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然了,王主簿哭,倒也不是假的。</br> 只不過不是為了紙錢而哭罷了。</br> 王主簿,是為了自己的奸細生涯哭的。</br> 現(xiàn)在才知道,做奸細居然這么辛苦啊。</br> 簡直每天都在走鋼絲,而且連睡覺都不敢睡。</br> 這簡直是生不如死啊。</br> 我這命……怎么就這么苦呢?</br> 王主簿一邊哭,一邊在心里感慨,越感慨越傷心,越傷心越流淚,最后開始嚎啕大哭了。</br> 判官都看傻了。</br> 良久之后,他嘆了口氣,幽幽的說道:“以前就聽說王主簿你愛錢。”</br> “可是我萬萬沒想到,你居然愛錢愛到了這個地步。”</br> “真的是……挺不容易啊。”</br> 王主簿淚眼婆娑的看著判官,說道:“大人,我現(xiàn)在傷心欲絕,肝腸寸斷,情不自禁,情難自已。”</br> “你能借我個肩膀,讓我靠一靠嗎?”</br> 判官:“……”</br> 還沒等判官答應,王主簿已經(jīng)主動爬到了判官肩膀上。</br> 然后他開始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嚎啕大哭。</br> 王主簿一邊哭,一邊哽咽著說道:“大人,大人,我們什么時候攻入人間啊。我實在是等不及了。”</br> “大人,你和鄴城主說說,小人愿意做馬前卒,奮不顧身,舍身忘死,踏破人間。”</br> “大人,你們可千萬別放棄人間啊。不然的話,我這些錢。我……我踏馬成陰間的笑話了。嗚嗚嗚嗚……”</br> 判官嫌棄的推了推他,把他推開了。</br> 判官看了看自己的衣服,半個肩膀都濕/了,上面不是鼻涕就是眼淚。</br> 踏馬的……這衣服廢了。</br> 判官暗暗地吐槽。</br> 他看著哭泣不止的王主簿,心想:看來,他確實很想要攻入人間啊。難道……難道奸細不是他?</br> 這倒也有可能。</br> 不過,還不能百分之百的保證。</br> 等他能睡覺了,我還是要入夢查看一下。</br> 判官拍了拍王主簿的肩膀,說道:“你放心,人間早晚是我們陰間的,你就踏實著睡覺就行了,不要想那些沒用的。”</br> 判官問道:“能睡著嗎?”</br> 王主簿搖了搖頭。</br> 判官說道:“來,躺床上試試。”</br> 王主簿把腦袋搖的快掉下來了。</br> 躺床上?</br> 他現(xiàn)在一沾枕頭就睡著了,哪敢躺下啊。</br> 判官卻有些不爽,喝了一聲:“本座讓你躺下,你敢違抗命令?”</br> 王主簿只好苦著臉躺在了床上。</br> 好困啊,真踏馬的困啊。</br> 王主簿努力睜著眼睛,保持清醒。</br> 判官有些無語的說道:“睜著眼睛睡覺,你能睡著那才奇怪。”</br> “來來來,把眼睛閉上。”</br> 王主簿:“……”</br> 他擦了擦頭上的冷汗,干笑了一聲,說道:“大人,不行啊,我一閉上眼睛,腦子里全都是紙錢。”</br> “我的錢花不出去了,我成了陰間的笑柄了。”</br> 說著說著,王主簿又要哭。</br> 判官:“……”</br> 他說道:“要是花不出去,本座把你的紙錢買了,這你就放心了吧?”</br> 王主簿:“……”</br> 他干咳了一聲,說道:“大人,200多噸呢,你買得起嗎?”</br> 判官:“……”</br> 他罵道:“你打算賣多么貴啊。”</br> 王主簿小心翼翼的說道:“怎么也不能賠錢賣啊。”</br> 判官說道:“你放心,本座傾家蕩產(chǎn)也買。”</br> 王主簿和判官一通討價還價,指望著把睡覺的事給糊弄過去。</br> 誰知道判官很快就把話題拐回來了。</br> 他對王主簿說道:“現(xiàn)在,你可以睡了吧?你若不睡的話,本座可要懷疑你了啊。”</br> 話都說到這份上,王主簿無話可說了。</br> 他閉上眼睛,對判官說道:“小人只能保證閉上眼,能不能睡著,我就不知道了。”</br> 這話說到后面的時候,王主簿就已經(jīng)有點神志不清了。</br> 他的手縮進被子里,狠狠的掐自己的大腿,勉強保持清醒。</br> 判官在外面幽幽的問道:“你可睡著了?”</br> 王主簿讓自己的聲音盡量輕信一些:“還沒有,還沒有睡著。”</br> 判官說道:“要不要我?guī)湍愠钃u籃曲?”</br> 王主簿:“……”</br> 焯!你踏馬為了抓內(nèi)奸,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啊。</br> 然而,判官已經(jīng)開始唱了:“小老鼠,上燈臺,偷油吃,下不來……”</br> 這童謠本來生動活潑有趣,但是被判官那破鑼嗓子一場,幾乎尷尬的要用腳趾摳出三室一廳來。</br> 王主簿本來都快要睡著了,一聽這童謠,頓時精神了。</br> 判官唱了一遍,問道:“睡著了嗎?”</br> 王主簿打了個哈欠,說道:“快了,童謠挺管用的。大人繼續(xù)。”</br> 判官大喜,以為看到了希望,繼續(xù)唱下去:“小白/兔,白又白,兩只耳朵豎起來……”</br> 一遍一遍又一遍,唱的判官嗓子都冒煙了。</br> 王主簿依然沒有睡著。</br> 最后判官有些失望的想:難道這小子是真的睡不著?</br> 踏馬的,老子在這里拉下臉皮,唱了這么久童謠,干的全是無用功?</br> 他有些不爽的站起身來,轉身就走。</br> 王主簿叫住他,說道:“大人,大人,你怎么走了?我馬上就能睡著了。”</br> 判官沒好氣的說道:“睡你個大粑粑。我唱到門前大橋下,游過一群鴨的時候,你就說你要睡著了。”</br> “結果呢?我又唱了一百多首,每次你都說要睡著了。”</br> “你踏馬愛睡不睡。”</br> 判官一甩袖子走了。</br> 王主簿松了口氣,心想:這下,暫時應該安全了吧?</br> 王主簿立刻閉上眼睛,睡了個昏天暗地。</br> 不過,他也沒有由著性子傻睡。</br> 他定了個鬧鐘。</br> 鬧鐘這東西,還是人間的器物呢。</br> 半個時辰之后,鬧鐘響了,王主簿醒過來了。</br> 他警惕的想周圍看了看,周圍的一切都沒有變化。</br> 王主簿松了一口氣。</br> 睡一個小時,并不能完全補覺。</br> 但是……至少解解乏,又能撐上一兩天。</br> 而判官回到家中之后,狠狠的喝了一壺水。</br> 忽然,他心中有些不踏實,總覺得王主簿還是不對勁。</br> 他打算殺個回馬腔,去王主簿家看看。</br> 結果,他剛到王主簿家,就看見王主簿從床上坐起來了,臉上還有睡痕,嘴角還有口水。</br> 顯然這是剛剛睡醒。</br> 判官大失所望,指著王主簿說道:“你……你剛才睡著了?”</br> 王主簿說道:“是啊,大人的搖籃曲太管用了。”</br> 判官:“……”</br> 臥槽!你踏馬的……</br> 判官幽幽的說道:“王主簿,你不是在戲耍本座吧?”</br> 王主簿眼圈都紅了,一臉悲傷的說道:“大人,你這么說,小人可真是太冤枉了。”</br> “大人臨走的時候,小人苦苦哀求,跟大人說,小人馬上就睡著了,請求大人多留一會。”</br> “是大人不肯留下,一定要走,小人當時也沒有辦法啊。”</br> 判官:“……”</br> 臥槽?好像還真是這么回事。</br> 難道……本座這么倒霉,恰好錯過了他睡覺?</br> 判官想了想,幽幽的說道:“你還想不想繼續(xù)聽本座唱搖籃曲?”</br> 王主簿:“……”</br> 他干笑了一聲,說道:“大人,我現(xiàn)在不困了。”</br> 判官淡淡的說道:“我唱完你就困了。”</br> 王主簿:“……”
三月,初春。</p>
南凰洲東部,一隅。</p>
陰霾的天空,一片灰黑,透著沉重的壓抑,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,墨浸了蒼穹,暈染出云層。</p>
云層疊嶂,彼此交融,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,伴隨著隆隆的雷聲。</p>
好似神靈低吼,在人間回蕩。</p>
,。血色的雨水,帶著悲涼,落下凡塵。</p>
大地朦朧,有一座廢墟的城池,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,毫無生氣。</p>
城內(nèi)斷壁殘垣,萬物枯敗,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,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、碎肉,仿佛破碎的秋葉,無聲凋零。</p>
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,如今一片蕭瑟。</p>
曾經(jīng)人來人往的沙土路,此刻再無喧鬧。</p>
只剩下與碎肉、塵土、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,分不出彼此,觸目驚心。</p>
不遠,一輛殘缺的馬車,深陷在泥濘中,滿是哀落,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,掛在上面,隨風飄搖。</p>
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,充滿了陰森詭異。</p>
渾濁的雙瞳,似乎殘留一些怨念,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。</p>
那里,趴著一道身影。</p>
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,衣著殘破,滿是污垢,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。</p>
少年瞇著眼睛,一動不動,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,襲遍全身,漸漸帶走他的體溫。</p>
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,他眼睛也不眨一下,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。</p>
順著他目光望去,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,一只枯瘦的禿鷲,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,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。</p>
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,半點風吹草動,它就會瞬間騰空。</p>
而少年如獵人一樣,耐心的等待機會。</p>
良久之后,機會到來,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,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(nèi)。</br>,,。,。<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