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雪紛飛，稻田里的水已經凍上了一層冰。
    辛家老爺子望著空空如也的稻田說道：“小的時候家里窮啊！沒有飯吃，我辛滿貫五個兄弟，餓死了四個。”
    “后來你爺爺就把我賣給了地主家，賣我那天，他跟我說：兒啊，不是爹要賣你，實在是家里揭不開鍋了，要是不賣了你啊，爹要餓死，你娘要餓死，你也要餓死。”
    “把你賣了哇，回去買些米，爹就能活下來，你娘能活下來，你，也能活下來，就都能活了。”
    “就都能活了啊！”
    辛滿貫笑笑，說道：“所以從小我就只想著一件事，那就是活下來。”
    “地主家里買了好多孩子，可不是為了養大，就是為了干農活，半大的孩子便宜，又能干活，吃飯還不多，實惠。”
    “等長大了，還能干更多的農活，有潛力。”
    “你看，多么劃算的生意啊！”辛滿貫笑著說道。
    “所以您的生意頭腦，就是因為這件事情養成的？”辛伯立問道。
    “那不是。”辛滿貫搖搖頭，說道：“那個時候哪里懂得這些，就想著每頓怎么才能多吃到半碗飯，多喝個一碗湯，活下去，才最重要啊！”
    “在地主家里的生活苦啊！稍有不合主人家的心意，就會被暴打一頓，半大的孩子被打這么一頓，基本上人就沒了。”
    “不過沒關系，死了就再買一個，再買十個也行，反正便宜。”
    “不過孩子們里總有膽子大的，他們不想過這種苦日子，就約定一起逃跑。”
    “您和他們一起逃跑了？”辛伯立問道。xしēωēй.coΜ
    “沒有。”辛滿貫搖搖頭，說道：“跑什么呀，跑去外面哪里有吃的？還不是被餓死？反而是在地主家，只要你賣力干活，就能有飯吃，雖然不管飽，可總歸餓不死。”
    “那些逃跑的孩子，您后來有見過嗎？還是說他們都被餓死了？”辛伯立問道。
    辛滿貫咧嘴一笑，說道：“他們沒能跑出去啊！因為我把他們舉報了，然后他們就被地主抓住了，掉在樹上，一個個的打死，然后在太陽底下暴曬，曬成了干尸。”
    “地主把那些干尸就掛在田里面，每天干活都能看見。”
    “您看見他們的時候……會心生愧疚嗎？”辛伯立問道。
    “不會。”辛滿貫肯定地說道：“愧疚什么呀！因為我舉報有功，我直接成為了監工，每天都可以吃飽飯，還不用干活，這世上還有比這更美的事情嗎？”
    “每一次我再田里看到那些孩子的干尸，我就覺得一陣自豪啊！即便是現在，我依舊覺得，那事兒是我這輩子做得最正確的決定。”
    “對了，之前喊你幾次都不過來，這一次怎么主動跑來了？”
    “過來看看您。”辛伯立說道，然后扶著辛滿貫的手，說道：“我陪您走走？”
    兩人走在光禿禿的田野上，辛滿貫走著走著就會將田埂上的泥土踢進田里。
    泥土將冰層砸碎，落進水里，發出“咚”的一聲，然后濺起小團水花。
    “小時候的冬天里，就喜歡做這樣的事兒。”
    “化開冰雪，才能種地。”
    “種地，才有飯吃。”
    “有飯吃，才能活下去。”
    “還是你爺爺把我的名字取得好，辛滿貫……嘿嘿，你看我現在，可不就是銅錢滿貫了嘛！”
    “不過后來啊，我就發現了。”
    “原來窮人有窮人的苦，富人也有富人的苦。”
    “你說窮人吧，吃不飽穿不暖，被餓死那是常有之事，這夠可憐了吧？”
    “可富人呢？富人錢多啊！錢一多，就想著女人，想著女人就去找女人。”
    “先是找一個女人，等新鮮勁兒過了，就想找第二個，第三個，越找越多，只要你有錢，多少女人都能找。”
    “嘿嘿，這女人一多啊，孩子就多了。”
    “等這些孩子長大了啊！也想有錢啊，也想找更多的錢啊！”
    “可去哪兒找錢呢？”
    “當然是找他爹要唄！”
    “小的時候要一塊仙晶買買吃的，買買穿的也就夠了，可等孩子大了，就要買房子，找女人，買田地養孩子……”
    “花錢的地方多了，可錢不夠啊！就去找他爹要更多的錢。”
    “要是他爹能拿出錢來還好，要是拿不出來錢……嘖嘖，我這輩子，見過的被孩子打死的富人，可是不少啊！”
    “打死了他爹，他就能繼承他爹的財富啊！呵呵，這種生意，這些孩子怎么想不到呢？”
    “你看看，這些富人的下場，可不比那些窮人好啊！”
    “咱們辛家，家大業大，不怕。”辛伯立笑著說道。
    “哈哈。”辛滿貫笑笑，說道：“欲望可沒有止境啊！”
    “不管錢再多，分得再公平，在孩子眼里啊，都是不公平的。”
    “怎么才是公平的呢？給他分得更多一些，或者干脆全都給他，這才叫公平。”
    “可是每一個孩子都想要這種公平，那富人不還是要死嘛！”
    “行了吧。”辛滿貫說道：“走了這么久，累了，不想走了，就在這里吧。”
    兩人停下，此時兩人已經站在一望無際的農田中心了。
    “你給我拿一把椅子，讓我坐一會兒。”辛滿貫說道。
    “好。”辛伯立點頭，從儲物袋里拿出一把大椅，大椅之上蒙著白虎皮，霸氣十足，尊貴無比。
    “這是還要等人來？”辛滿貫問道。
    辛伯立沒有說話。
    遠遠的，傳來一陣廝殺的聲音。
    辛老爺子的護衛一個又一個倒在血泊之中。
    護衛掉進田里，砸破了冰，染紅了水。
    很快，這些農田里便是鮮血淋漓。
    “你看。”辛滿貫指著農田說道：“朝堂之上風雨飄渺血雨腥風，可這鄉野田間又何嘗是風光霽月了？鮮血在哪里都會有的，世外桃源怎么會有。”
    “只要有人在，就沒有世外桃源。”
    一隊隊黑甲衛穿梭于田埂之上，密密麻麻，滿滿當當，整整齊齊。
    辛滿貫與辛伯立被包圍得嚴嚴實實，密不透風。
    黑甲衛之中，一個年輕人緩步而來，臉上帶著一抹淡淡的笑容。
    “辛梓吝拜見爺爺、二伯。”
    辛梓吝笑著說道。
    “你跟你爹一樣。”辛滿貫看著辛梓吝說道：“沒出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