公主殿下如果要做買賣的話,畫面有點驚悚。</br> 若將全副儀仗擺出來,前有羽林衛(wèi)開道,后有宦官宮女隨駕,九翅屏扇,金瓜,金盆,玉如意等等各種儀仗用物捧在他們手里。</br> 這樣的陣仗擺出來,就問哪位商人敢與她做買賣,然后,哪位商人敢不與她做買賣。</br> “殿下大可不必,”顧青頭疼地揉著太陽穴,苦笑道:“以殿下龍鳳之姿,何必行此卑賤之業(yè),殿下,你干脆明搶多好。”</br> 萬春瞪圓了眼睛:“你又……”</br> 顧青趕緊截斷了她的話:“臣這次可沒兇你,你聽聽臣的聲音,多么的柔和友善,每一個字都透著濃濃的講道理的味道。”</br> 萬春跺腳:“反正,我要跟皇甫思思一同做買賣!”</br> 顧青正色道:“思思做買賣是為了給安西軍賺錢,殿下若堅持要跟她一同做買賣,那么一切以思思為主,殿下可在旁看著,不要胡亂參與進去,殿下若能答應(yīng),臣也答應(yīng)殿下的要求。”</br> 萬春不高興地道:“你分明是偏心于她。”</br> 顧青失笑:“思思是我的女人,我當(dāng)然偏心于她,這有什么奇怪的。”</br> 萬春再次恨恨離開。</br> 萬春離開后,段無忌又進來了。</br> “公爺,長安城傳來消息……”段無忌湊在顧青耳邊輕聲道。</br> 顧青嗯了一聲,接過段無忌遞來的一張小紙條,紙條上寥寥幾句話,顧青迅速看完,然后將紙條湊在燭臺上焚毀殆盡。</br> “馮羽那邊進展不錯,他已取得史思明的信任,準(zhǔn)備聯(lián)同安祿山的二兒子安慶緒干一件大事……而且李姨娘也到長安了,這件事或許有很大的可能會成功。”顧青笑道。</br> 段無忌好奇道:“什么大事?”</br> 顧青壓低了聲音,緩緩道:“殺了安祿山。”</br> 段無忌大驚,接著忐忑地道:“安祿山身邊護衛(wèi)重重,如何能刺殺?”</br> “當(dāng)然不能傻傻的沖進府里殺,不過如果是他最信任的親兒子在背后下手……”</br> 段無忌又震驚了:“弒父?”</br> 然后段無忌苦笑道:“叛軍陣營果真是忠孝廉恥俱無,什么妖魔鬼怪都有。”</br> 顧青笑道:“對我們來說是好事,你幫我傳個消息給馮羽,告訴他一定要小心,若事無把握,可以緩圖之,切忌不可操之過急,否則事必敗。”</br> 段無忌點頭答應(yīng)下來。</br> “還有,告訴馮羽,一定要提防史思明這個人,此人城府深沉,野心不小,叛軍陣營里真正欲取安祿山而代之的人,不是安祿山的兒子,而是這個史思明,馮羽與妖魔同舞,一定要謹(jǐn)慎。”</br> 段無忌忍不住道:“公爺,馮羽做這件事太冒險了……”</br> 顧青搖搖頭,道:“這就是你與馮羽最大的不同,你性格穩(wěn)重,是守成之才,而馮羽天生喜歡冒險,只有在刺激驚險的環(huán)境里,他才能發(fā)揮他的長處,我相信馮羽,一定能將事情辦得妥妥當(dāng)當(dāng),就算不能,馮羽也能全身而退。”</br> 段無忌點頭,苦笑道:“論功勞論才干,我不如馮羽。”</br> “不要妄自菲薄,你在我身邊,為我的決策查遺補漏,作為謀士,你已經(jīng)很合格了,還記得上次潁水河畔之戰(zhàn),誰都不曾想到安祿山借了北邊的十萬異族大軍,若非你一句話提醒,我安西軍恐怕全軍覆沒了,這個功勞可不比刺殺安祿山小。”</br> “每個人的性格不同,所處的位置也不同,若派你去取代馮羽,你在敵后恐怕一天都活不下去,可若將馮羽調(diào)來我身邊當(dāng)謀士,這個人從此也算是廢了,他根本不是這塊料。”</br> 段無忌的臉色總算好看些了,顧青又道:“稍后我會派出一支千余人的兵馬,喬裝后分批次潛入長安城外附近,你與馮羽聯(lián)系后讓他把事后的出逃路線告訴我,這支兵馬會在長安城外接應(yīng)他們。”</br> “是。”</br> …………</br> 數(shù)日后,大唐天子任太子李亨為天下兵馬大元帥的消息遍傳天下。</br> 臣民為之歡欣鼓舞,人人翹首以盼,期望太子李亨能夠力挽狂瀾,做出一番功業(yè),迅速平定叛亂,恢復(fù)大唐的榮光。</br> 這個任命是權(quán)謀后的產(chǎn)物,對李亨來說并不見得多榮耀,李隆基一紙旨令,天下人就將所有的目光投注到李亨身上,從此以后,平叛是成是敗,都是李亨的責(zé)任,若然失敗,李隆基會很自然地將黑鍋扔到李亨頭上,就算李隆基決定易儲,天下臣民也不會多說什么。</br> 這個舉動,一來轉(zhuǎn)移了臣民的視線,李隆基丟了國都,逃往蜀中的狼狽形象終于能夠淡出臣民的視線,二來,此舉也算是報復(fù)了李亨在背后策劃禁軍嘩變,陰險地將李亨趕進了圈套里。</br> 從此以后,平叛成敗與否全看李亨的表現(xiàn)了,若李亨能成功平叛,他仍是大唐太子,若平叛失利,李亨這個太子恐怕當(dāng)不成了。</br> 對李隆基的任命,安西軍上下皆有些不忿。</br> 天下兵馬大元帥讓李亨當(dāng)自然沒話說,人家是太子,想當(dāng)多大的官兒都是理所當(dāng)然的,但副元帥給了郭子儀和高仙芝,唯獨忘了顧公爺,這就說不過去了。</br> 安西軍自入關(guān)平叛以來,每戰(zhàn)每勝,殲敵十多萬,在整個大唐王師被叛軍打得節(jié)節(jié)敗退之時,只有安西軍的戰(zhàn)績才是大唐唯一的亮點,如何呵呵功績,副元帥之職憑什么不給顧公爺?</br> 對于軍中將士的情緒,顧青很敏感地察覺到了,于是下令諸將安撫,勿使嚴(yán)重而影響戰(zhàn)力。</br> 又過了十來天,已是天寶十五載春末之時,天氣漸漸炎熱起來。</br> 安西軍仍在低調(diào)地每日操練,招募新兵之時,從北方來了兩位使臣,他們來自朔方靈州。</br> 轅門值守將士通報的時候,顧青聽到二人的名字就皺起了眉。</br> 他們一個叫杜鴻漸,一個叫李輔國。</br> 顧青對杜鴻漸自然是熟悉的,當(dāng)初在長安時還與他家的三兒子有過一段恩怨,對于李輔國,顧青卻是如雷貫耳了,這位可是鼎鼎有名的大奸臣啊,論奸佞的程度,邊令誠跟他比起來只是個臭弟弟。</br> 帥帳內(nèi)眾將正坐在一起閑聊,顧青聞報后不由苦笑道:“果然不出所料,太子殿下派人來了。”</br> 常忠一臉憂慮道:“太子殿下難道真敢奪安西軍兵權(quán)?”</br> 顧青悠悠道:“太子新任天下兵馬大元帥,奈何手中僅只朔方節(jié)府一點兵馬,手中無兵權(quán),所謂大元帥不過是個空銜,他實在太想做出一點事情在臣民面前表現(xiàn)一下了,安西軍的兵權(quán)自然覬覦已久。”</br> 李嗣業(yè)冷笑道:“安西軍的兵權(quán)那么容易拿走么?不妨讓他來試試,看老子不捏爆他的卵黃來。”</br> 顧青指了指他:“有這個愛好我不反對,捏完記得洗手。對了,今日來的人里面,有一個沒卵黃,讓你失望了。”</br> 眾將大笑。</br> 顧青起身,整了整衣裳,道:“既然來了,便當(dāng)以禮相待,走吧,隨我出去迎接兩位使臣。”</br> 眾將跟著顧青走出帥帳,來到轅門外。</br> 轅門外只有兩匹馬,還有十幾個隨從,皆是商人伙計打扮,為了順利通過關(guān)中敵占區(qū),二人必須要喬裝而行。</br> 為首一人年約四五十,身材瘦削,頷下一縷青須,頗有幾分仙風(fēng)道骨的意味。</br> 另一人則面白無須,臉上堆滿了和氣的笑容,看起來像一個和氣生財?shù)拇蟮刂鳎浅5亩睾瘛?lt;/br> 顧青與眾將上前,為首那人笑呵呵地道:“顧公爺,長安一別,不覺經(jīng)年,得無恙乎?”</br> 顧青笑道:“杜司直有禮了,對了,還是司直嗎?應(yīng)該升官了吧?”</br> 杜鴻漸苦笑道:“蒙太子殿下錯愛,下官已晉為兵部侍郎,度支副使。”</br> 顧青恍然,急忙道:“恭喜杜侍郎,身兼雙職,一個管兵,一個管錢,看來太子殿下對杜侍郎頗為器重啊。”</br> 杜鴻漸連道不敢,又指著身旁的人介紹道:“這位是李輔國,元帥府行軍司馬,太子身邊最寵信的人。”</br> 沒等顧青說話,李輔國已然上前行禮,一臉諂笑道:“奴婢李輔國,拜見顧公爺,公爺麾下安西軍數(shù)戰(zhàn)數(shù)捷,名震天下,太子殿下在靈州可夸過無數(shù)遍,謂顧公爺和安西軍是國之砥柱,大唐有幸,得顧公爺這般英雄豪杰,方保社稷平安。”</br> 顧青似笑非笑道:“原來是李司馬,久仰了。”m.</br> 李輔國一愣,他只是個小小的宦官,最近從天子行營回到靈州才升了行軍司馬,一個默默無名的小人物,顧公爺為何要說“久仰”?</br> 他沒想到顧青說的其實是實話,對于這位李輔國,光聽名字確實久仰了,久仰了大概一千多年。</br> “公爺果然如傳聞般溫潤如玉,當(dāng)世之奇才,文能題詩傳千古,武能上馬定乾坤,奴婢對公爺才是神仰已久,今日得見,定是奴婢前世在佛前修了百年才得到的福報。”</br> 李輔國的笑容讓人覺得自己泡在熱水里,非常的舒服。</br> “奴婢本名叫李常松,當(dāng)初是內(nèi)侍省的一名小管事,長安失守后,奴婢隨圣駕入蜀,中途得太子令諭方才趕到靈州,趕到靈州后,蒙太子殿下恩典,將奴婢賜名為‘李輔國’……”</br> 顧青忽然瞇起了眼睛,隨圣駕入蜀,中途又趕回靈州?</br> 難不成……禁軍嘩變之事與他有關(guān)?
三月,初春。</p>
南凰洲東部,一隅。</p>
陰霾的天空,一片灰黑,透著沉重的壓抑,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,墨浸了蒼穹,暈染出云層。</p>
云層疊嶂,彼此交融,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,伴隨著隆隆的雷聲。</p>
好似神靈低吼,在人間回蕩。</p>
,。血色的雨水,帶著悲涼,落下凡塵。</p>
大地朦朧,有一座廢墟的城池,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,毫無生氣。</p>
城內(nèi)斷壁殘垣,萬物枯敗,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,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、碎肉,仿佛破碎的秋葉,無聲凋零。</p>
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,如今一片蕭瑟。</p>
曾經(jīng)人來人往的沙土路,此刻再無喧鬧。</p>
只剩下與碎肉、塵土、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,分不出彼此,觸目驚心。</p>
不遠,一輛殘缺的馬車,深陷在泥濘中,滿是哀落,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,掛在上面,隨風(fēng)飄搖。</p>
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,充滿了陰森詭異。</p>
渾濁的雙瞳,似乎殘留一些怨念,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。</p>
那里,趴著一道身影。</p>
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,衣著殘破,滿是污垢,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。</p>
少年瞇著眼睛,一動不動,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,襲遍全身,漸漸帶走他的體溫。</p>
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,他眼睛也不眨一下,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。</p>
順著他目光望去,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,一只枯瘦的禿鷲,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,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。</p>
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,半點風(fēng)吹草動,它就會瞬間騰空。</p>
而少年如獵人一樣,耐心的等待機會。</p>
良久之后,機會到來,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,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(nèi)。</br>,,。,。<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