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晏遂覺得挺可笑的。</br> 甚至感覺有點荒唐。</br> 他隔著雨幕看著面前面色有點蒼白的小少爺。</br> 少年緊張卻難掩真摯的眼神。</br> 還有那只緊握著自己手腕的手。</br> 力道很緊,緊到他能清晰地感覺到,他的顫抖。</br> 明明怕得要死,卻還是這么堅定地站在他面前。</br> 不管這個小少爺到底發什么瘋,沈晏遂忽然就覺得,這瘋發得還挺有那么點意思的。</br> 在路星河以為,沈晏遂要把自己的手無情甩開的時候,他忽然冷冷地,不耐地開口,“走。”</br> “啊?”</br> 路星河還有點懵。</br> 下一秒,沈晏遂沒掙開他的手,反倒拖著他往前走了幾步。</br> 路星河終于回過神來,趕忙跟上前去。</br> 冷靜下來,緊握少年手臂時的勇氣瞬間褪去。</br> 路星河默默地把自己的手縮了回來,垂在身側。</br> 像是什么都沒發生一樣,小眼神還小心翼翼瞄了一眼沈晏遂的側臉。</br> 沒看出什么表情,依舊是那副陰郁冷岑的模樣,像是頭頂永遠都籠罩著揮之不去的陰霾。</br> 只是,也不知道是不是雨水太大的緣故。</br> 路星河總感覺現在的沈晏遂看起來眉眼比往日要舒展一些。</br> 察覺到路星河把手收了回去,沈晏遂那只被小少爺握過的手臂,似是微微顫動了一下。</br> 旋即狀若無事地插進褲兜。</br> *</br> 窗外暴雨仍舊無情地拍打著窗扇,發出嘩啦啦的聲響。</br> 路星河終于跟著沈晏遂,進了他的家。</br> 倒是和他一開始想的不太一樣,雖然面積很小,一室一衛,廚房都和臥室共用。</br> 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,屋檐也不漏雨,漏風。</br> 少年顯然把這間小小的房屋收拾的很是干凈利落。</br> 路星河心底反而舒了口氣。</br> 他不是憐憫沈晏遂,只是覺得,他值得更好的生活。</br> 路星河把外面的雨衣脫下,把懷里一直揣著的塑料袋拿了出來,還有點自得,“我就知道,我買這些肯定有用!”</br> 他過來找沈晏遂之前,想到白天也沒看見沈晏遂治傷買藥,就還是先拐到了一家24小時營業的藥店買了一些紗布、繃帶、常用的跌打損傷的藥膏才過來。</br> 沈晏遂關上房門,一轉頭就看到路星河把塑料袋里的一堆醫用品擺滿了他的桌子。</br> “沈晏遂,你趕快換件干凈的衣服,我幫你上藥包扎一下。”</br> 路星河催促道。</br> 沈晏遂額頭上的血倒是不再流了,就是傷口看著有點可怕。</br> 聞言,沈晏遂沒多說什么,而是深深地,探究地看了路星河一眼,才轉過身,走到床頭邊的大麻袋前。</br> 很明顯那麻袋就是他用來放衣服的衣柜。</br> 從里面隨便拿出一條黑色短褲,白色襯衫。</br> 沈晏遂便沒毫不客氣地直接開始換衣服。</br> 反倒是路星河,看到少年清瘦,卻絕不瘦弱的精壯身板,才終于醒過神來。</br> 人家在換衣服!!!</br> 好吧,雖然大家都是男生,之前在宿舍他和大家換衣服也都沒什么避諱。</br> 但現在,看著沈晏遂坦然自若地在他面前換衣服,路星河還是忍不住耳根一紅,趕忙背過身。</br> 裝作整理袋子里的藥膏。</br> 身材真好!</br> 這是他能看的嗎?!</br> 啊,不是,大家都是男人,他這么心虛緊張干什么?</br> 為什么搞得自己好像是個變態偷窺狂!!!</br> 路星河把藥膏拿出塑料袋的時候,也不知道怎么沒拿穩,藥膏直接從手中滑落。</br> 路星河慌忙伸手去接,反倒是一巴掌把藥膏拍在了桌上。</br> 發出響亮的一聲。</br> “嘭!”</br> 路星河:“……”</br> “我這個桌子一條腿有點壞,你再拍得使勁點,它得散架不可。”</br> 身后,沈晏遂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換好了衣服,脖子上掛著一條毛巾。</br> 一只手拿著毛巾的一角,隨意地擦了擦頭發。</br> 沈晏遂的頭發是短寸,只那么隨便一擦就干。</br> 擦完,沈晏遂故意沒換新的毛巾,就這么把自己擦了頭發的毛巾罩在了路星河頭上。</br> 路星河還沒反應過來,眼前就籠罩住一團陰影。</br> 趕忙想要伸手拽下頭頂的毛巾。</br> 一只手掌卻忽地落在毛巾上面,穩穩地罩在了他的頭頂。</br> “你頭發比較長不好干,還是趕緊擦擦吧,要是在我這里生病了,我可不會照顧你,路星河。”</br> 路星河的頭發又多又厚,留得是個微分碎蓋頭。</br> 和沈晏遂狂野氣息十足的短寸比起來,的確屬于長頭發了。</br> 但其實也沒有多難干啊!</br> 路星河忍不住在心底反駁,張口卻是禮貌又乖巧地兩個字,“謝謝!”</br> 邊說邊抬手就要自己擦頭發。</br> “啪!”</br> 結果手還沒碰到毛巾,手背就被沈晏遂不輕不重地打了一下。</br> “別亂動。”有點兇的命令。</br> 路星河果斷乖乖收回手,化成小僵尸,一動不動僵在原地。</br> 旋即擋在眼前的毛巾終于移開,沈晏遂就站在他面前,抬手幫他擦頭發。</br> 路星河一直覺得自己不算矮了。</br> 現在和沈晏遂站得這么近,才驟然發現,他184的身高,好像還比他矮了小半頭。</br> 視線水平的地方,正好是沈晏遂那雙不薄不厚的唇。</br> 路星河:“……”</br> 以前怎么沒發現,沈晏遂的唇形這么好看。</br> 還是淺淺的櫻粉色。</br> 路星河鴉羽般的睫毛顫了顫,忽然眼神就有點慌亂得無處安放了起來。</br> 往上,是沈晏遂那雙好似能洞穿一切的眼睛。</br> 往下……忍不住就想剛才沈晏遂脫下衣服時的驚鴻一瞥。</br> 路星河:“!!!”</br> 不能再想了!</br> “你很熱?”</br> 忽地,耳畔傳來少年低沉清冽的嗓音。</br> 路星河這才注意到,沈晏遂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擦完了頭發,拉開了點距離。</br> 黑眸直勾勾地望著自己。</br> 路星河趕忙搖頭,“不、不熱!”</br> “那擦個頭發……”沈晏遂嘴角倏地扯起一抹玩味的笑。</br> 沈晏遂平時獨來獨往,總是冷著一張臉,看著乖戾又陰鷙,不好招惹。</br> 笑起來卻是亦正亦邪,透著點難得的朝氣和難馴的野性,不疾不徐地接道——</br> “你忽然臉紅個什么勁兒?”
三月,初春。</p>
南凰洲東部,一隅。</p>
陰霾的天空,一片灰黑,透著沉重的壓抑,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,墨浸了蒼穹,暈染出云層。</p>
云層疊嶂,彼此交融,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,伴隨著隆隆的雷聲。</p>
好似神靈低吼,在人間回蕩。</p>
,。血色的雨水,帶著悲涼,落下凡塵。</p>
大地朦朧,有一座廢墟的城池,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,毫無生氣。</p>
城內斷壁殘垣,萬物枯敗,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,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、碎肉,仿佛破碎的秋葉,無聲凋零。</p>
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,如今一片蕭瑟。</p>
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,此刻再無喧鬧。</p>
只剩下與碎肉、塵土、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,分不出彼此,觸目驚心。</p>
不遠,一輛殘缺的馬車,深陷在泥濘中,滿是哀落,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,掛在上面,隨風飄搖。</p>
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,充滿了陰森詭異。</p>
渾濁的雙瞳,似乎殘留一些怨念,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。</p>
那里,趴著一道身影。</p>
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,衣著殘破,滿是污垢,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。</p>
少年瞇著眼睛,一動不動,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,襲遍全身,漸漸帶走他的體溫。</p>
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,他眼睛也不眨一下,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。</p>
順著他目光望去,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,一只枯瘦的禿鷲,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,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。</p>
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,半點風吹草動,它就會瞬間騰空。</p>
而少年如獵人一樣,耐心的等待機會。</p>
良久之后,機會到來,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,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。</br>,,。,。<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