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請問您今天有時間過來一趟嗎?孩子生命體征平穩,可以接回家了。”</br> 林天沉默了一秒,說:“我會讓人過來的。”</br> 讓人過來什么意思?護士一愣,心想這家人也太不負責了,“您最好還是親自過來一趟吧,這個孩子您知道具體情況嗎?”</br> 林天回答道:“我知道。”</br> “那你們一家什么意思呢,是不準備要了嗎?”護士的語氣里不免帶上了情緒。</br> “不是……”林天有些疲憊地閉上眼,“我會過來的。”</br> 掛了電話,傅星河在一旁問道:“怎么了?”</br> “是我媽,”林天眉眼染上哀愁,他嘆口氣道,“她今天上午出院了,結果她居然把孩子留在醫院了。”</br> 這明擺著是要讓林天去領人的意思,秦韻準備撒手不管了。當初死瞞著要生下來,生下來發現林瀚海居然有兩個私生子!他不缺兒子,秦韻生下來的這個有問題的,自然就沒有競爭力了。既然沒有作用了,秦韻當然不會為了孩子出去住。</br> 傅星河也跟著皺眉,林天深吸口氣,說:“哥,你放心,我絕對不會把這個孩子帶回家。我讓人把孩子送到我爸媽家里去,再讓人看管著,他們總不能把孩子丟出去吧?”</br> 傅星河沉默一秒說:“還是去看一眼吧。”小孩兒孤苦伶仃一個人在醫院,父母都不要他了,雖然這個小孩子智力不全,可他還是能感受得到人間冷暖的。</br> 林天搖頭說:“不,我不去,我要是看見他,我心軟了怎么辦。我絕對不會把他領回家的。”那是他和傅醫生的家,不需要外人。哪怕那個小孩兒是他的弟弟,林天也不愿意讓這個孩子突然加入自己的家庭。</br> 他的斷絕父子書已經寄給林瀚海了,但是林瀚海到現在也沒有簽字。除非林天拿把槍抵著他的太陽穴逼他按手印,否則林瀚海才不會簽呢。他要是簽了這個字,林天不認他這個爸爸了,以后再也不給他贍養費怎么辦?那他豈不是只能坐吃山空了?</br> 林瀚海才沒那么傻呢。</br> 自從那天林天走后,林瀚海就再也沒有主動聯系過林天了,畢竟他怕林天舊事重提,要是他再提起什么斷絕父子關系的事怎么辦?</br> 而他是死活不同意秦韻把孩子帶回家的,他對秦韻說:“要是你要養孩子,那你就不要回家了。”因為林瀚海這句話,秦韻便把孩子丟在了醫院,回家安穩坐月子了,等身體好上一些,她再一個個斗。</br> 林天不愿意去看孩子,他直接讓人把孩子送回林宅,但他怕夫妻倆真的不管孩子,專門請了一個保姆一個奶媽,去林宅照顧孩子,給他喂母乳。</br> 這樣一來,他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妥當了,可這個孩子就像自己的童年一樣悲慘了。林天心有愧疚,可是他硬下心腸來,難免會有同舟共濟的感覺,他眼睛暗淡下來。</br> 傅星河雙手扳住了他的肩膀,“林小天,你要清楚,這不是屬于你的責任,你沒有必要承擔,所以你就更不需要愧疚了。”</br> 林天點頭,“我知道的……”可他仍然認為自己有錯,他當初就不應該讓秦韻把這個孩子生下來,他應該在了解秦韻胎兒有問題的情況時,就當機立斷把唐氏篩查的結果告訴林瀚海。若是林瀚海來做決定,那么他肯定不會要這個孩子,這樣一來,這個孩子就不會被生下來,也就不會背負起和自己一樣、或者說要更暗淡無光的人生,也不會這么多事了。</br> 不過,這個孩子的智商低下或許是他的不幸,也可以說是他幸運的一點。他什么都不懂,自然也不會懂的什么是愛。他也不會知道他的父母不愛他,而且不要他了。</br> 林天讓人把孩子送到林宅門口時,秦韻反應非常激烈,她反抗說自己不要這個孩子,讓林天拿走。</br> 她說的是拿這個字眼,仿佛在形容一件她厭惡的物事。可是從孩子出生到現在,秦韻連孩子長什么模樣都不知道。</br> “林總說了,你們不愿意要這個孩子也成,不過他會停掉你們的贍養費,以及宅子、車子的保養費,也會解雇掉別墅里所有的傭人、司機、園丁和廚師,以及收回你們名下的產業。”</br> 秦韻還沒有給孩子辦出生證,也就是說他還沒有給孩子取名。這個小怪物讓她從生理上感到厭惡。可是林天的威脅讓她不得不正視起來。</br> 她只好打電話給林瀚海,告訴他:“林天讓人把孩子送到家門口了,他說我們要是不接手,他就會停掉贍養費、停掉房子車子的保養費,解雇掉所有的傭人,而且他還會收回你的產業。你看著辦吧。”</br> “媽的……林天這小崽子。”林瀚海低聲罵了一句,“他話說這么絕我還能怎么辦?好好好,他不養就不養,咱們讓保姆好生帶著,眼不見心為凈,愛咋咋地。噢對了,今天我就把兒子領回家,吃團圓飯。你要是不愿意下樓,你就在樓上呆著,我會記得讓人給你送飯上去。”</br> 秦韻一呆,剛要罵他,就聽到嘟嘟的聲音,是林瀚海眼疾手快先把電話掛了。</br> 林瀚海居然用了“團圓飯”這種詞,秦韻氣得站不穩了,腿一軟就要暈倒了。她元氣大傷,氣血不足,加上心情郁悶,最近這段時候都很不好過,林瀚海讓她去療養院呆著吧,她也不去,還認為林瀚海是不是嫌她老了,居然要把她送到療養院那種老人才會去的地方。</br> 林天的人把孩子送到后還不放心,讓專人看管著,也不讓秦韻接觸孩子。他知道秦韻情緒不太穩定的時候會掐人,很怕小孩子到了她的手里,給活生生掐死了。</br> 晚上,林瀚海把私生子接回家了,她讓家里廚師準備了一頓大餐,為他們接風洗塵。</br> 林昭是坐著輪椅來的,比林天大的那個私生子叫林巍,就在英泰集團上班,是市場策劃主管。但公司那么大,加上林巍有意躲避,林天是一次也沒有碰上過他,所以自然不知道他的存在。</br> 加上林巍并不是特別像林瀚海,所以哪怕當面遇著了,林天也會往私生子那方面想。</br> 但他調查過了,這個林巍倒是安分守己,名校畢業,在公司還算努力,主要是林瀚海想幫忙給他走后門也幫不上,所以林巍現在的職位,也算是他自己努力得來的,也沒有林昭那么多的花花腸子。</br> 兩個外室給林瀚海生孩子求的是什么?還不是林瀚海的錢。她們還沒有那么高看自己,也沒有那么大的野心,不認為自己的孩子是那塊料,可以頂替林天,成為林氏帝國的新一任集團主席。</br> 如果安分守己,那么林天不會動他們,如若要是有異心、蠢蠢欲動的話,林天會會毫不留情地鏟除他們。</br> 林瀚海只接了兩個兒子回家,并沒有接小三小四到家里來。他許諾的是,只會給兒子一個承認,等自己百年之后,該分的都會分給他們的,算是補償了。</br> 他和兩個兒子在樓下吃團圓飯,秦韻一個人在樓上生悶氣,她想砸東西,可是屋子里的瓶瓶罐罐都給撤了,沒有東西讓她發泄怒氣。</br> 她坐在床邊,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傷心事,或許是聽到樓下的歡聲笑語,秦韻哭得很大聲,嘴里還在罵林瀚海。你有孩子,我也有孩子。還想到了剛剛送回來的那個沒有取名的小孩。起身就朝小孩的房間走。</br> 林天專門讓人守著的,秦韻卻非要進去,她臉上還掛著眼淚,情緒很激動,“我是孩子他媽!憑什么我不能進去看他?憑什么不讓我進去,這是我的家!我的!林天這么獨裁嗎!他把孩子送回來,卻不讓我看他一眼……”</br> “林夫人……”</br> 秦韻用力地推開看門的人,直接沖進了房間。</br> 這個房間是林天以前住的房間,林瀚海本來準備讓林昭或者林巍住這一間的,都讓人收拾好了,哪知道林天先讓這個小崽子住進來了。</br> 秦韻進去的時候,奶媽正在給小孩哺乳,臉上掛著笑容。秦韻看到一個陌生的女人在給自己的小孩哺乳,氣不打一處來。她一把推開奶媽,自己上手抱著孩子,卻一下被孩子的長相嚇到了。</br> 這小孩長相非常奇特,果真就像個外星人一樣,還有點像鼴鼠,總之不是正常人的長相。</br> 小孩兒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,但隱隱約約能看出一點什么來,他眼神沒有焦距地望著秦韻,嘴巴張開著,舌頭伸出來在外面晃蕩著。他的舌頭非常的寬,還在流口水。</br> 秦韻心里涌起悲哀,她聽見嬰兒的喉嚨里發出一種奇怪的、暗啞的聲音,類似嗚咽,不像一般嬰兒聲音那么的軟糯,至少不夠可愛。</br> 她盯著嬰兒奇怪的臉,突然笑起來,像是被不知名的事逗笑了一般。她捏了捏嬰兒的臉頰,她一碰孩子,旁邊的保姆就急了,因為林天特意交代了,不能讓秦韻碰孩子,不能給她機會。“別這么慌,我又不會掐死他。”秦韻阻止旁人奪走孩子,她看著他有些傾斜的眼睛,突然問道:“你過來看看他的眼睛,像不像牲口?”</br> 旁邊林天請來給孩子哺乳的奶媽,卻不寒而栗。
三月,初春。</p>
南凰洲東部,一隅。</p>
陰霾的天空,一片灰黑,透著沉重的壓抑,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,墨浸了蒼穹,暈染出云層。</p>
云層疊嶂,彼此交融,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,伴隨著隆隆的雷聲。</p>
好似神靈低吼,在人間回蕩。</p>
,。血色的雨水,帶著悲涼,落下凡塵。</p>
大地朦朧,有一座廢墟的城池,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,毫無生氣。</p>
城內斷壁殘垣,萬物枯敗,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,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、碎肉,仿佛破碎的秋葉,無聲凋零。</p>
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,如今一片蕭瑟。</p>
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,此刻再無喧鬧。</p>
只剩下與碎肉、塵土、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,分不出彼此,觸目驚心。</p>
不遠,一輛殘缺的馬車,深陷在泥濘中,滿是哀落,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,掛在上面,隨風飄搖。</p>
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,充滿了陰森詭異。</p>
渾濁的雙瞳,似乎殘留一些怨念,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。</p>
那里,趴著一道身影。</p>
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,衣著殘破,滿是污垢,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。</p>
少年瞇著眼睛,一動不動,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,襲遍全身,漸漸帶走他的體溫。</p>
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,他眼睛也不眨一下,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。</p>
順著他目光望去,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,一只枯瘦的禿鷲,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,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。</p>
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,半點風吹草動,它就會瞬間騰空。</p>
而少年如獵人一樣,耐心的等待機會。</p>
良久之后,機會到來,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,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。</br>,,。,。<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