房,十歲幫忙處理文件,到高中已經被迫每周在公司參與兩次例會。</br> 從小就被當做繼承人來培養,從沒有體驗過所謂的童年。</br> 所以江其野大部分時候是沉穩冷漠的,工于心計是他的本事,卻也是無奈的本能。</br> 這樣無趣的大兒子總歸不像小兒子活潑,討母親喜歡。</br> 誠然,秦月也愛江其野,只不過對江洵多了更多的偏愛。</br> 但江其野不在乎。</br> 因為他同樣偏愛那個弟弟,不想他體驗自己的人生。</br> 可正是因為自己的偏愛,江洵才會在那場去看演唱會的路上車禍喪生。</br> 如果和母親一樣勒令他專心學業,或許一切都不會發生。</br> 鋒利瓷片劃破了江其野的皮膚,血涔涔往外滲。</br> 他根本未動,靜靜等著秦月今天的發泄結束。</br> 血漸漸沾染到秦月的手上,她眼里莫名有了眼淚。似笑非笑,似哭非哭,最后終是咣鐺一聲丟了瓷片,崩潰哭泣:““你把小洵還給我……”</br> 秦月的心理醫生這時也趕了過來,匆匆給她推著鎮定。</br> 屋內手忙腳亂地圍做一團,江其野平靜下樓,在院子里坐下點了根煙。</br> 額角的血跡已經干了,脖子上還在時不時滲一些出來。他吸了口煙,冷風伴著煙草貫穿肺底,他生生把嗓子里的苦澀一并咽了下去。</br> 老太太尋了過來,心疼地用手絹擦著傷口,勸他:“上去讓醫生給你包扎一下吧。”</br> 江其野搖搖頭,“不了,我還有事,馬上就走?!?lt;/br> 他聲音淡得讓人心疼。</br> “醫生說你媽這些過激行為都是因為小洵的過世導致的,其野,如果你能多回來陪陪她……”</br> 老太太欲言又止,話斷在了這里沒再說下去。</br> 她也知道母子倆的隔閡太大,不是一兩天陪伴就能緩解的。</br> 祖孫倆沉默了許久。</br> 老太太似想起了什么似的,聲線忽然明朗起來,“最近你媽跟我一起看天氣預報,她也很喜歡那個姑娘,要不你帶她回來吃頓飯,你媽要是多個念想,說不定走出來也容易些?!?lt;/br> 江其野平靜地說:“我們分開了?!?lt;/br> 老太太一驚,頓時有些惋惜。</br> 嘆了口氣,“那……實在不行,你那個秘書楊小姐人也不錯,很有耐心。”</br> 江其野皺眉,“您什么時候跟她接觸過了?!?lt;/br> 老太太便把上次教發微信紅包,和今天安撫她的事都說了一遍,末了還夸贊:“這么有耐心的姑娘現在少見了,又是你的秘書,發展發展也不錯,對了,她漂亮嗎?”</br> 江其野當然反應過來這兩次都是宋蠻接的電話。</br> 他夾著煙,手里扳弄著宋蠻送他的那只打火機,驀地低頭一笑——</br> “當然漂亮?!?lt;/br> 老太太見他臉上帶著笑,仿佛看到了希望,“那你對人家有沒有一點點好感?”</br> 江其野起身,忽然輕松了很多似的,調侃了老太太一句:</br> “我兩個都要。”</br> 老太太:“……”</br> 在老太太【千萬使不得、男人不能花心、現在不是封建社會、你只能娶一個】的碎碎念中,江其野開車離開了別墅。</br> 夜幕下,江其野手撐在窗邊,漫無目的地開著車。</br> 不想回家,卻也不知道能去哪里。</br> 他從不跟朋友們提起家里的這些瑣碎煩事,所有的不體面留在那里就夠了。</br> 有時候江其野會想,秦月對自己的怨恨是不是這輩子都不會消除。</br> 他會不會背著這樣的包袱沉重地度過這一生。</br> 所以好幾次秦月對他下狠手的時候,江其野都覺得,越痛越好。</br> 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贖罪,才能在大口呼吸的時候不覺愧疚。</br> 手機忽然響,是微信的提示聲。</br> 江其野漫不經心地點開,意外發現竟然是宋蠻發來的。</br> 他剎車,車停在路邊,不敢置信地又看了一遍。</br> 的確是她發來的。</br> 【我已經到家,準備休息了?!?lt;/br> 不知怎么,就這樣簡單幾個字,瞬間驅散了積壓在他心口所有的煩悶。</br> 像禁錮他的黑色地牢里打開了一扇門,江其野抬起頭,就能看到宋蠻的笑容。</br> 那是他生命里唯一的光。</br> 江其野收好手機,重新發動汽車朝宋蠻的家開過去。</br> 到了觀瀾道,車靜靜地停在馬路邊,熄火。</br> 他打開車窗,燃了根煙,就那樣穿過窗外看里面的燈火。并不確定宋蠻住在哪一棟,但是不重要。</br> 知道她在那個方向就好。</br> 可能是沒有等到江其野的回復,沒一會,宋蠻的電話又打了過來。</br> 江其野愣了幾秒,接起來,“不是睡了嗎。”</br> “擔心你奶奶啊,”宋蠻自然地掩飾過去,“你又一直沒回復,就打過來問問?!?lt;/br> 江其野從后視鏡里淡漠地看著自己臉上的傷,半晌,“沒事。”</br> “那就好?!?lt;/br> 安靜了幾秒,兩人又異口同聲地說,</br> “那晚安?!?lt;/br> “那晚安。”</br> 神奇的心有靈犀。</br> 江其野垂眸笑了笑,“你睡吧,我掛了?!?lt;/br> 可電話那邊的宋蠻卻頓了好幾秒,好像在分辨什么,忽然問,“你現在在哪?!?lt;/br> 江其野心里一動,十分隨意地答她:“回去的路上?!?lt;/br> 宋蠻嗯了聲,似乎是信了,囑咐他:“那慢一點?!?lt;/br> 不到五分鐘的通話,江其野滿足至極。</br> 他甚至在想,如果被秦月傷害一次能換來宋蠻這樣主動的溫柔,他愿意天天承受。</br> 煙快燃完了,江其野摁滅,正想發動汽車離開,車燈亮起的一瞬間,他驀然看到馬路對面某個熟悉身影從大門里出來了。</br> 只穿著單薄的睡衣,站在門外頓了頓,緊接著朝自己的車走過來。</br> 江其野愣了片刻,等確定真的是宋蠻后,迅速下車,邊脫外套邊往她的方向跑。</br> “瘋了嗎,這么冷的天出來干什么?!”</br> 等用外套緊緊裹住她,才發現宋蠻一直在看自己。</br> “……你怎么受傷了?”</br> 宋蠻看著江其野額角的傷,本以為已經夠驚心,可當視線下移看到脖子上更長的傷口后,說出來的聲音都變得顫抖。</br> 她一臉震驚:“江其野你到底發生什么事了?!”</br> 江其野根本沒想過要在今晚見宋蠻。</br> 他不想把自己的傷口暴露給任何人看。</br> 包括宋蠻。</br> 可她還是看到了。</br> 江其野試圖掩飾,若無其事地說:“不小心撞到了?!?lt;/br> 宋蠻不是傻子,那樣細長的傷口一看就是被鋒利的利器割傷的。</br> 她冷著臉,卻又難掩心疼,</br> “江其野,我不是三歲小孩,不要騙我?!?lt;/br> ……</br> 宋蠻去買了酒精紗布和創口貼。</br> 回到車里,關上門,按住江其野的動作嫻熟又快速。</br> 酒精刺痛了皮膚,江其野下意識往后躲,宋蠻輕斥:“別動?!?lt;/br> 伴著呼吸一起出來的是女人溫柔的味道。</br> 香甜柔軟,惹人下沉。</br> 江其野便沒動,只是無意識地滾了滾喉頭。</br> 宋蠻邊幫他清理傷口邊問:“你做的生意不正經嗎,怎么會惹到道上的人?!?lt;/br> 江其野對她撒了謊,說因為生意的糾紛,被對方找道上的人尋了仇。</br> 宋蠻把額角清理干凈,貼上創口貼。又來到脖子處,看著那道細長的傷口,心里微微刺痛著。</br> 她小心翼翼地用棉球蘸著酒精幫他消毒,每擦一次都會觀察江其野的表情,怕他疼又忍著不說。</br> 女人柔膩的皮膚在喉結附近反復按壓摩挲著,江其野不疼,但某方面屬實又難熬。</br> 只能克制又克制。</br> 看著宋蠻專注的神情,好幾次想要把她死死地揉到懷里,可每次手快落到肩上時又逼迫自己收回。</br> 好不容易,宋蠻清理干凈,移開了在他喉結處作亂的手。</br> 抬起頭,有些擔憂地問:“萬一他們還來找你怎么辦。”</br> 江其野無所謂地笑了笑,“不怎么辦?!?lt;/br> 宋蠻頓時有些生氣,“江其野你能不能認真點?黑.社會不講道理的,這次只是劃傷了你,萬一下次真的拿刀捅你要你的命呢?!?lt;/br> 江其野微微側眸,端倪片刻,“你這是在擔心我?”</br> “……”宋蠻動了動唇,轉過身一聲不吭地收拾拆開的垃圾,“路上的狗被撞了我也會擔心的,別說你還是個人?!?lt;/br> 這一頓諷刺來得突然又巧妙,江其野沒惱,低頭笑了片刻,才伸手過來按住宋蠻的手。</br> 慢慢的,與她十指交握。低低安撫道:</br> “放心,我還要留著命追回你。”
三月,初春。</p>
南凰洲東部,一隅。</p>
陰霾的天空,一片灰黑,透著沉重的壓抑,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,墨浸了蒼穹,暈染出云層。</p>
云層疊嶂,彼此交融,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,伴隨著隆隆的雷聲。</p>
好似神靈低吼,在人間回蕩。</p>
,。血色的雨水,帶著悲涼,落下凡塵。</p>
大地朦朧,有一座廢墟的城池,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,毫無生氣。</p>
城內斷壁殘垣,萬物枯敗,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,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、碎肉,仿佛破碎的秋葉,無聲凋零。</p>
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,如今一片蕭瑟。</p>
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,此刻再無喧鬧。</p>
只剩下與碎肉、塵土、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,分不出彼此,觸目驚心。</p>
不遠,一輛殘缺的馬車,深陷在泥濘中,滿是哀落,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,掛在上面,隨風飄搖。</p>
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,充滿了陰森詭異。</p>
渾濁的雙瞳,似乎殘留一些怨念,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。</p>
那里,趴著一道身影。</p>
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,衣著殘破,滿是污垢,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。</p>
少年瞇著眼睛,一動不動,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,襲遍全身,漸漸帶走他的體溫。</p>
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,他眼睛也不眨一下,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。</p>
順著他目光望去,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,一只枯瘦的禿鷲,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,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。</p>
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,半點風吹草動,它就會瞬間騰空。</p>
而少年如獵人一樣,耐心的等待機會。</p>
良久之后,機會到來,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,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。</br>,,。,。<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