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天手在桌上胡亂摸了摸,又把那個協議書摸出來,重提道:“傅醫生哥哥……你要不要把這個簽了?”</br> 傅星河搖頭,態度果決,“等我們百年之后,塵歸塵土歸土,你給我沒有任何意義。”他這句話的意思,就是說在傅星河心里,他和林天會堅持到百年之后,所以除了林天這個人之外的外物,都沒有任何意義。</br> 林天好像聽懂了,但他仍舊不依不撓,“那我只有這些東西拿得出手,我想給你不行嗎?”</br> 傅星河笑了一聲,手指頭輕輕在他鼻梁刮了一下,“林小天,你要是只有這些拿得出手,我是多瞎才跟你結婚。”傅星河順手把協議書塞到碎紙機里,這種東西哪怕他不簽也不能留下隱患。</br> 林天想問那傅醫生是看上他什么了,又不太好意思。他聽到碎紙機運作的咔咔聲,知道傅醫生是絕對不會簽這個協議了,他嘆了口氣,心想不簽就不簽吧,反正他人都是傅醫生的了,他的錢也就等于傅醫生的錢。</br> 傅星河彎腰準備把他抱到臥室去,林天雙腿在半空中勾上他的腰,手一拽,拽過傅星河的領子,逼迫他躬身,阻止他下一步的動作。</br> 林天雙目灼灼的望著他,傅星河雙手撐在他的頭側,也盯著他看了一會兒。</br> “書桌很硬。”他說。</br> 林天手臂勾著他的后頸,勾下他的脖子,以行動表明他根本不在乎書桌有多冰、多硬、多硌人。</br> 林天這樣的滿不在乎,第二天便吃到苦頭了。書桌實在太硬了,根本不適合長時間地躺著,他不僅躺著,還在上面做不可描述運動。一覺醒來,林天覺得自己后背的骨頭都擰在一起了。</br> 他一臉不適地活動著酸軟的肩膀,以他的身體情況,原本不會出現這種事,肯定是昨晚太不加節制,加上林天非要作死,纏著傅醫生搞什么高難度體位的原因。</br> 傅星河注意到了他不舒服的表情,想了想就明白了原因。他拍了拍旁邊沙發的位置,“坐這兒來,我給你按按。”m.</br> 林天乖乖地坐到他旁邊去。傅星河先是給他按肩膀。按摩了一會兒,林天讓他按的骨頭都酥軟了,可還是沒法緩解背部的酸痛。傅星河大概知道是肌肉的問題,于是把林天的上衣脫了,讓他趴在沙發上。</br> “趴著別動。”</br> 林天聽了傅醫生的話,果然沒動,腦袋也不轉一下,結果后面半天沒有動靜,林天扭頭一看,發現傅醫生拿來了一瓶藥油,正在往手心上抹。</br> 那藥油有一股很苦的氣味,是中藥成分。林天不由得屏住呼吸,把臉深深地埋進沙發靠枕里。他能感覺到傅醫生跪上沙發,接著跨坐在自己的臀上。搽了藥油的手放在他的背下部脊柱的兩側,由下而上慢慢向頸底部推拿。</br> 藥油味刺鼻,傅醫生的手掌滾燙。</br> 那手掌回滑到腰部時,握著他的腰向上向里拉,林天感覺到原本皮肉上的滾熱,慢慢的融進了血液和骨骸里。</br> 他腰部挺敏感的,而且林天怕癢,傅星河那么在他后背搓來搓去,林天很快就起了反應。而他是趴在沙發上的,表情和那什么都壓著沙發墊的,起了反應也看不出來。林天只能一臉痛苦地忍著。</br> 按摩就按摩,傅醫生干嘛搞這么色情,看吧看吧,他果然起反應了。</br> 可通常一套按摩做下來,至少也要半個小時,林天根本就忍不了那么久。過了一分鐘他就受不了了,屁股一撅,傅星河一瞬間就察覺到他的意圖,跪坐起來,滿是滾熱藥油的手掌按住他的后腰,“背為什么痛,你忘了嗎。”</br> “沒忘沒忘,是因為桌子太硬了嘛,沙發不一樣,這個比較軟。”林天艱難地扭過脖子,可憐巴巴地望著傅星河,“我就這么趴著,哥你還可以順便按摩,一舉兩得嘛!”</br> 傅星河沒理他,重新坐了回去,手在他的背上輕輕一拍以示警告,“屁股別亂動。”</br> 林天渾身一顫,他怎么忍得了,“我就亂動!”他嘴里嚷嚷著,撅著臀去蹭傅星河的胯間。</br> 傅星河只好坐起來,“叫你別亂動你還亂蹭。”林天想翻身過來,給傅醫生看一看他按摩的“成果”。結果傅星河一把按住他,再次警告,“別亂動,你背后全是藥油。”</br> 林天只好坐起來,“不按了呀?”</br> “不按了。”傅星河轉身去洗手,出來時手上拿了個干毛巾,他把毛巾搭在林天的背上,說:“繼續去趴著,等藥油吸收。”</br> 林天聽他的話,趴回去后,可憐巴巴地側頭看他,“你點的火,你要負責滅。”</br> 傅星河不為所動,“安靜趴著。”</br> “……噢。”</br> 林天死心了,頭一扭,重新深深的埋進枕頭里。不出十秒,林天就察覺到傅醫生走到了旁邊,把自己抱起來,翻了一面,問道:“哪兒著火了?”</br> 林天努努下巴,“這里。”</br> 傅星河眼睛向下移,手指輕輕拽開褲腰的抽繩,手伸了進去。</br> 一碰上去,林天就覺得果然妙不可言,藥到病除。他的長腿不由自主地曲起起來,享受傅醫生手法到位的根部按摩。</br> 二十分鐘后,林天舒坦了,也不再折騰了。</br> 藥油效果顯著,晚上傅星河又給他推拿了一次,第二天一早林天就感覺好多了。雖然在書桌上做苦是苦了點,但那滋味確實比別的地方舒服。</br> 夏天還未徹底過去,林天和傅醫生的生活按部就班的滑行著。</br> 八月末的滬市,已經有了涼意,往窗外一望,樹葉簌簌被風吹落,柔軟澄明的陽光里帶著一種難以察覺的蕭條。</br> 秦韻捧著肚皮在花園里慢慢散步,林瀚海已經兩天沒有回過家了,但她也比一開始看得開了,從來不多問。有時候林瀚海半夜回來,秦韻醒了,感覺到他滿身酒氣的爬上床,倒頭就呼呼大睡,等他睡熟,秦韻會在黑夜里睜開眼,坐起來抓過他的衣服檢查有沒有可疑痕跡和氣味。她每次都有收獲,總是能看到新的口紅印,還能聞到不同類型的香水味。</br> 秦韻當年在奢侈品店做過柜姐,大部分的香水,她一聞就知道是什么。</br> 他經常能在林瀚海身上聞到兩種不同的香水味,一種是jeanpatou的joy,還有一種是tomford的oudwood。兩種香水味道截然不同,風格差異很大,很難有人會同時喜歡上這兩種味道。她疑心病重,拍了很多證據,甚至還對比這些不同顏色的口紅印唇形有沒有區別。</br> 所以秦韻認為,林瀚海不止在跟一個女人廝混——不止一個比只有一個要讓她心安一些,如果只有一個都讓他這么樂不思蜀的話,秦韻就要有危機感了。倘若林瀚海只是在外面跟人廝混,那么他只是玩玩而已,不會真的丟下家庭不管的。</br> 等孩子生下來,林瀚海的心自然就回歸家庭了。</br> 想到孩子,秦韻便想到醫生的叮囑,還想到了孩子在b超上的模樣。</br> 這個孩子百分百是有問題的,所以她做好打算,等孩子一生下來,就來個貍貓換太子,把有生理缺陷的孩子換成一個正常的男嬰。</br> 以林瀚海的性格,他肯定不會懷疑自己,所以這個計劃她認為的天衣無縫的。</br> 在花園繞了一圈,秦韻便有些累了,她覺得肚子有些不太舒服,一種生猛的力量從子宮傳來,像是有什么東西要破土而出了。旁邊傭人要扶她去休息,卻見秦韻猛地一皺眉,臉色霎時白下來,她死死抓住旁邊傭人的手臂,吩咐道:“給老爺打電話,說我要生了。”說完,一大滴汗從額頭下來。</br> 秦韻疼得受不了了,而別墅里,一早就有林天安排的醫生在待命,還有私人醫療隊,第一時間把秦韻送到婦產醫院去。</br> 她上了救護車,還能有力氣吩咐:“送我去仁愛婦幼醫院。”</br> 前面司機說:“可是夫人,最近的是綜合病院,仁愛要遠幾公里,您看是不是……”</br> “叫你去哪你就去哪兒,廢什么話!”她一早在仁愛婦幼醫院安排了人,計劃好怎么完美無缺地把孩子掉包,甚至做好準備,要是出什么意外就把孩子流了,正好不用費盡心思把這孩子送出去。</br> 而秦韻要生了的消息,也在第一時間通知了林天。在電話里,林天的眼線跟他一五一十地報告:“夫人情況不太好,但她堅持要去仁愛醫院,那段路出了車禍,正在堵車,過去起碼要增加十五分鐘的車程。”</br> 林天當機立斷,“告訴司機,讓他把人送到滬市綜合病院來,不用給她說。”</br> 傅醫生眼見著要下班了,他正好也要去滬市綜合病院。之前秦韻預產期的時候,她就去仁愛醫院住了一陣子,不知道最近抽什么瘋,又鬧著要回家住。眼看著都要生了,不住醫院往家里跑,這不是折騰是什么?偏偏她脾氣大,誰說都不聽,非要回家住,要守著林瀚海。</br> 結果現在要生孩子了,放著近的醫院不去,非要去遠的,里面鬧什么名堂呢?</br> 林天稍微認真想了想,就想到了一個可能性。秦韻這個孩子是有問題的,有生理缺陷的。秦韻幾個月前就知道了,但是秦韻沒有選擇引產,反而是決定生下來。林天作為孩子,沒有辦法去干預秦韻的決定,所以他一直讓人監視著秦韻,免得她弄出什么幺蛾子了。</br> 他立刻趕到醫院,正好碰上了他聘請的私人醫療隊把秦韻送過來,秦韻已經是半昏迷狀態了,但還沒有危險。現在是中午,快要接近傅醫生的下班時間了。林天手上給他發了一個短信,問他手術結束沒有。接著就跟著推著秦韻的病床去了婦產科,秦韻疼得死去活來,冷汗直流,眼睛也睜不開。意識回來了一些,嘴里念叨著:“快,我要唐大夫,讓唐大夫給我接生,我預約了的。”</br> 滬市綜合病院婦產科的護士只好跟她解釋:“女士,我們院沒有叫唐大夫的,現在我們主任正好空著的,她經驗很豐富的,她給您接生。”</br> 秦韻勉強睜開眼睛,眼神混沌不清,慢慢聚焦時,她驚愕地發現了林天,還發現了諸多陌生面孔,她一下反應過來——這不是她熟悉的仁愛醫院,不是她打通關系、安排好人手的仁愛醫院。秦韻心里一驚,肚子痙攣得更厲害了,她臉上露出焦急的神色,夾雜著不明顯的恐慌,大喊道:“你們把我送到哪里來了!我說了我要去仁愛的!”</br> 旁邊護士說:“您放心,給您接生的是我們主任,專家醫生,保證不比私人醫院差。”</br> 秦韻卻不聽,嘴里咬死說:“不是唐大夫接生,這個孩子我今天就不生了。”</br> 護士傻眼了,她哪里見過這么難纏的孕婦,非要讓什么唐大夫來接生。他們滬市綜合病院婦產科的主任,難道還比不上那個勞什子的唐大夫嗎?!而且羊水都破了,宮縮嚴重,哪里是說不生就不生的,馬上到手術室門口了,還撒潑。</br> 秦韻這般態度,讓林天更是覺得,這里面肯定有問題。</br> 站在手術室門口,林天手里發了道短信出去,讓人去查查仁愛醫院,查查和秦韻接觸最多的大夫和護士。</br> 她死活不肯進手術室,便在外面僵持住了,護士也難辦,反復勸說著病人,可病人嘴里咬死了一句:“我只去仁愛,你們今天要是非讓我在這兒把孩子生了,我告訴你們,我是要起訴你們院的!罔顧病人自身的意愿,這就是你們的醫德嗎?!我……”秦韻哪怕現在狼狽成這樣了,嘴皮子卻還是利索的,說些話來讓護士啞口無言。</br> 正犯著難,遠遠地,她看到院里的名人,腦外科的傅星河主任朝這邊腳步匆匆地過來了,直直走到那位像是病人家屬的青年面前。</br> “這怎么回事?”</br> 林天抓住他的手腕,“哥,我媽要生了,她不肯進去。”</br> 護士大驚失色,別告訴她,這難纏的孕婦竟是傅主任的媽????
三月,初春。</p>
南凰洲東部,一隅。</p>
陰霾的天空,一片灰黑,透著沉重的壓抑,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,墨浸了蒼穹,暈染出云層。</p>
云層疊嶂,彼此交融,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,伴隨著隆隆的雷聲。</p>
好似神靈低吼,在人間回蕩。</p>
,。血色的雨水,帶著悲涼,落下凡塵。</p>
大地朦朧,有一座廢墟的城池,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,毫無生氣。</p>
城內斷壁殘垣,萬物枯敗,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,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、碎肉,仿佛破碎的秋葉,無聲凋零。</p>
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,如今一片蕭瑟。</p>
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,此刻再無喧鬧。</p>
只剩下與碎肉、塵土、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,分不出彼此,觸目驚心。</p>
不遠,一輛殘缺的馬車,深陷在泥濘中,滿是哀落,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,掛在上面,隨風飄搖。</p>
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,充滿了陰森詭異。</p>
渾濁的雙瞳,似乎殘留一些怨念,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。</p>
那里,趴著一道身影。</p>
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,衣著殘破,滿是污垢,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。</p>
少年瞇著眼睛,一動不動,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,襲遍全身,漸漸帶走他的體溫。</p>
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,他眼睛也不眨一下,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。</p>
順著他目光望去,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,一只枯瘦的禿鷲,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,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。</p>
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,半點風吹草動,它就會瞬間騰空。</p>
而少年如獵人一樣,耐心的等待機會。</p>
良久之后,機會到來,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,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。</br>,,。,。<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