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造型師這次為祁六珈找來了另外一襲水綠色復古改良旗袍,三分小短袖,肩上至胸前是水溶蕾絲刺繡,呈半透明狀態。
精致刺繡一直延伸至胯骨之下的范圍,將盈盈腰肢都包裹起來,雅而不俗。
長裙下面是拼接緞面魚尾設計,有些許曳地,但是穿上高跟鞋之后便會好上很多了。
祁六珈高中之前都是跳舞的,身材高挑,駕馭這類型的晚禮服不在話下。
就只是她無法穿太高的高跟鞋,膝蓋和腳踝受力不行,多穿一會兒就會腳麻痹甚至是抽筋。
紀雁時貼心,專門為她配備了舒服的鞋子,兩人都是小腳,市面上許多鞋都不適合她們穿,紀雁時無疑是幫了大忙。
不過紀雁時今天也有些忙,因為她哥哥回來了,而且她最近也有演奏會,所以先讓造型師過來,她得空了再來看看情況。
兩人也算是好友了,雖然平時不怎么聯系,可是興趣愛好相同,氣質也是相近,一見面就有數不盡的話題要聊。
紀雁時沒想到祁六珈要用到第二套晚禮服,直覺她出了什么事情,從外面進來的時候卻是看見她好好地坐著,看她的側顏柔和平靜,像畫師筆下的工筆畫仕女。
“小六姐姐,很久沒有見,別來無恙?”紀雁時一身風塵,很顯然也是從外地趕回來的。
她也沒來得及換衣服,打算在酒店里一起換了算了,她晚上和祁六笙一道演奏,霍家也是大手筆,請了國際最高端的器樂團為他們二人伴奏,可謂是誠意滿滿。
然而她沒有想明白的是,霍斯呦引領時尚和潮流的一個人,從來都是與國樂和傳統無關的,她剛剛看了禮堂布置的情景一眼,極盡奢華鋪張,一點兒都感覺不到國樂的低調質樸。
不過吧,她只是來演奏的,想那么多也沒有用。
“還是老樣子沒怎么變,倒是你,好像太奔波了。”祁六珈放下手機站起來對紀雁時微微笑著說道,臉上已經看不出任何方才面對霍斯羽時激烈的情緒和痕跡了。
“這次出門其實還好了,就是我哥哥太難侍候了……”
兩人簡單聊了幾句之后便拿了各自的禮服裙子進更衣間里換,只是隔了一道簾子的距離。
紀雁時為了演出方便,穿了及膝國風改良交領短裙,看上去清新大方,卻又不失少女嫵媚。
她很快就換完出來,看祁六珈那邊還沒動靜,便主動問道:“六六姐姐,要幫忙嗎?”
“后拉鏈我拉不上,你可以幫我一下嗎?”祁六珈在里面問道。
“可以啊,那我進來了。”紀雁時說著便揭開簾子從外面進來,看到一大幅美背展露自己面前,頓時有些失神。
她的直覺和眼光都沒有錯,她原先給她準備的那套藏藍色后背開口連衣裙十分適合她,能將她身上最美卻又容易被人忽略的地方給完美展露出來。
這一套水綠色魚尾款改良旗袍長裙雖然適合她,但是總是少了一種韻味,也就是說,沒有完全將她的優點給展露出來。
她覺得有些可惜。
“小六姐姐,我能不能問一下,你為什么不穿之前的藏藍色長裙?那條我覺得更適合你。”紀雁時還是忍不住問道,卻是在幫她拉鏈的時候看到她右邊肩膀上有一個特別深的新鮮牙印,不由微怔。
“不小心弄臟了,”祁六珈語氣平靜,滴水不漏,回身看紀雁時,唇邊淺笑,“裙子我很喜歡,我都喜歡,沒想到你這么忙,都要給你添麻煩了。”
“不要這么客氣啦,說得我渾身不自在,很難才見一面,我巴不得為你準備呢。”紀雁時毫不在意,虛摟著她的肩膀和她一起出去,讓造型師重新為她弄造型。
5分鐘之后,紀雁時也有人找了,站起來和祁六珈道別,步履輕盈,眼角眉梢都是笑。
……戀愛的酸臭味撲面而來。
祁六珈沒有作聲,只是看著她推開門出去,一個身穿悠閑西裝的年輕男人等在外面,眉宇間隱隱和霍斯羽有些相似——
他的表弟白子湛。
門很快就被關了,最后一線天光隱匿之前,她看到年輕男人伸出他的大手接住了紀雁時的小手,他的臉色雖然有些臭,可是眉梢很溫柔,能看得出他們感情很好。
心中不知道為什么涌上了一絲絲苦澀,她開始覺得自己這次回來可能是一個錯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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宴會在7點正式入席,祁六珈的身份尷尬,祁家和霍家雖然名義上是世家,可是這么多年了,兩家的齟齬也有不少,再加上四個孩子之間的事情,實在是不太好安排座位。
上流圈子的人好面子,就算是私底下撕破了臉皮,在明面上也要保持光鮮靚麗,百世友好。
是以即使祁六珈身份尷尬,她也沒有被冷落,而是被安排在次主席的位置,和白子湛、紀雁時他們安排在一起。
不過紀雁時和祁六笙都要上臺演奏,他們都在后臺準備,宴席上冷冷清清的,沒多少個人。
祁六珈被人帶到了座位上坐了下來,不一會兒又有兩個女人走過來坐下,濃妝抹艷的,穿著深紅色、藍灰色晚禮服,其中一個祁六珈認識,是霍斯羽的堂妹霍雪兒,當初大家在高中還鬧過一些矛盾。
至于她身旁的那個身穿藍灰色露背晚禮服的,倒是個生面孔,祁六珈并不認識。
她們也被安排到了她這一桌,桌子上現在就她們三人,祁六珈不想和她們打交道,但是又不想走動,低頭刷手機,她有些想念自己的兒子了,只能翻他的萌照以慰相思。
然而她們之間細碎的對話還是傳入到她的耳中。
估計她們聊得興奮了,沒注意到她。
“阿雪,你說斯羽真的會喜歡我這樣的打扮?灰藍色……不會顯得我太老了嗎?”身穿灰藍色晚禮服的女人忐忑不安地說道,語氣微嗔,像是個戀愛中的小女人。
祁六珈聽見霍斯羽的名字手指禁不住頓了頓,停在花花沾了泥巴的臉上,但還是裝作若無其事地繼續往下劃動屏幕。
“不會的啦,寧寧你對自己有信心一點兒好不好!好歹是杜家的大小姐,給點底氣吧!”霍雪兒在一旁鼓勵她。
“我總覺得你是在欺騙我,”女人撇了撇嘴,有些小撒嬌,語氣軟綿綿的,軟到人心尖里去,“你堂哥這么難討好,上次兩家見面我和他十句話都說不上,十問九不應的,讓我難堪死了。”
“上次是上次,一回生兩回熟,待會兒我讓他坐過來這里,你好好跟他交流交流。”霍雪兒拍了拍女人的手,示意她不要太擔心。
“吶,你說的,”杜梓寧聽她這么一說這才松了一口氣,但是隨機又惆悵起來,“聽說這次祁家的那個女人也回來了?你曾經告訴過我,高中時他們曾經有過一段,他們見面之后不會……”
“哪有可能!”霍雪兒一口打斷了她的話,語氣有些激動,讓祁六珈都怔然。
只聽見她繼續道,“那個女人這么心機,以為自己跳舞跳得好,當初就是靠這個去勾引我堂哥,后來她出車禍了,腿也殘了,而且還那么毒舌,誰稀罕她啊!男人都是貪新厭舊的動物,我堂哥也不例外啊……”
最后的尾音不知怎地現出了一絲絲顫抖和驚訝,霍雪兒不經意抬頭,目光定格在一個人身上不動了。
杜梓寧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,看到原本沒人的宴席上出現了第三個人,一眼驚艷。
“你……祁六珈你是什么時候坐在這里的?”霍雪兒看著這個憑空出現的女人,一眼就認出了她,臉色隨即也漲得通紅,幾乎咬牙切齒地說出這句話來。
祁六珈看著她這般尷尬的模樣兒,也只是笑笑,輕吐出一句話,“從你們坐下到現在。”
……那豈不是將她們剛剛的對話都一字不漏地聽了去?包括她說她的壞話?這個女人……還真是一如既往地惹人討厭!
“祁六珈,你知不知道聽人墻角讓人十分討厭啊,明知道我們在這里聊天,你怎么不走開?”霍雪兒從高中開始就和她不對付,現在更加是覺得自己受到了羞辱,忍不住壓低了聲音和她吵起來。
“抱歉,是我第一個先入席的,你們后面才來,先來后到的道理霍小姐總懂吧?”祁六珈口吻溫柔,眉宇間卻是藏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。
她熄掉了手機屏幕從座位上站起,理了理過長的裙擺,優雅地轉身離開。
連一個眼神都不賞給她們。
她這副從容不迫卻又給人無形壓力的模樣兒讓杜梓寧微微失神,無意識咬緊下唇。
這個女人……她怎么爭得過啊……
“祁六珈,你不要以為你回來了就能霸占我堂哥,沒門!”霍雪兒被祁六珈氣得不行,又怕影響不好,硬是壓低聲音從唇齒間逼出一句話來。
祁六珈卻是腳步不停,一刻不瞬地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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宴席之外的偏僻角落里,卻是有人將祁六珈這邊的情景給完全收入眼底。
“哥,你與其管我這么多,倒不如去安慰安慰你的舊情人,至不濟,如果舊情人不理會你了,你也去撩一撩你的準未婚妻,總有一邊會討好你的。”
一個眉眼艷麗,五官長得極具侵略性的年輕女子閑閑靠在墻上,手里還夾著一支女士香煙,隨意看了看宴席的方向便收回了目光,幸災樂禍地對著站在她旁邊的男人說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