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5章殘忍的心(1)
走訪了兩位受害人,黃妮基本了解了受害人被家暴的過程——
心胸狹窄,不允許妻子與其他男人交往,把妻子當做自己的占有物。
既然是屬于自己的占有物,就可以隨意暴打,不聽話,就打得更兇。用拳頭,讓女人臣服。
不斷用各種方法限制妻子自由,跟蹤妻子,使妻子被限制在狹窄的空間,越發自卑和喪失自我……
第一個被Y殺死的男人,生性殘暴,也沒有什么文化,對妻子拳打腳踢,不斷虐待,尚可以從他的殘暴的動物本性做解釋。可是,第二個男人,事業有成,生活優越,完全沒有必要如此喪心病狂的虐待妻子啊?如果不喜歡,就離婚,就分手,這是男女之間最為簡單的交往之道,雖然,這會傷及某一方。可是,Z的前夫既不珍惜,又不放手,他的心態,就有些變態了。
黃妮覺得,光是走訪這兩位受害人,還不足以了解事情的全部真相。她需要對施虐者,也就是家暴的一方,做一個近距離地交流。
為此,她給樺琳隊長打了一個電話,告訴他自己的想法。
“這個,找人是沒問題。就是不知道這些人愿不愿意和你談。”樺琳說。
“沒關系,我是心理醫生,自然有辦法使他們開口。”黃妮說。
“好吧。這樣,我幫你找人聯系一下那個Z的前夫,然后再找另一位。”樺琳沉思了一會說。
黃妮掛了電話,便逛了一下這個城市的市中心,然后再次點了一份小雞燉蘑菇這個特色菜。她覺得很好吃。
回到賓館,黃妮好好的睡了一覺。睡夢中,她夢到了翟軍和孩子。只見翟軍抱著孩子在不斷地親,然后又把孩子送到自己身邊。黃妮抱起孩子,感受到了這個小生命的活潑有力,他的眼睛開始滴溜溜轉了起來,小手也會抓住黃妮的手,不斷捏啊捏的……不一會,一泡熱尿從他的小屁股處漏了出來,濕了黃妮一身……
夢做到這時,黃妮突然醒了過來。
睡夢中兒子那張粉嫩的笑臉,不斷地在眼前浮現。她有些想兒子了。也不知道,媽媽不在的這些天,兒子吃牛奶能不能吃得飽?
想著,想著,黃妮便坐了起來,靠著床欄想著心事。
這個斯德哥爾摩癥的調研,確實很辛苦。上一階段,是走訪了山西,還有華城的鄰市。現在這一階段,將要分別到東北、西北等偏遠地帶調研。雖然,吳教授同意她坐飛機,大大縮短了時間和路程。但是,在外出差,還是非常辛苦的。這不,為了小華不要太辛苦,自己這次都沒有帶小華來了。一是為了省經費,二是小華已經有畏難情緒了。
黃妮覺得,自己還是一個女漢子型的人,像這種辛苦對她來說,沒有太大的感受。也許,她天生在生活上不太講究,比較粗糙吧。
可是,畢竟已經是有了孩子的母親了。時間一長,黃妮似乎也感覺到了一些疲憊。就比如這次出來,雖然坐飛機,住賓館,訪問的對象,吳教授事先都聯系好了,可是,黃妮一旦歇下來,還是感覺到了疲憊。
正發著呆,手機響了。她拿起一看,是樺琳隊長的電話:
“黃醫生啊,Z的前夫,我已經通過熟人幫你聯系好了,明天上午,你可以直接去他家。電話我給你發你手機。另外,我還幫你打聽到一個典型的斯德哥爾摩患者,這個人目前住在精神病院,不知你愿不愿意前去探視,交流?”樺琳問。
精神病人,當然都是一群外人眼中的瘋子。可是,心理醫生黃妮卻知道,這些瘋子的癲狂,也只是在某些方面,某些時段。大部分時間,他們和正常人一樣生活,只不過,他們生活的世界,和外界有所不同而已。
為了進行科學研究,探視內心,尋求答案,黃妮有什么可怕的?想到這,黃妮便說:
“可以,麻煩你幫我聯系一下醫院,確定一下探視的時間。在這里,我人生地不熟,全都要仰仗您了,樺隊長。”黃妮說得很客氣。
“千萬別客氣。黃醫生。有什么事,請盡管給我打電話。我們的目標都是相同的——幫助受害人,讓更多的婦女,從家暴中解脫出來。”樺隊長的態度十分誠懇。
掛了電話,不一會樺琳就把Z的前夫的手機電話以及地址發給了黃妮。想到明天上午將是一場艱巨的訪問和交流,黃妮再次躺在床上,蓋上被子,進入了夢鄉……
次日,黃妮起得很早。她早早地到路邊的小吃店,喝了一碗豆漿,吃了兩根油條,便步行向Z的前夫家走去。
從賓館到Z的前夫家,大約有五公里。按照常理,黃妮完全可以打的過去。不過,今天黃妮卻選擇了步行。她通過高德導航,定位了Z前夫家的確切位置后,就慢慢向目標走去。她一邊走,一邊思考,待會見到這位殘暴的男人,開場白應該如何開始,接下來的詢問,應該注意什么?
走路時,她的思路十分清晰,一個個想法,就那么冒了出來……
一個小時后,黃妮按響了男人家的門鈴。
門開了,站在黃妮面前的是一個相貌堂堂的男人。他的衣著十分講究,做工精細,舉手投足間,優雅輕松。如果沒有聽過Z的控訴,黃妮會覺得這是一個很有魅力的男人。
“你好,我是心理醫生黃妮。”黃妮遞過去一張名片。
“華城的,跑到我們這里來干什么?”男人仔細看了看名片,不解地問。
“哦,我正在做一個重要的科研課題。這個課題是國家一級的課題。主要關注的,就是你和你妻子這樣的人群,想了解你們之間到底出了什么問題,為什么會出現后來的一些情況?”黃妮解釋說。
“原來是這樣。”男人釋然。似乎剛開始的警覺消失了。
“那么,你想問什么呢?”男人接著問。
“我想問的問題很多。不過,我最最關心的只有一個問題,你究竟有沒有愛過你的妻子?”黃妮問。
“愛情,是交流中最容易切入的主題。”黃妮來之前,就想過。因此,她的問題,是中性的。看似和家暴,和斯德哥爾摩癥沒有任何關聯,但問題之后,卻是千絲萬縷的關聯。
“當然愛。不愛她,我為什么要和她結婚?”男人說著,看向了黃妮。
他長得很魁梧。虎背熊腰,大手,大腳,個子也不矮。看上去,有一些力量型男人的特征。
“當初,我喜歡她,就是喜歡她小鳥依人般的性格。我心目中的好女人,就是長得像她這樣的,瘦瘦的,有些嬌羞,性格溫順,說話聲音不大,見到我,總是低眉垂目,乖巧的很呢。”男人說著,形容著。
“喜歡她,為什么不善待她呢?”黃妮再問。
“唉,黃醫生,你是心理醫生,我不妨對你說實話。這女人吧,你喜歡她,就是喜歡她的那個味道,那種表情,那個姿態。可是一結婚后,她就變了,她就失去了原來那種味道和表情,一點也不乖了,也不溫柔的,有時,還會使小脾氣,讓我哄她。我哪來那么多的精力哄她啊?我的生意那么多,應酬那么多,我要賺錢,我要賺大錢,需要我花費多少腦細胞啊!回到家里,她就像一個木偶,就是上了床,也一點情趣都沒有……這使我很沮喪啊。我娶了老婆,是要過開心日子的,可是,她就像一個榆木疙瘩,不解風情,而且越來越讓人討厭。我沒有辦法,在家得不到了,只能到外邊去尋找了。可是,她還向我發脾氣,她是什么東西?敢向我發脾氣?在我們這里,女人結婚了,就是老爺們的家產,不聽話,還不要好好修理她。別看她是什么碩士,那個碩士能掙錢嗎?能當飯吃嗎?說幾句文縐縐的大道理,我就會聽她的?狗屁。她也不照鏡子,看看自己是什么東西?在老爺們這里,我說她好,她就好,我說她不好,她就不好。她是我的,我想怎么折騰她,就折騰她……”男人自從張開嘴,似乎就沒有準備閉上了。他越說越難聽,越說越沒有邊。
說來說去,就是一個意思,結了婚的女人,就是男人的玩物,男人的財產,男人完全有權處置。如果想在男人面前講婦女權益,全是扯淡。因為,按照他的邏輯,女人嫁人,不就是為了伺候男人的嗎?如果女人伺候男人伺候的不好,男人還不能修理她們?男人還不能教訓她們?她們不就是嫁過來讓男人修理的嗎?
整個一派胡言,混蛋邏輯!
“這位先生,你能不能先暫時停一下。”最后,黃妮實在聽不下去了,只好打斷他。
“什么事?我的意思還沒有說完呢。”男人不滿的說。
“是這樣,雖然你還沒有說完,不過我已經明白你的意思了。我剛才進來時,忘了問你的學歷情況和家庭出生了。還有你生意經營的情況。”黃妮說。
“哦,原來是這個啊。”男人聽了,覺得這個問題合情合理,便按照黃妮的問題回答了。
“首先,我要告訴你的是,我的家庭,絕對的正宗紅五類,我的曾祖父,就是貧農,我的祖父是貧農,我的父親是工人。到了我這代,遇上了好時候,我便開始了做生意。剛開始是幫助工廠批發電器產品,現在,我已經辦了一家電器公司,專門銷售各類日用電器,生意很好。我的學歷嘛,不瞞你說,我的學歷不高,只有初中。不過,等我有錢后,我用錢先是買了一個大專文憑,后來覺得不夠用,便又買了一個本科文憑。其實,我就是一個小初中生,沒什么文化,只不過有錢能使鬼推磨啊,我就成了具有本科學歷的成功商人。在相親會上,那些女大學生的媽媽,見到我,都圍著我,爭著,搶著要把她們的女兒嫁給我。可是,我偏偏看不上,我就是喜歡Z,因為她溫柔賢惠,聽話。我一見到她,就不由自主地想和她在一起……”男人又開始絮絮叨叨起來。
“這下就可以解釋的通了。這個男人,其實是個什么都不懂初中生,只不過有了一些錢,買了一個學歷,就用此裝潢門面,往自己臉上貼金。引得那些女孩子把他視為成功人士。其實,這種男人骨子里,沒有什么東西,只是一個稍微會做一點生意的酒囊飯袋。”黃妮聽到這,心里豁然開朗。
“那么,你為什么會那樣暴打Z呢?聽說,你把她的肋骨都打斷了!”黃妮覺得是時候拋出這樣的話題了。這時的這個男人,正在說話的興頭上,他可能會愿意回答黃妮的問題的。
果然,男人瞇著眼睛看了黃妮一會,突然笑了起來:
“黃醫生,我是打了她,真人不說假話。可是,你知道我為什要打她嗎?她見我不理她,不和她睡覺,她就去勾引男人,甚至把我的哥們給弄得失魂落魄的。我能不打她嗎?這個賤骨頭,就是因為缺揍,骨頭發癢了,揍了她,就老實了!”男人說。
“再說,她是我娘們,娘們不聽話,做了壞事,不是該家長管教嗎?我就是她的家長。”男人繼續吐沫亂飛的說著。
“可是,你不是愛她的嗎?愛她,就應該善待她啊!”黃妮問。
“黃醫生,那我問你,家長打小孩,就是家長不愛小孩了嗎?錯!恰恰是因為太愛了,可是她們恨鐵不成鋼,總是給你捅簍子,你不得不教訓他們!”男人辯解說。
“那么,現在你因為家暴,她已經和你離婚了。你怎么看待這個問題?你是不準備吸取教訓,今后再重新找一位妻子,好好過日子?”黃妮問。
“這個問題,黃醫生你別問我。我是不想和她離婚的,我對她是很有感情的。我打她也是因為愛她。我如果不愛她,才不會打她呢。她到現在都沒有理解我。我只好等待著她什么時候回心轉意。”男人又像是癡人說夢話般,在那說著狂話。(未完待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