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6章受驚嚇的長發男人
黃妮和小華來到窩棚邊的窗戶前,借著陽光往里望:
里面光線暗淡,除了窗戶邊射進去的一點陽光外,其他地方都是黑漆麻烏的。與此同時,窗戶里還傳出一股惡臭。
在靠著西邊墻根,地上鋪著一個被褥,被褥上坐著一個人。
這個人長發及肩,亂蓬蓬的。臉也是黑乎乎的,像是很長時間沒有洗過澡。只見到黑白分明的一雙眼睛,在呆滯的望向黃妮這邊。
看到窗口來人,這個長發男人爬了過來。當他爬行過來時,黃妮聽到了鏈子的摩擦出來的響聲……
男人爬到窗口,伸出了一只手。像是在要吃得。
接著,又出現了一張臉——
這臉龐,臟兮兮的,不知道多長時間沒有洗了。眼睛邊全是眼屎。嘴邊還有幾顆米粒。
他面向黃妮“嘿嘿”笑了起來:
“飯,飯……”像個傻子般要吃的。
“給你。”一同走過來的馬小理媽媽,遞過去一大碗米飯,米飯上還澆蓋著一些西紅柿炒雞蛋。
男人飛快地搶了過去,立即坐在地上大口地吃了起來……
他吃得很香,狼吞虎咽的大口咀嚼,完全用手在扒著飯菜……
他還穿著一件大棉襖。
棉襖已經爛了,很多地方都開了線。下身也穿著棉褲,但光著腳。
不過,他身上長時間不洗澡的騷臭味,一陣陣飄向窗外,惹得小華和黃妮不得不捂住鼻子。
“哎呀,這樣的生活環境,太差了。”黃妮說。
“黃醫生,不是我們不想照顧他,實在是他發起瘋來太可怕。家人都不敢靠近他,生怕他什么時候發起瘋來打人。”馬小理媽媽解釋說。此刻的她,不會想到,她的兒子,目前也在精神病院里住著。
“阿姨,您看這樣好不好。我是醫生,知道怎樣和他聊天說話。我先給他注射一劑鎮靜劑,你們把他放出來,給他洗個澡,換個衣服,剪個頭發,再把他住的地方收拾一下。”
黃妮實在看不下去了。醫生的職責和使命,使她無法眼看著這個男人受到如此的待遇。
“他會不會打人,發瘋啊?”馬小理媽媽說。
“不會的。有我在,就可以使他安靜下來。”黃妮說。
于是,馬小理媽媽找來了鑰匙,打開了窩棚的門。
窩棚的門鎖,像是很長時間沒有開過了,馬小理媽媽在那搗鼓了半天,好不容易,才打開。
門一打開,惡臭味更加濃郁向外飄散……惡臭中,有屎尿發酵的餿臭味,還有男人身上發出的體臭味。
滿院子惡臭味熏人……
黃妮打開隨身帶的藥箱,找出一個鎮靜劑的小瓶子,讓小華給他打針。
“……”可是,小華見到那個男人,非常害怕,不敢去打針。她在心理診所,只見過心理病人,還沒有和精神病人打過交道。
看到小華恐懼的眼神,向后退縮的身體,沒辦法,黃妮只好自己親自走進去……
“你好。”她向男人打了招呼。
男人依舊呆滯的看著來人。
估計,常年被關在黑屋子里,他的大腦,已經喪失了基本的思維能力……他現在真像一個行尸走肉。黃妮想。
于是,她二話不說,輕輕抓起男人的胳膊,拉起空洞的棉襖袖子,快速給他打了一針。
注射,起針,總共只用了5秒鐘。男人還沒有任何反應。
“好了,阿姨,現在,請你把他的鏈子解開,帶他到房間里洗個澡,換個衣服吧。他現在不會胡鬧的。”黃妮對馬小理媽媽說。
“真的嗎?”馬小理媽媽似信非信,慢慢向屋里走去……
果然,解開男人的腳鏈時,男人很乖,沒有任何動作。
接著,馬小理媽媽扶著男人走進了房間,帶他到衛生間洗澡,換衣服,剪頭發……
黃妮和小華,則開始幫著收拾這個惡臭滿屋的小窩棚。
窩棚有點像城里公寓房一樓自己搭的廚房或儲物間。總面積大約十幾平米。磚頭鋪的地面,泥土抹的墻面。窩棚里除了一個地鋪,靠窗戶邊還有一個小桌子,估計是每天給他送飯送菜用的。
因為常年不太能見到太陽,整個窩棚里溫度低于外面,陰冷陰冷的。
家人如此對待這樣一個病人,也是讓人揪心啊!
她們把窩棚里的所有東西都給扔掉了。又用洗衣粉合著自來水,把房間磚地徹底沖洗了一遍。
然后,她們又向馬小理外公要了一個床板,干凈的被褥,把房間重新鋪了一遍。
經過兩個小時的打掃,整理,小窩棚里終于干凈多了,總算像個人住的地方了。
這會,馬小理媽媽也幫著男人,洗過了澡,換過了衣服,剪過了頭發,胡子,指甲……
“這樣,讓我和他單獨說說話,好嗎?”黃妮說。
馬小理媽媽和外公,見這個醫生果然有辦法,讓他們的這個瘋舅舅如此聽話,安靜,便也放心了。
一家人,把黃妮她們留在客廳,自己全都上樓去了。
“你好。可以告訴我,你叫什么名字嗎?”黃妮與男人面對面坐著,聲音低沉的問。
“我……叫……襲門。”男人竟然說話了!
他的意識在清醒,他作為人的感知能力在恢復。
聽到他的回答,黃妮很高興。
人,之所以為人,除了他們自身的生理屬性外,更重要的,是他們從出生之日開始,就保持著與周圍人類的交流。
交流,是人之所以為人的很重要的一個環節。
當一個人,長時間失去與他人的交往時,他作為人所具有的的屬性——語言,思維能力……就會大大削弱,甚至喪失……現在,這個男人,就是明顯的例子。他本來是一個正常的人,具有基本的交流和思維的能力。可是,有一天,因為發病,他的這些能力被剝奪了,或者說喪失了,那么,他的交流和思維能力就逐步削弱,乃至喪失!
“襲門,你好。我是醫生,你想治好自己的病嗎?”黃妮繼續問。
“我……想。”男人答道。
“那好,當我問你問題時,你要如實告訴我。”黃妮柔聲地說。
“嗯。”男人點頭。
洗了澡,換了衣服,剪了胡子和頭發后,這會,這個男人比剛才看起來好多了。
仔細端詳,這個舅舅,在眉宇間,和馬小理還真有幾分相像。
——很大的眼睛,眼型和馬小理有些相似。如果不是生病,估計這雙眼睛也會使不少女孩子迷戀。
——很有型的臉,長方形。加之長期見不到太陽,臉色白的槮人。
——大高個,站起來,怎么著,至少也有一米七八左右。不過,現在他的背有些坨。
俗話說,外甥像舅舅,看來,還是有幾分道理的。黃妮望著他,不由得想。
“你原來做什么工作?”黃妮問。
“……”男人茫然地望著黃妮。估計他已經想不起來自己曾經的職業了。
“你是怎么生病的?”黃妮問。
“他們打我!”男人這次倒回答的很迅速。也許,這件事,記憶深刻。身體的疼痛,使他難以忘記。
“他們為什么打你?”黃妮問。
“他們……說我……偷……東西。”男人說。
“偷了什么東西?”黃妮問。
“獎金……”男人答。
“所以,你就病了?”黃妮問。
“嗯,我的腦袋經常疼。疼了……就想打人。”男人說。
“說說平時想打人時,都是什么感覺?”黃妮問。
“腦袋要炸開來了!好像肚子里的腸子疼的要斷了,心,也要疼的碎了……還有,還有……”他說不出來了。
“你爸爸有沒有帶你去看病?”黃妮問。
“沒有。他說他沒錢。”男人說。
“現在,你根據我的指令做,我來幫你治病,好不好?”黃妮問。
“好的。”男人說。
“閉上眼睛。”黃妮說。
“現在,你正跟著我來到一個美麗的大草原,草原上,有很多牛羊在吃草。藍天上,有幾朵白云在飄蕩著……”當黃妮講了大約一分鐘的催眠語時,男人進入了催眠狀態。
“現在,請你再告訴我,你叫什么名字?”黃妮問。
“我叫襲門。”男人回答的很流利。
“你曾經在哪里工作過?”黃妮問。
“我在礦上當會計出納。”男人說。
“在當會計出納期間,出過什么事情?”黃妮問。
“我當了會計后,就結婚了。我的老婆很愛錢。她喜歡打扮,每次上街都讓我給她買好看的衣服,買高級化妝品。可是,我哪來那么多的錢?每當我面露難色時,她就罵我,晚上也不準我和她一起睡覺。”男人說。
“你很怕你老婆?”黃妮問。
“是的。她很兇。可是我又很喜歡她。她長得好看,身材也很好。”男人說。
“后來,有一次,礦長簽字發獎金時,我看到他寫的字根本不好看,就像狗爬似得,還不如我呢。我就想,他寫字寫的這么難看,能當礦長,就能決定我們的獎金。我干脆模仿他的字,給自己也發獎金吧……我就苦練了一個月,模仿狂長的簽名很像很像了,我就開始給自己發獎金了。”男人說。
“因為有了獎金,我老婆就對我好多了,也愿意晚上和我一起睡覺了。”男人說。
“就為了這個?”黃妮問。
“就為了這個……可是,后來時間一長,礦長發現賬有些對不上,便讓人查賬,于是,我作假的事,就被人家發現了。礦長很生氣,說居然我作假做到他的頭上了,無論我爸怎么求情都沒用,他硬是把我開除了……開除以后,我本來心情就不好,沒想到,他們還來打我,打了我的腦袋,好疼啊!”男人說著,便梧起了腦袋,像是腦袋真疼了一般。
“自從腦袋被打了以后,我就有些管不住自己了。我心情很煩,經常頭疼欲裂,而且,還經常腦袋里出現一些莫名其妙的想法,有時,我想自殺,有時,我好像在被別人追殺,有時我的全身好像五臟六肺全都爛了,人要死了……總之,這時,我就拼命打周圍的人,要趕跑這些惡魔……我爸爸就把我關起來了,他們不讓我出門了,還用鏈子把我困住了!嗚……”男人說到這里,開始哭起來。
哭聲一陣陣的。聲音還蠻大。
驚動了樓上的家人。馬小理媽媽,跑到樓梯口來看。之后,馬小理的外公也走下了樓梯……
“沒關系,黃醫生在給他做催眠治療。你們回去吧。”小華趕緊走到樓梯口,小聲的對他們解釋說。
“襲門,遇到這種事,心里難過是正常的。不過,你也要檢討自己,怎么為了討老婆高興,就去騙礦上的獎金呢?這件事,你做的確實不對,是不是?”黃妮輕聲說。
“是的,我做的不對。我對不起我爸爸。家里幾個孩子,他最疼我了。可我卻讓他失望了。現在,老婆也沒了,工作也沒了,爸爸也不喜歡我了。嗚……”男人再次哭了起來。這次聲音,比上次還要大。不過,這次的哭泣,比起上一次來,似乎是他神志清醒的哭泣。
一般患有心理和精神疾病的人,大多是一些性格懦弱之人,或者是性格內向自卑的人。不過,也有一些,是屬于不善于排泄心中苦惱的人。
每個人活在這個世上,都是不容易的,都要遇到很多煩惱。如果,能夠正確的排解,宣泄,而不是郁結于心,那么,就有可能不會得病。這個馬小理的舅舅,本身性格就不是很堅強,又遇到了一個貪財的強勢的老婆,故而為了老婆做了錯事。可是,犯了錯誤跌倒了,也沒有什么了不起的,男子漢大丈夫,爬起來再接著向前走就是了。這家單位不能呆了,就換一家不就得了?何苦要把自己弄到這個發神經的田地?
說來說去,他不善于轉移和宣泄內心苦悶,反而七想八想,最后走進了迷宮……想到這,黃妮對他說:
“襲門,你是男子漢嗎?”
“是的。”襲門說。
“男子漢遇到任何問題,都要勇敢面對。犯了錯,改正了,不又是一條好漢?怎么會那么想不開呢?老婆跑了,再找一個,有什么了不起的?你爸爸對你失望,你好好表現,爭取重新做人,不好嗎?你說,你現在整天呆在窩棚里,不死不活的生活,有什么意思?”黃妮問。
“我要堅強。我犯了錯要改正。我要振作……”黃妮的話,果然有了效果,襲門停止了哭泣。
打了一個響指,男人從催眠中醒了過來。
他的眼光不再是呆滯的,開始有了光澤;
他的臉上露出清醒的意識,開始有了表情……(未完待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