霍城忽然緊張了起來,盯著前方看。
前面路口停了一輛節目組的車,隱約看到有個人在車旁站著。
霍城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,心中默念:“不要是裴勖不要是嚴執不要是裴勖不要是嚴執……”
然后他就看到了嚴執。
嚴執穿著長大衣,戴著金絲眼鏡,發型整潔,清癯秀美,立在路邊。
霍城扭頭看向身旁的翟星辰,發現翟星辰的神情顯然也有些錯愕。
“艸。”霍城忍不住感慨了一句。
翟星辰就輕聲笑了起來。
他笑聲很淡,車子停下來的時候,翟星辰率先下了車,臉上已經是笑盈盈的。
“嚴哥。”
嚴執笑著看了看翟星辰,又看向霍城。
霍城透過車窗說:“我就不下車了吧。”
嚴執點了一下頭。
霍城抿著唇看了嚴執一會,嚴執對翟星辰說:“走吧。”
翟星辰回頭朝霍城擺了一下手,霍城笑著揮了揮手,等到翟星辰坐進嚴執的車里,笑容便消失了。
嚴執開著車載著翟星辰走遠,霍城就下了車來,站在路邊抽了一根煙。
中午太陽正,曬的人睜不開眼。他又想,不是裴勖,也很好,說不定裴勖和嚴執斗,最后他反倒能坐收漁翁之利呢。
嚴執的車里有淡淡的香氣,他應該是噴過香水,還是送他的那一款。
這個香水,和滿天星一樣,都有很濃的個人印記。
“你禮物是不是香水?”翟星辰問。
嚴執聞言反倒有些緊張:“你見到了?”
“沒有。我聽霍哥說有香水,就猜可能是你。“
嚴執這才松了下來,笑了笑,說:“其實我自己完全不記得我當時說了香水,后來翻到的時候我想,這有可能是我選的。”
翟星辰就笑了:“不過我沒想到你選了手鏈,我以為會沒人選,最后剩下給溫諾的。”
嚴執笑著說:“你知道我怎么發現的么?”
翟星辰就看向他。
嚴執笑了笑,說:“之前我來參加《紅藍信號》之前,和家里一起吃飯,我表妹跟我聊天,聊到戀綜送禮物的問題,她說你們學校那會很流行送手鏈。我看到那條手鏈,就想到有可能是你。不過我看到節目組準備的那條手鏈的時候還是猶豫了一下。”
翟星辰說:“他們準備的手鏈太精致了,我說的手鏈原來不是這種,是那種紅繩子或者黑繩子串起來的轉運珠,結果他們給搞了個鉑金還是銀的。”
嚴執笑著說:“還好,對了。”
裴勖選的是圍巾。
他找到了戒指,錢包,香水,水杯,圍巾這五個,他看到戒指的時候想起來自己當初好像說的就是戒指……情侶當然要送戒指,這是他以前對戀愛的認知。
戀愛結婚都是要送戒指的。
既然戒指是他自己的,剩下四個里頭,錢包和香水都不像翟星辰會送的禮物。
他覺得圍巾最像是翟星辰會選的禮物,所以選擇了圍巾。
所以上午的約會,當他看到圍巾的主人是溫諾的時候,他就知道自己今天和翟星辰無緣了。
因為翟星辰是在他之前選的,他是第四個,他選的時候他的戒指還在,那就說明翟星辰并沒有選到戒指。
選到戒指的是端藝華。
端藝華從車上下來,笑著問說:“看到我有沒有很失望?”
反正他是有失望的。
在來的路上,端藝華一直期待戒指的主人是翟星辰。
雖然他自己都覺得翟星辰送戒指的可能性不大。
戒指這個詞算是聽起來就比較昂貴的禮物了,雖然節目組準備的是銀戒指,不值幾個錢。
不過裴勖確定關系第一個想要送的禮物是戒指,讓端藝華覺得在意料之外,情理之中。
戀人之間送戒指還挺常見的,和玫瑰花一樣,屬于沒有費心思隨便就能想到的禮物。
他們倆的約會地點是端藝華在車里就想好的:“咱們去動物園吧,這邊有個野生動物園。”
裴勖說:“行。”
“你上一場約會是跟誰?”端藝華問。
“溫諾。”
端藝華就笑了笑,說:“我是跟胡瑛。”
胡瑛緊抿著嘴唇。
他已經快氣死了。
他只以為北城站和他八字不合,沒想到他最有信心的西城站,他運氣也這樣差!
上午和端藝華約會的時候他心情還算平靜,畢竟他滿心期待的是下午場,結果看到鋼筆的主人,他的心直接掉進了冰窟窿里頭。
送鋼筆的居然是林青寧!
他是看到林青寧本人以后才后知后覺。
林青寧是大學老師,送鋼筆很合理啊!
好的鋼筆可不便宜,精致貴重又有書香氣。
他都忘了翟星辰說過他是學渣,他字很丑,他還見過的!
淦,他好蠢,他賽馬白贏了!
鋼筆真的是他們當中為數不多的,送的禮物和自身職業很接近的一個了。
所以林青寧看到胡瑛的時候都很震驚。
“你不是第一個選的么?你選擇那么寬泛,怎么還選了鋼筆啊?”
胡瑛要慪死了。
林青寧一直笑著安慰他,也平息不了胡瑛的郁悶。
兩人在動物園門口下車,林青寧笑著說:“別氣啦,我們去看動物吧,聽說西城的野生動物園全國最佳!”
胡瑛說:“對不起啊,我是不是影響到你心情了。”
林青寧笑著說:“沒事,我能理解你。”
胡瑛說:“還是你這樣好啊,不要靠近愛情,會變得不幸。”
林青寧攬著胡瑛的肩膀就去買票了。
胡瑛將口罩戴上,就看到了停車場還有一輛他們節目組的車。
他立馬興奮了起來。
他的好運氣終于來了么!
“看來不止我們倆來了動物園!”他對林青寧說。
該不會雕塑公園那一幕再度重演吧?
他會遇到翟星辰么?
他心中暗暗把對老天爺的不滿全都收了回來,并在心里再三道歉。
他們倆買了票以后進去,胡瑛也不看猴子也不看飛禽了,走馬觀花一路狂奔,最后在大象館那里看到了拿著手持攝像機的人,他趕緊跑近了一看。
是裴勖和端藝華。
胡瑛一屁股坐在了長椅上,不動了。
端藝華也看到了他,立馬笑著揮了一下手。
看到胡瑛和林青寧,端藝華是很高興的。
因為要錄節目的關系,他和裴勖至少得把流程走完,這動物園太大了,他們倆全程幾乎零交流,他其實很尷尬。
這下好了,胡瑛和林青寧來了。
但裴勖在看到林青寧的一剎那,心里卻又沉了一分。
因為用排除法來看,現在跟翟星辰約會的,是嚴執。
翟星辰萬萬沒有想到,嚴執制定的約會方案,竟然是帶他走紅江線。
紅江線是西城在七八年前耗資幾十億開辟出來的一條旅游風光線,全長兩百公里,有“世界最美公路”的美譽,而他們所在的地區,正處這段公路的末端,也是自然風光變化最大,旅游景點最為集中的一段。
但嚴執并沒有帶他去看西城最有名的動物園,沒有帶他去逛聞名天下的古鎮,他避開了所有有了多,名氣大的景點,一輛車隨走隨停,有時候還會從公路上下來,只為了去看一個沒有名氣的小村子,他們吃最普通的路邊小飯館,看人跡罕至的小小湖泊。
嚴執感慨:“這條路如果慢慢走,能逛一個月。”
“你之前來過么?”翟星辰問。
嚴執在湖邊站著,說:“這是我第四次來了,以前都是一個人。”
一個人的自駕游,再沒有比西城更合適的城市了,這里有山有水,也有戈壁荒漠,還有荒無人煙的無人區。
今天他要帶翟星辰看大漠孤煙,長河落日。
翟星辰用手機拍了一下眼前的湖泊,扭頭見嚴執拿著一片紅色的樹葉看。
“你撿樹葉干什么?”他問嚴執。
嚴執笑著舉起他剛撿起的那片紅葉,說:“我喜歡到一個地方,就收集一片葉子留作紀念。”
“那如果收集多了,能記得住哪一片葉子是哪個地方撿的么?”
嚴執說:“以前的或許記不住,但今天撿的,肯定記得住。”
翟星辰愣了一下,訕訕的,臉就紅了。
嚴執就笑了,仰起頭來,去看面前那棵參天的大樹。
這里風光太美了,紅樹藍湖,再配上嚴執精致俊美的模樣,翟星辰覺得偶像劇也不過如此了。
“我怎么才能離你近一點呢?翟星辰。”嚴執看著那棵大樹說。
八位嘉賓要等晚上才會回來,郭冰一直在樓下剪片子,天快黑的時候,工作人員通知他說,嘉賓們陸續都回來了。
霍城和溫諾先回來的,隨即胡瑛他們四個也回來了。霍城看了一圈,問說:“所以現在是嚴執在跟星辰約會么?”
林青寧“嗯”了一聲:“他們倆還沒回來?”
“沒有。”
“他肯定很晚的。”胡瑛幽幽地說。
每次和翟星辰一塊出去約會的人,回來的都會很晚。
要不是有節目組的規則在,他們恨不能在外頭過夜吧。
胡瑛直接上樓去了,往床上一躺。
他很失落。
霍城他們則在樓下坐著聊天。他們在樓下呆了半個多小時,見翟星辰和嚴執還沒有回來,就上樓洗漱去了。
可是過了十點鐘,他們倆依舊沒回來。
房間里異常安靜,連個聊天的人都沒有,胡瑛卻穿著衣服睡著了。
“他們在路上了。”郭冰說,“因為天黑了嘛,這邊山路也比較危險,可能他們開的比較慢。”
霍城從節目組房間里出來,就看到裴勖戴著衛衣的帽子,在路口站著。
四下里一片漆黑,就只有他們這棟小樓燈火通明,他猶豫了一下,就朝裴勖走了過去,裴勖聽見他的腳步聲,就回頭看了一眼。
“導演說他們在路上了。”霍城說。
裴勖“嗯”了一聲。
霍城看了裴勖一眼,從裴勖的臉上也看不到任何神色,他們旁邊的樹上就綁著好幾個攝像頭,轉動著對準了他們。
“走走?”霍城說,“陪我抽根煙吧。”
他們倆便朝公路上走去,霍城從兜里掏出煙和打火機來,裴勖接了一根叼在嘴里,霍城把點著的打火機地上去,裴勖伸手擋住風,將嘴里的煙點著。
霍城自己也點了一根,“啪”地一聲將打火機甩上,香煙的火光在黑夜里忽明忽暗,猩紅色的,霍城抽了一口煙,又緩緩吐出來:“我都沒跟你聊過星辰的事。”
裴勖夾著煙沉默地走,霍城問說:“你很喜歡他吧?”
裴勖就“嗯”了一聲。
霍城又抽了一口,緩緩地吐出來。他們在路邊站定,看著下面的山坳,寂靜的公路上一點亮光都沒有。
是會著急的,會吃醋的,會嫉妒。
哪怕只是在曖昧的時候,自己還不是對方的男朋友,還沒有吃醋和嫉妒的正當權利。
或者說就是因為感受到了曖昧,覺得自己離得更近的時候,反而更容易吃醋,嫉妒。
這是不受控的,動物本能。
自己喜歡的人在和別人約會,并將會繼續和別人約會,從前那些戀綜的嘉賓,是如何忍住自己的著急,忐忑和嫉妒的呢?
是沒有剪輯出來,還是那些嘉賓比他更紳士,更偉大。
裴勖咬了咬嘴里的煙,迎著黑夜里的風。
此刻的翟星辰,又在想些什么呢?
不得而知。
“如果最后翟星辰沒有選擇你,你會怎么樣?”霍城忽然開口問。
裴勖說:“沒想過。”
霍城愣了一下:“沒想過?”
“沒想過,不想去想。”裴勖說。
霍城就輕聲笑了一下,說:“你這是鴕鳥政策。”
或者就是太自信,認定自己會得到。
“不瞞你,我想過,這兩天還經常想。”霍城說,“沒辦法,你和嚴執都太厲害了。”
“想了以后呢?”裴勖問。
霍城看著黑朧朧的山,說:“想不出來,可能真要到了最后一天才知道。”
節目組的跟拍攝像哼哧哼哧跑過來,霍城說:“走吧,回去吧。”
“你先回去吧,我跑會步。”裴勖說。
霍城愣了一下,剛才的傷感情緒也消失無痕:“這么晚了還跑步?”
“很久沒跑了。”裴勖說著轉頭看向小衛:“你跟霍哥回去吧,我跑個步,你跟不上。”
小衛就舉著攝像機,看著裴勖消失在朦朧的夜幕里。
裴勖是朝山上跑的,滑翔基地的方向。
霍城回到住的地方,開門的時候,端藝華和溫諾都坐起來看了一眼,見是他,端藝華輕聲問說:“還沒回來?”
霍城說:“沒。”
胡瑛和林青寧都已經睡著了。
霍城上了個廁所回來,躺在床上刷手機,第四期已經是北城站的內容了,其實看正片最大的感受就是,當初眼瞎,沒看出裴勖那些小動作。
旭日星辰粉都嗑瘋了。
可能因為北城多冰雪的緣故,第四期鏡頭非常美,很有冬日戀歌的感覺,都市味沒那么重,霍城刷了些小片段,就聽見樓下傳來了說話聲,還有車子的響聲。他立即從床上坐了起來,出去往樓下一看,就看見嚴執和翟星辰從車里出來了。
翟星辰正好朝樓上看了過來,便朝他揮了一下手:“霍哥。”
霍城的那個心啊,一下子活過來了,可又特別酸楚,滋味很難形容。他笑了笑,沒說話,就在走廊里等著,翟星辰和嚴執又跟節目組的人聊了兩句,便上樓來了。
走廊的黃色的燈泡搖搖晃晃,霍城對嚴執說:“挺能逛啊。”
嚴執笑著說:“我們走的小路,有的導航上標的不準,走著走著就斷了。”
“大家都睡了么?”翟星辰問。
“睡了一半了。”霍城說著朝搭上翟星辰的肩膀,拍了一下。
他們三個進去,端藝華和溫諾都在床上坐著:“回來了。”
翟星辰笑了笑,抬頭朝裴勖的上鋪看了一眼,沒看到人,就先去上了個廁所。
廁所里也沒人。
“裴勖呢?”他問。
“他跑步去了。”霍城說。
“這時候跑步。”翟星辰干笑了一下,脫外套的時候抿了一下嘴唇。
等他和嚴執洗漱完畢躺到床上,裴勖依舊沒回來。
今天跑了一天,其實特別累,因為胡瑛和林青寧都已經睡著了,大家也沒有聊天,嚴執小聲問:“要給裴勖留燈么?”
“給他留一盞小燈吧。”翟星辰說。
霍城枕著胳膊閉上了眼睛。
翟星辰翻身向里,看了看手機,也不知道躺了多久,估計都后半夜了,他迷迷糊糊聽見下面有動靜,翻過身一看,就看到裴勖在朝浴室里去,浴室的光照著他通紅的,汗津津的脖子,他的衛衣都脫下來了,搭在肩膀上,t恤貼著他健壯頎長的背,都濕透了。ωωω.ΧしεωēN.CoM
又等了很久,他就見裴勖爬到隔壁床上去了。他微微爬起來,朝對面看了一眼,裴勖已經關了房間里的小燈,房間里黑朧朧的,什么都看不清,只看到裴勖躺下來了。
翟星辰平躺下來,將被子往下拉了拉,他想,不知道裴勖這次會不會捏他耳朵。
上次他和嚴執出去聊天,他就捏了他的耳朵。
他其實知道他為什么捏他的。
但裴勖并沒有伸過手來。
裴勖如此反常,翟星辰反倒很不安。
翟星辰在黑暗里睜著眼發呆,然后翻身向里,躺了一會,又躺正了。他將被子完全掀開,熱乎乎的,睡意隨著身上的熱氣消散。
他又翻過身來。
裴勖酸澀的心在那輕微的翻身的聲音里得到了救贖。
他便伸出手來,本來要捏翟星辰的耳朵,卻摸到了他溫熱的臉,他手指微微蜷縮,翟星辰躺著一動未動,他的大腦一片空白,合不合適,應不應該,都想不了了。
裴勖收回手來,翻身面朝上,唇角微微提起來,笑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