濱海城市的九月,炎暑漸漸消去。踏著晨光,凌鋒回到自己的辦公室。</br> 對于昨晚的猜測,雖然沒有實質證據,但出于謹慎,凌鋒很快調整了部署,做了必要的預防。</br> 一是通知談判團隊,在與李氏化學的交涉中,采取拖延策略,增加更多的限制條件,禁止專利的二次轉讓等等。</br> 二是通知陸文軒,重新調查凌公館的孤本珍籍。</br> 整個周三上午,凌鋒是在暈乎中渡過的。</br> 生產轉型的前期籌備,需要扎實的數據論證。凌鋒沒有去醫院,一直堅持處理完手頭的工作。</br> 直至下午一點,凌鋒頭痛難忍,在陸文軒的陪同下,返回碧海花園。</br> 回到1802室,陸文軒看到凌鋒臉色慘白,建議他前往醫院,或者讓隊醫看一下,均被凌鋒拒絕,只能獨自離開。</br> 凌鋒環顧房間,心力交瘁。</br> 床頭柜上,擺放著與李沐清的親密合影,臥室的每一個角落,似乎都有她的氣息,凌鋒一時間心亂如麻,不知如何自處。</br> 他選擇了逃避,走出臥室,躺在客廳沙發上。一個通宵未曾入眠,輾轉間,沉沉睡去。</br> 時間分秒流逝,光線異常的柔和,由客廳的墻面,直至窗戶,直至陽臺,最后沒入地平線。</br> 月華如水,晚風撩動窗簾,夜色靜謐。</br> 一陣對講機的滴聲響起,但凌鋒睡的很沉,并未察覺,過了一會兒,客廳響起了門鈴聲。</br> 凌鋒這才有了反應,剛想坐起身,只感覺天旋地轉,他晃了晃腦袋,暈乎沉脹,似乎有發燒感冒的癥狀。</br> 起身來到門口,透過電子屏,看到門外的訪客,一襲修身長裙,婀娜娉婷,竟然是海語徽。</br> 凌鋒揉了揉太陽穴,手搭在門把上,又縮了回來。</br> 十多秒的功夫,從撒哈拉的黃沙,到薄荷島的海風,再到湛藍晴空的降落傘,凌鋒想到了三個女人。</br> 一個害了他兄弟的性命,一個傷了他男人的尊嚴,最后一個……凌鋒閉上了眼。</br> 輕輕搖頭,不想招惹另一個女人。</br> 對講機的滴聲再次響起,凌鋒接過對講機,樓下的監控室匯報了海語徽的到訪。</br> 凌鋒沒有責備部下,回復收到后,隨即掛斷。</br> 客廳中,回蕩著門鈴的聲音。海語徽似乎較上了勁。</br> 她給凌鋒連續發了幾條語音,埋怨道:</br> “開門,我知道你在家。”</br> “你為什么總躲著我?別太自戀,我有工作上的事找你。”</br> “今天有一個私募基金找到我,負責人叫陳晉高,他們希望和我合作,擴大開發海島項目,而且,他似乎對你很感興趣。”</br> 聽到這里,凌鋒頓了一下,沒有想到歐陽怡的動作如此迅速,直接殺向了薄荷島,那里正是蘇海股份的投資重點。</br> 猶豫了片刻,凌鋒起身打開房門。</br> 海語徽愣了一下,不悅地說道:</br> “你可真會因利而動。”</br> 說完,直接走進客廳,又轉身看向凌鋒,很自然地摸向他的額頭,關切地問道:</br> “臉色不好,有點燙,你感冒了?”</br> 凌鋒微微向后,合上門,笑道:</br> “沒什么大礙,找我有事嗎?”</br> 海語徽雙眸靈動,秀發挽成一個發髻,出露精美的鎖骨,調侃道:</br> “沒事就不能找你嗎?”</br> 凌鋒咳嗽一聲,回到客廳沙發,低聲道:</br> “陳晉高為什么找你?他有什么動作?”</br> 海語徽緩緩坐下,盯著凌鋒,反問道:</br> “你為什么總躲著我?即使做不成戀人,就做普通朋友也不行嗎?明明在家,為什么不開門?你就這么不待見我?”凌鋒額頭發燙,靠在沙發上,苦笑道:</br> “如果你是來找我吵架的,恭喜你,時機挑的很準。”</br> 海語徽抿了一下嘴唇,雖然怨恨,但依然起身,再次探向凌鋒的額頭,埋怨道:</br> “吃藥了嗎?”</br> 凌鋒輕吁一口氣,搖了搖頭。</br> “我房間里有藥,等我一下。”</br> 海語徽走出1802室,等她回來時,只見凌鋒已經躺在沙發上,看著天花板發呆。</br> 這是海語徽第一次看到凌鋒憔悴的一面。</br> 她有些心疼,為凌鋒準備了退燒藥和飲用水,直到凌鋒服下,方才坐回一側的沙發上。</br> 兩人沉默了許久。</br> 海語徽美艷性感,總是以獨立自由的女強人自居,但私下里面對凌鋒,總是不自覺的羞澀,仿佛回到了懵懂的少女時代。</br> 這種感覺讓她備受煎熬,忍不住嘆息道:</br> “凌鋒,你是不是討厭我?”</br> 凌鋒再次躺下,依舊看著天花板,冷聲敷衍道:</br> “沒有,我沒有資格討厭任何人。前妻對我的評價,有一部分是中肯的,腹黑、毒舌、暴力、下流。”</br> 海語徽美眸深瞳,秋波如水,所有的怨憤在看到凌鋒的一刻,似乎又淡化了許多。</br> 她甚至覺得自己過于沒有原則,一個被婚姻傷害過的女人,卻深陷一段單相思。</br> 海語徽感覺萬分可笑,起身走向酒架,隨意取下一瓶白蘭地,帶著酒杯,回到客廳。</br> 凌鋒躺在沙發上,勸道:</br> “語徽,陳晉高是奔著蘇海股份去的,他的目標是蘇家,未必是想真心合作,你要多加小心。”</br> 海語徽滿滿地倒上一杯,調侃道:</br> “那又何妨,他只是把你走過的路,再走一遍,況且,我也了解過,他在私募圈很有影響力。如果他能注資,可以提供很好的信用背書,我們求之不得。”</br> 海語徽將杯中之酒,一飲而盡。</br> 凌鋒側身看向海語徽,低聲道:</br> “既然如此,那我也沒什么好說的,你先回去吧,沐清也該回來了,我怕她會誤解……”</br> “叮!”酒杯落在茶幾上,發出清脆的聲音。</br> 海語徽絕美的臉蛋,泛著誘人的紅潤,借著酒勁,嗔怒道:</br> “凌鋒,你就是一個混蛋!”</br> 她再次滿上,連飲數杯,笑道:</br> “你不要騙我。李沐清出國了,她去了慕尼黑,今晚,這間房子,只有我和你……”</br> 凌鋒雖然頭暈腦脹,但基本的警覺還是有的。</br> 致遠的考察團隊是在周一出國,海語徽置身薄荷島,與致遠的唯一交集,只有一個人——蘇景萱。</br> 他繼而推測,海語徽今晚的到訪,必定是蘇景萱的主意,是她通風報信,透露了李沐清的行蹤,又慫恿海語徽趁虛而入,攪和他的婚事。</br> 一想到這,凌鋒暗自罵道:</br> “真是個蛇蝎女人,玩的一出美人計。”</br> 他隨手拿起茶幾上的手機,撥通蘇景萱的電話。</br> 此時的江海正是晚上八點,萬里之外的慕尼黑相差七個時區,剛過1點,正是暖陽和煦。</br> 蘇景萱午餐過后,和同事們稍事休整,正準備下午的工作,突然接到凌鋒的電話。</br> 她下意識地看向不遠處的李沐清,心中疑惑,接通了電話,只聽到凌鋒的斥責聲。</br> “蘇景萱,我警告你,以后別再玩這招,太低級,也太下三濫。”</br> 蘇景萱滿臉錯愕,質疑道:</br> “凌鋒,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。”</br> 凌鋒低聲斥責道:</br> “你做過什么,自己心里清楚,做好你的本職工作,少動歪腦筋。”</br> 蘇景萱不再忍讓,毫不客氣地回懟道:</br> “凌鋒,你不僅有病,而且犯賤,跨越千山萬水地來找罵,如你所愿,神經病!”</br> 未等對方反駁,她搶先掛斷。</br> 原本挺好的心情,被凌鋒的一通電話徹底攪黃。</br> 李沐清走了過來,打趣道:</br> “蘇總,怎么啦,看你接了一個電話,臉色都變了。”</br> 蘇景萱強忍不悅,苦笑道:</br> “沒什么,一個促銷電話。”</br> 電話的另一頭,凌鋒看到海語徽已經微醉,無心再與蘇景萱糾纏。</br> 自從墓地回來后,他變得有些多疑,起身接過海語徽的酒杯。</br>m.
三月,初春。</p>
南凰洲東部,一隅。</p>
陰霾的天空,一片灰黑,透著沉重的壓抑,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,墨浸了蒼穹,暈染出云層。</p>
云層疊嶂,彼此交融,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,伴隨著隆隆的雷聲。</p>
好似神靈低吼,在人間回蕩。</p>
,。血色的雨水,帶著悲涼,落下凡塵。</p>
大地朦朧,有一座廢墟的城池,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,毫無生氣。</p>
城內斷壁殘垣,萬物枯敗,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,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、碎肉,仿佛破碎的秋葉,無聲凋零。</p>
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,如今一片蕭瑟。</p>
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,此刻再無喧鬧。</p>
只剩下與碎肉、塵土、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,分不出彼此,觸目驚心。</p>
不遠,一輛殘缺的馬車,深陷在泥濘中,滿是哀落,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,掛在上面,隨風飄搖。</p>
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,充滿了陰森詭異。</p>
渾濁的雙瞳,似乎殘留一些怨念,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。</p>
那里,趴著一道身影。</p>
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,衣著殘破,滿是污垢,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。</p>
少年瞇著眼睛,一動不動,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,襲遍全身,漸漸帶走他的體溫。</p>
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,他眼睛也不眨一下,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。</p>
順著他目光望去,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,一只枯瘦的禿鷲,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,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。</p>
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,半點風吹草動,它就會瞬間騰空。</p>
而少年如獵人一樣,耐心的等待機會。</p>
良久之后,機會到來,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,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。</br>,,。,。<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