接生的護士把虛弱的新生兒抱出來，直接送到了保溫箱，保持嬰兒體溫的恒定。林瀚海拽過一個護士問：“情況怎么樣？”</br> 護士眼神有些憐憫，猶豫了一下說：“你是孩子父親吧？新生兒培育箱在那邊，你自己去看看吧。”</br> “什么意思？”林瀚海皺眉。</br> 護士委婉地說：“我們懷疑你的孩子患了21-三體綜合癥。”</br> “21-三體綜合癥？”他有些莫名其妙，還是頭一次聽說這個名詞。</br> “就是唐氏綜合癥。”</br> 護士這么一解釋，林瀚海就明白了，他眉頭皺的更深，“是個智障？怎么會是智障？你確定是我的孩子？”</br> 護士聞言，臉色當即冷了下來，什么玩意兒？就因為孩子患了唐氏綜合癥，就懷疑自己不是親生的？這丈夫當?shù)囊蔡环Q職了！一看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！一口一個智障，那可是你自個兒的孩子！</br> “是不是你的孩子，去保溫箱看一眼就知道了。”</br> 聞言，林瀚海壓根兒就不想去看，他拽住護士繼續(xù)問：“那我老婆呢？”</br> 護士忍耐著回答：“在46床。”</br> “那她醒沒醒？”</br> 護士說沒有。</br> 林瀚海哦了一聲道：“那我去看一眼孩子吧。”</br> 秦韻生的這個孩子不算早產(chǎn)兒，但是由于難產(chǎn)，孩子情況不太好，非常虛弱，所以才需要送到保溫箱。林瀚海站在一面大窗戶外面看，新生兒培育箱室里面有很多排列整齊的保溫箱，大多數(shù)孩子都在睡覺，有細微的啼哭聲。遠遠看著，林瀚海覺著都差不多，也分不清哪個是哪個。</br> 找到培育箱的管理護士問了，護士才帶著他去了正確的保溫箱前。</br> 林瀚海只看了一眼，就就滿臉錯愕地質(zhì)問：“這真的是我的孩子？沒搞錯？”他別過眼去，根本不愿意再多看一眼了。他非常懷疑這到底是不是他的孩子！他們林家的基因這么好，不說智商超高，至少大多也是聰明人那類，而且外表個個頂好，怎么會生出這種……這種外星人來？</br> 他非常費解，看了一眼病例，母親那一欄填著秦韻——所以這的確是他的孩子沒錯。</br> 林瀚海一臉接受不了的樣子，被旁邊的護士看在眼里。他們院不是沒有遇見過這種父母，可是最后，大部分父母都會接受孩子，畢竟是骨肉至親。但也有些父母會選擇拋棄掉孩子，把孩子偷偷送到福利院去，或者直接丟在路邊。</br> 而眼前這個孩子父親卻不一樣，他眼里的那種厭惡太明顯了，那種希望是醫(yī)院搞錯了的情緒非常劇烈，而且還夾雜著憤怒，以及丟人。</br> 覺得丟人——護士在醫(yī)院干了很多年了，她知道一些社會地位高的夫妻，的確會覺得這樣的孩子生出來是丟人現(xiàn)眼。但是這夫妻倆早干嘛去了？不如一開始檢查出來就打掉。</br> 她耐心地開導道：“這位家屬，我查到您的妻子之前在一所私人醫(yī)院做過唐氏篩查，檢查出有21-三體綜合癥的高風險，既然在那個時候你們選擇留下這個孩子，現(xiàn)在你們就應該平靜的接受這個結(jié)果。”護士這么說著，不禁這孩子的命運多舛所憂心。</br> 林瀚海則是一臉怒容，“什么唐氏篩查！我不知道，要是早知道這個孩子有病，是個智障，我就不會讓她生下來的！”</br> 林瀚海前前后后只跟兩個護士說過話，卻把這兩個護士都得罪透了。林瀚海前腳一走，新生兒培育箱的管理護士就忍不住跟同事吐槽起來：“沒見過那種父親，真是奇葩，你聽見他說什么沒有，說孩子是智障，早知道是這樣就不生下來了。高齡產(chǎn)婦原本就有風險。明明做了唐氏篩查，那會兒檢查出來了問題，還不打掉，現(xiàn)在反倒覺得丟人了，早干嘛去了？！”</br> 看見孩子居然是那副模樣，林瀚海怒氣沖沖地去了病房。</br> 秦韻中途昏迷過一次，到最后精疲力竭，她非常累，也非常疲倦。孩子出生時她也有感覺，她聽到接生出來的大夫說是個男嬰，沒有啼哭聲，接著便可疑地沉默了。旁邊還有一道護士的聲音，感嘆了一句：“天哪，怎么會……”</br> 聽到這聲感嘆，秦韻還以為孩子是死了，睜開眼睛問了句，護士說是平安的，卻沒給她看孩子的模樣。但秦韻知道情況多半不妙。唐氏篩查的結(jié)果是正確的——這個孩子果然是有問題的。</br> 林瀚海會怎么做？以他們家的條件，若是要養(yǎng)這個孩子，是完全沒問題的。好歹是自己生的，瀚海也不會太狠心的吧？</br> 可秦韻和林瀚海處了那么多年，他深知林瀚海是個什么樣的人，當初他因為皮相才看上自己跟自己結(jié)婚，這個人貪慕美色毛病一直都有。那孩子模樣一定很丑吧？不然護士怎么會在看到孩子的第一瞬間就發(fā)出那樣的感嘆？</br> 護士給她量完體溫，關(guān)了燈，便輕手輕腳地出去了。就在秦韻快要睡著的時候，聽到一聲巨大的撞門聲。</br> 那聲音大極了，讓她立刻就睡意全無，她身體疲憊，剖腹產(chǎn)的麻醉還沒有過去，精神狀態(tài)也不佳，就聽到林瀚海的大聲質(zhì)問：“那孩子怎么會是個智障？”</br> 秦韻只能裝糊涂，說自己不知道。</br> 林瀚海冷笑道：“那個唐氏篩查是是怎么回事？什么綜合癥高風險都怎么回事？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這個孩子有問題！非要生下來惡心我的？”</br> 秦韻臉色原本就白了，一聽他這話，神情不免露出惶恐來，雖然她平時對林瀚海態(tài)度蠻橫，可那是林瀚海供著她，就以林瀚海現(xiàn)在的這種態(tài)度，她絕不能跟他吵架。</br> “你跟我說清楚，這個是不是我的孩子？”他冷聲質(zhì)問。</br> “肯定是你的呀，”秦韻聲音微微發(fā)抖，“你居然懷疑我這個，我都還沒說你出軌的事呢！”說到最后，她居然帶著哭腔的顫音。“這么多年夫妻了，林瀚海，你摸摸自己的良心，我對你什么感情你不清楚？你還不相信我嗎！”</br> 一聽她提出軌的事，林瀚海有些心虛，但是秦韻生下來的孩子是個智障兒，這件事情更讓他憤怒，他有了底氣，覺得自己是站在道德制高點的。指著她斷定道：“憑我們林家的基因，不可能生出這樣的孩子！你沒有看見那個孩子長什么鬼樣嗎？都怪你自己作！40多歲的人了，還鬧著要生二胎。”</br> “我這還不是為了你嗎？生個孩子出來，老爺子也高興，正好咱們可以用這個孩子討老爺子歡心，你敢說當時你不是這么想的？”秦韻反問他。</br> 林瀚海卻一點沒有愧疚感，“當時我是這么想的，那又如何？那是當時，現(xiàn)在是現(xiàn)在，老爺子走了，你就應該把孩子打掉。還有那什么唐氏篩查，你給我說清楚！你早知道這個孩子有問題，為什么一定要生下來，還不跟我說。”</br> 秦韻有私心在，但是她不能把這個私心告訴林瀚海，她只能把責任推到了林瀚海身上說：“我不都是為了你，我怕你不肯要，所以只好生下來。”</br> 林瀚海可不吃她這套，“我跟你說清楚啊，這個孩子我是不會承認的！你要養(yǎng)你一個人養(yǎng)，在外面找套房子自己住，自己養(yǎng)他。我絕不承認他是我的孩子，他不是我林家的人！”</br> 就連秦韻，此刻也為他的狠心和冷漠所震驚，不僅要趕走孩子，如果自己硬要孩子，還要把自己趕走？！她用盡全身氣力大聲地罵道：“你這個冷血動物，我懷胎十月這么辛苦，你就這樣對我？！”</br> 林瀚海不為所動。</br> 秦韻氣得不行，哭得上氣不接下氣，憤怒地指責他，“你必須要養(yǎng)這個孩子，你以為他為什么是個智障，是我的責任嗎？不，你也是有責任的！你是孩子父親，你們有血緣關(guān)系，這個是改變不了的事實。你不肯承認，好啊，到時候我就出去到處說，說孩子是個智障，是你林家的種，你滿意了吧。”</br> “你敢威脅我？孩子是你生的，能怪我身上嗎？以我們林家的基因怎么會生出這樣的孩子？不是你的問題是誰的問題！我三個孩子都頂聰明，唯獨這一個有毛病，不是你的問題是誰的問題？”他嘴一快，還不知道自己說了什么。</br> 但秦韻卻是聽得清清楚楚，她腦子轟然一炸，氣得發(fā)抖，“三個孩子？什么三個孩子！你說什么？你再說一遍！”</br> 林瀚海也傻眼了，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。怎么在吵架的時候把這件事給說出來了，這不是讓秦韻給抓住把柄！平白落了下風嗎？“我，我是說我們林家的三個孩子……”他越說越解釋不清楚。</br> “你哪來的三個孩子，你們林家有幾個孩子我不清楚嗎！好你個林瀚海，出軌還不夠，你還給我搞出兩個私生子來！”</br> 他說他有三個頂聰明的孩子，除開林天，剩下兩個打哪兒來的？？秦韻可不認為他是口誤，慌亂之中說出來的話，多半都是事實。</br> 因為憤怒而用力過度，牽扯到了腹部的傷口，可是傷口麻醉還沒過，秦韻根本沒察覺到吻合好的傷口已經(jīng)開裂了。
三月，初春。</p>
南凰洲東部，一隅。</p>
陰霾的天空，一片灰黑，透著沉重的壓抑，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，墨浸了蒼穹，暈染出云層。</p>
云層疊嶂，彼此交融，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，伴隨著隆隆的雷聲。</p>
好似神靈低吼，在人間回蕩。</p>
，。血色的雨水，帶著悲涼，落下凡塵。</p>
大地朦朧，有一座廢墟的城池，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，毫無生氣。</p>
城內(nèi)斷壁殘垣，萬物枯敗，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，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、碎肉，仿佛破碎的秋葉，無聲凋零。</p>
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，如今一片蕭瑟。</p>
曾經(jīng)人來人往的沙土路，此刻再無喧鬧。</p>
只剩下與碎肉、塵土、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，分不出彼此，觸目驚心。</p>
不遠，一輛殘缺的馬車，深陷在泥濘中，滿是哀落，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，掛在上面，隨風飄搖。</p>
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，充滿了陰森詭異。</p>
渾濁的雙瞳，似乎殘留一些怨念，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。</p>
那里，趴著一道身影。</p>
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，衣著殘破，滿是污垢，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。</p>
少年瞇著眼睛，一動不動，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，襲遍全身，漸漸帶走他的體溫。</p>
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，他眼睛也不眨一下，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。</p>
順著他目光望去，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，一只枯瘦的禿鷲，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，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。</p>
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，半點風吹草動，它就會瞬間騰空。</p>
而少年如獵人一樣，耐心的等待機會。</p>
良久之后，機會到來，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，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(nèi)。</br>，，。，。<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