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哎,傅主任,您怎么在這?”傅星河正想說話的時候,背后傳來了一個聲音,是婦產科的鄭大夫——去年雷院長從美國請回來的專家之一,也是過來給秦韻接生的大夫。</br> 傅星河還沒回答呢,鄭大夫就看到了他旁邊的林天。他聽人說這位傅主任最近結婚了,還是和男人結婚,還不知真假呢。現在看到兩人牽在一起的手,她心里明悟,看來是真的了。</br> 不過她也沒時間問傅星河來這干嘛了,因為她已經看到了在手術室門口僵持的孕婦。她剛從食堂過來,是緊急被通知過來動手術的,這不到十分鐘的時間發生里發生的事她一概不知,鄭大夫眉頭一皺,“怎么都杵門口呢?”</br> 一護士一五一十地回答說明情況,“病人不肯在咱們院生。”</br> 鄭大夫眼睛睜大,這生孩子和動手術可不是一回事兒,第一次看到羊水都破了,疼得牙關都咬緊了的臨產孕婦不肯生。</br> “家屬呢?”她問道。</br> 林天站出來道:“我是家屬。”</br> 鄭大夫愣了一下,隨即明白了,為什么腦外的主任會來他們婦產科。換做平時她肯定要罵這位家屬了,但是傅主任在這呢,她也不好甩臉色,只得好生說:“位家屬你勸勸病人,有什么比得上孩子重要,是吧?”說完這句話,她直截了當地進了手術準備室,也不管外頭怎么折騰了。</br> 林天略微一斂眉,接著彎腰在秦韻耳邊低聲說了一句什么。</br> “媽,你放心,你就算現在去了仁愛醫院,這孩子生下來,該是什么樣,就是什么樣,有生理缺陷你也得認。”</br> 聽見他說了什么,秦韻滿眼驚慌地看他,不明白林天是怎么知道這件事的——她明明躲開了那些眼線。</br> 林天原本也不知真假,但看看秦韻的表情就明白了——他猜的是對的,他也不知道秦韻是怎么想的,是不是電視劇看多了,這種喪失人性的事情都能干出來。</br> 林天低頭看著她,此刻的秦韻,汗水打濕的發絲貼在面頰上,嘴唇白到發烏,看著狼狽憔悴,和平日里的林太太不是一人。林天嘴唇動了動,輕聲勸道:“媽,你不想爸知道這件事吧。你配合一點,先把孩子生下來。”</br> 秦韻臉色蒼白如紙,似乎被林天的話給嚇到了,下腹抽痛得嚴重,無力感襲上來。林天羽翼已豐,他似乎無所不知,自己背地里搞什么手段,他似乎全都能知道。秦韻疲憊地閉上眼睛,掙扎了兩秒,最后無能為力地點點頭,表示接受。</br> 等過幾個小時孩子出生了,秦韻也無力回天,她不敢想象林瀚海會怎么做。</br> 旁邊護士看得嘖嘖稱奇,就連傅星河也覺得意外,在前面被推進手術室的時候,轉頭問林天你媽怎么一句話,就讓你收服了。</br> “她做了虧心事,”林天把傅醫生拉到一旁去,說:“我媽這個孩子不是檢查出來21-三體綜合癥高風險嗎?她在應該做引產的時候沒有做,而是選擇瞞下來。今天她還非鬧著要去仁愛醫院,我就懷疑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陰謀,比如她想用別的孩子換掉這個有生理缺陷的孩子什么的……我也不太確定,所以就詐了她一句。”</br> 傅星河聽完,也覺得無話可說。</br> 現在都什么年代了?還搞貍貓換太子那一套?他看得透徹,也知道林父出軌的事,頓了頓說:“你媽這樣做是想用孩子來挽回你爸的心。但孩子有問題,這個是沒法瞞下來的。”到時候這個家庭,又會變得雞飛狗跳吧?傅星河已經開始替林天焦頭爛額了。</br> 其實私心里,林天是不希望這個孩子出生的。因為他知道這個孩子有很大的幾率生下來是有生理缺陷的,秦韻和林瀚海那樣的父母,會怎么對待這個孩子?林天不用想就知道,這個孩子或許會活得比自己更慘。父母兩個人都不想帶孩子,那么這個孩子會怎么處決,林天大概猜得,但若是秦韻想把孩子丟給自己,他是不愿意的。</br> 之前他跟傅醫生說想要個他的孩子,僅僅是想要個屬于傅星河的孩子罷了,要是別的孩子塞給他,他可就不樂意要了。</br> 老婆生二胎這么重大的事,結果林瀚海這個丈夫到了下午才出現在醫院。林天獨自在婦產科手術室門口等著,現在時間已經過去快五個小時了,孩子卻還沒有生出來。</br> 林瀚海趕過來,看見了林天,第一句話便是:“你媽怎么還在生,不是中午就送進去了嗎?”</br> 林天搖搖頭,沒有回答。</br> 本不應該由他一直在手術室外面守著的,是因為林瀚海一直沒有來,林天才不得已一直等著,怕出什么意外。既然現在林瀚海來了,他也該走了,這兩人的事,他不想多摻和。</br> 況且秦韻現在還不知道,林瀚海除了背叛她,背叛他們之間的婚姻,甚至還有一個比自己小不了幾歲的私生子。</br> 見林天要走,林瀚海喊住他:“你這就走了,不等你弟弟出生嗎?”</br> 林天腳步頓住,回頭看他一眼,目光帶著冷意,“弟弟?”</br> 林瀚海霎時間有些心虛,心想這小子眼神怎么這么叫人發怵?他擺手道:“算了算了,你有事你就先走吧,你媽這里我守著。”</br> 林天這么著急離開,純粹是因為他不想摻和這接下來的麻煩事。</br> 孩子有問題,兩人的戰火不出意外會波及到自己身上。林天不想自找麻煩,只得去傅醫生那里尋找庇佑。</br> “怎么過來了?”</br> “我爸剛剛來了,他守著。”</br> 傅星河點頭說:“我剛剛幫你問了,你媽難產了。”他語氣平靜,但是夾雜的不容察覺的擔憂,擔憂林天因此受影響。</br> 林天沉默了,一句話也說不出來。</br> 傅星河上前攬住他的肩,低聲說:“你是在醫院等消息還是回家?要是在醫院的那我陪你。”</br> 林天抿了下唇,猶豫了一下說:“還是回家吧。”無論這個孩子出生與否,他都不希望波及到自己和傅醫生的安寧。</br> 傅星河點點頭,“我跟婦產科那邊打招呼了,有什么情況立刻通知我,別愁眉苦臉的了,笑一個。”傅星河很輕地捏著他的臉頰,往上扯了一個弧度。</br> 林天慢慢露出一個笑容來,“回家。”不論結果如何,他都不會讓這件事連累到傅醫生身上。</br> 兩人出了醫院,老吳在醫院門口候著車。</br> 他在醫院門口轉悠一下午了,他知道林總母親生二胎,想問問情況,但是看林總那個表情,又不太敢問。</br> 他把兩人送回了小區。</br> 傅星河擔心林天的情況,所以沒讓他做飯,而是叫了以前愛點的外賣。</br> 到了晚上九點,婦產科那邊才終于有了消息。</br> 是傅星河先收到的消息,林天慢一分鐘收到——孩子出生了,是剖腹產,母子平安。</br> 但這個平安只是相對的,秦韻因為生這個孩子而元氣大傷,起碼得調養一兩年才能恢復,而且還沒法恢復成以前那樣。而且傅星河還收到了孩子的照片,林天在旁邊看了一眼就愣住了。</br> 這個孩子,和正常剛出生的嬰兒很不一樣、非常不一樣。他們在外表上就有很大的不同,這個是他弟弟的孩子,小小一個,皺巴巴的,眼距很寬很寬,是一眼就能發現和正常人不同的寬;鼻梁非常塌,近乎沒有,而且耳朵的位置比一般人低許多,還很小。五官組合起來非常奇怪,很像上個世紀電影里的外星人。</br> 林天之前在網上查過21-三體綜合癥這個病,發現高齡產婦生下的孩子極其容易患這個病,患這種病的孩子其實有很多,但是不怎么能在外界看到。</br> 就像盲人,盲人群體不在少數,但是人們在街上,通常看不到盲人,因為他們不愿意出門,而且城市里的盲道總是被沒有公德的人占用,盲人一旦出門,就連走盲道都會出事故。而21-三體綜合癥也是同樣的情況,因為長相,這些孩子長大后大多都不愿意出門見人,哪怕他們智力低下,也知道出去會面對什么。</br> 林天盯著照片看了好一會兒,才勉強能接受這個嬰兒的古怪長相。</br> 連他都這么勉強,秦韻和林瀚海會是什么態度,可想而知了。</br> 傅星河看著他的表情,連安慰他等孩子長大可以整容這種話都說不出了。他放下手機,接著拿過林天的手機,問道:“要不要我幫你關機。”</br> 要是現在不關機,再等會兒,恐怕林天就會被call到醫院去。</br> 林天深吸口氣,“關掉吧。”</br> 傅星河幫他關了手機,說“你不用太擔心,我讓醫院那邊給你父母找了兩個這方面的心理醫生,輔導他們接受這個孩子。”</br> 林天嗯了一聲,“哥,謝謝你。”可問題是,讓心理醫生去輔導秦韻和林瀚海?能有用嗎?</br> “別跟我說謝謝。”傅星河手掌捋進他的發間,“別想太多。”</br> 林天點點頭,靠過去,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。</br> 傅星河拍拍他的背,嘴唇輕輕碰了下他的耳朵。</br> 林天閉上眼睛,心煩意亂漸漸被傅醫生的體溫替代了。
三月,初春。</p>
南凰洲東部,一隅。</p>
陰霾的天空,一片灰黑,透著沉重的壓抑,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,墨浸了蒼穹,暈染出云層。</p>
云層疊嶂,彼此交融,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,伴隨著隆隆的雷聲。</p>
好似神靈低吼,在人間回蕩。</p>
,。血色的雨水,帶著悲涼,落下凡塵。</p>
大地朦朧,有一座廢墟的城池,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,毫無生氣。</p>
城內斷壁殘垣,萬物枯敗,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,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、碎肉,仿佛破碎的秋葉,無聲凋零。</p>
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,如今一片蕭瑟。</p>
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,此刻再無喧鬧。</p>
只剩下與碎肉、塵土、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,分不出彼此,觸目驚心。</p>
不遠,一輛殘缺的馬車,深陷在泥濘中,滿是哀落,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,掛在上面,隨風飄搖。</p>
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,充滿了陰森詭異。</p>
渾濁的雙瞳,似乎殘留一些怨念,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。</p>
那里,趴著一道身影。</p>
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,衣著殘破,滿是污垢,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。</p>
少年瞇著眼睛,一動不動,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,襲遍全身,漸漸帶走他的體溫。</p>
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,他眼睛也不眨一下,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。</p>
順著他目光望去,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,一只枯瘦的禿鷲,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,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。</p>
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,半點風吹草動,它就會瞬間騰空。</p>
而少年如獵人一樣,耐心的等待機會。</p>
良久之后,機會到來,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,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。</br>,,。,。<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