胡倀說道:“那后來呢?鬼門被攻打下來了嗎?”</br> 李冤說道:“那哪能啊。在鬼新娘門主,和巫魁副門主的帶領下,鬼門的義士個個一馬當先。”</br> 胡倀說道:“如果所有人都一馬當先,那還叫一馬當先嗎?”</br> 李冤:“……”</br> 他有些不爽的說道:“哎呦臥槽,我發現你這家伙有點杠精啊。”</br> “我這分明是比喻和夸張啊。修辭手法你曉得伐?”</br> 胡倀連忙道歉,說道:“對不住了,對不住了。”</br> 鬼門的厲鬼對李冤佩服死了,竟然敢在這種情況下,狠狠的懟道冢中的高手。</br> 這……這是何等的勇氣啊。</br> 除了鬼新娘門主,和巫魁副門主,以及鬼面大師姐、色狗二師兄、麻煞三師兄之外。就屬你李冤勇敢了吧?</br> 而李冤這時候也有點后怕。</br> 講嗨了,講嗨了,剛才真的是講嗨了。忘了自己身份了,忘了這里是什么地方了。</br> 不過看胡倀態度挺好,李冤也就放松下來了。</br> 他干咳了一聲,說道:“當時鬼門人人一馬當先,沖了出去。”</br> “尤其是巫魁副門主,那是一馬當先中的一馬當先。簡直是頭馬。”</br> “只見那些陰間人,看見了鬼門的虎狼之師,全都嚇得鬼哭狼嚎,抱頭鼠竄,只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……”</br> 胡倀疑惑的說道:“李道友,李道友。不好意思,我打斷一下啊。”</br> “按照你這個說法,那鬼門是打贏了啊。”</br> 李冤說道:“當然打贏了,那一場大戰,直接就把陰間人打到老家去了。”</br> “當時真是血流成河,尸骸遍地啊。”</br> “當然了,絕大多數都是陰間人的尸骸。”</br> 胡倀說道:“那既然鬼門打贏了,怎么還需要諸位道友從外地來增援呢?”</br> “諸位又是怎么戰死的?”</br> 李冤:“……”</br> 臥槽?好像編的有點漏洞啊。</br> 不過沒關系,我打個補丁就行。</br> 李冤干咳了一聲說道:“那什么,陰間人被打敗之后,當然不能甘心啊。”</br> “他們很快就又攻過來了。這一次他們學聰明了,沒有再啃骨頭,沒有再進攻鬼門。”</br> “他們這一次挑選的是道門。”</br> 胡倀:“……”</br> 他有些無語的說道:“李道友,我覺得你這立場有點問題啊。照你這么說,咱們道門反而不是硬骨頭了?”</br> “咱們反而是軟骨頭了?”</br> 李冤愣了一下,然后干咳了一聲,說道:“怪我沒有說清楚。”</br> “他們進攻的不是道門總部,而是道門的一座道觀。”</br> “這道觀,還和李斗李道友有關系。”</br> 胡倀哦了一聲,說道:“是于甘勾的道觀?”</br> 李冤一拍大腿,說道:“沒錯,沒錯,就是于甘勾的道觀。”</br> “其實于甘勾的道觀,規模不是很大,圍墻也不是很高。雖然有些防御陣法和符咒,但是……”</br> “這東西,防一些小鬼和厲鬼是夠了。但是防御陰間人,就有點不夠看了。”</br> “當時我們接到消息的時候,都以為于甘勾肯定是要完蛋了。我們縱然是趕過去,也只能給他收尸了。”</br> “誰知道,我們萬萬沒想到,居然……”</br> 李冤說到這里,忽然停下來了。</br> 他笑瞇瞇的看著胡倀,說道:“胡道友,你猜猜,發生什么了?”</br> 胡倀苦笑了一聲,說道:“李道友,你就別賣關子了。”</br> 李冤呵呵笑了一聲,說道:“一入道冢深似海,從此我們再也不能出去了。”</br> “長夜漫漫,有的是時間講故事,胡道友又何必著急呢?”</br> 胡倀嗯了一聲,說道:“有道理。那我試著猜一猜。”</br> 他沉思了一會,說道:“首先我先說結果。于甘勾和吳思沒事吧?”</br> 李冤點了點頭,說道:“他們兩個確實沒事。關鍵是,他們為什么沒事。”</br> 其實,李冤之所以不往下邊講,并不是為了賣關子,純粹是沒思路了,得停一停。</br> 胡倀沉思了一會,說道:“難道,道門預判了這種情況,已經提前在道觀當中,集結了眾多高手?”</br> 李冤呵呵笑了一聲,說道:“非也,非也。”</br> 胡倀又說道:“難道是因為……鬼門提前得到了消息,幫忙去防御了?”</br> 李冤還是搖頭,說道:“非也,非也。”</br> 胡倀苦笑了一聲,說道:“這個,我實在是猜不到了。”</br> 李冤看向其他人說道:“你們猜猜看,到底是為什么?”</br> 有個女修沉吟了一會,說道:“難道……是圍點打援?”</br> 李冤一拍大腿,說道:“不錯,正是圍點打援。道友真是一針見血,一猜就中,一語中的啊。”</br> 女修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。</br> 李冤覺得,圍點打援這個思路很是不錯,于是順著這個思路編下去了。</br> 他干咳了一聲,說道:“當時,陰間人絕對有實力攻下道觀。”</br> “甚至他們一聲令下,不到五分鐘就能把道觀踏為平地。”</br> “但是他們偏偏就引而不發,就在那圍著,等著我們去救援。然后伏兵四起,殺傷我們的救援大軍。”</br> “當時一批一批的人派了過去,陰間人占盡了地利,給我們造成了大量的殺傷。”</br> “死的人太多了,實在是太多了。這人和鬼,像是割韭菜一樣,成片成片的倒下去,太慘烈了。”</br> “只有經歷了當時的情況,才知道什么叫做人命如草芥。”</br> “唉,當大戰的間隙,我們都疲憊不堪的坐在沙堆之上,看著倒在地上的尸骨,又是誰的丈夫,又是誰的兒子?”</br> “不知何處吹蘆管,一夜征人盡望鄉。”</br> “可憐無定河邊骨,猶是春閨夢里人。”</br> “當時一輪缺月掛在天邊,明晃晃的照耀在我們臉上。”</br> “我們看著對方,都知道這或許是最后一面見對方了。”</br> “再過一會,又要有一場大戰。這花花世界,這令人不舍的人間,從此再也和我們沒有關系了。”</br> “不知道是誰先嘆了口氣,然后有人嗚嗚的哭了起來。”</br> “一瞬間,哭聲一片,眼淚淋濕/了腳下的泥土……”</br> 胡倀干咳了一聲,說道:“李道友,李道友,那什么……沒想到你還挺散文的。聲情并茂,聽得我都心軟了。不過……后來發生什么了?”</br> 李冤說道:“后來,就是一場大戰啊。”</br> “我們哀兵必勝,帶著無盡的哀傷,帶著無盡的勇氣,舍生忘死,向陰間人沖過去。”</br> “我們要用自己的生命,為自己的后代留下一個繁花似錦的人間。”</br> “然后,我們都死了。”</br> “死了之后,魂歸何處?道門的朋友,把我們引到這里來了。”</br> “其實,我們能進入道冢,已經算是優待了。”</br> “有不少活人,死了之后,瞬間變成厲鬼,然后以鬼魂的身份和陰間人作戰。”</br> “然后,這些鬼魂又被擊殺的魂飛魄散。”</br> “慘烈,實在是太慘烈了。”</br> “道門的朋友說,我們遠道而來,絕對不能在這里魂飛魄散,那樣的話,太對不起客人了。”</br> “他們幾乎是把我們押送到道冢來的。”</br> “他們說,現在道冢算是一處避風港,我們在道冢,至少暫時是安全的。”</br> “等人間太平了,他們會想辦法,打開道冢,送我們回家。”</br> 李冤講的跟真的一樣,不少厲鬼想象那場景,都嗚嗚的哭起來了。</br> 因為他們知道,這種場面,很有可能就在不久的將來出現。</br> 而他們,現在進入道冢,像是在步入絕境。</br> 可是真的大戰打起來,他們其實是幸運兒。</br> 而道冢當中的前輩,也被這種情緒感染,全都嗚嗚的哭起來了。</br> 胡倀沉默了一會,拍了拍李冤的肩膀,然后說道:“李道友,先別哭了。人間肯定會勝利的,肯定。”</br> 李冤點了點頭:“邪不勝正,人間肯定不會輸。我相信人間不會輸。”</br> 胡倀說道:“不過,我還是有點疑惑。”</br> “陰間人圍點打援,咱們肯定能猜到啊。人間的各位高手,也一定能猜到。”</br> “難道就沒有人提出來,犧牲于甘勾和吳思嗎?”</br> 胡倀說道:“我不是說于甘勾和吳思的性命不重要啊。”</br> “我是說……大家怎么這么齊心協力呢?”</br> 李冤嘆了口氣,說道:“據說于甘勾的道觀之中,有很要緊的東西。這東西關系到人間的生死存亡,也關系到陰間的生死存亡。”</br> “這樣東西是什么,我并不知道。但是應該很重要。”</br> 胡倀哦了一聲,說道:“原來如此。也不知道現在道觀怎么樣了,被攻破了沒有。”</br> 有個女修說道:“沒關系,再過幾天,李斗就會進來了,到時候咱們問問李斗好了。”</br> 胡倀點了點頭。</br> 一頓晚宴,就這樣結束了。</br> 厲鬼們被安排了一座宮殿。</br> 反正道冢之中,類似的房屋很多。</br> 然而,厲鬼們很謹慎,等道士們走了之后,他們全都溜了出去,在圍墻外面挖了深坑,藏到了坑洞當中。</br> 幾個時辰之后,道冢之中天亮了。</br> 厲鬼們互相看了看,發現自己沒有被殺,頓時松了一口氣。</br> 看樣子,道冢當中的道士,真的相信他們是來增援的道士了。</br> 然后,這些厲鬼就開始寫信。</br> 他們用不同的密碼寫信,這些信看起來就亂七八糟的,完全是讀不成句子的亂碼。</br> 胡倀等人瞟了一眼之后,就好奇的問道:“這是某種新的語言嗎?我們怎么看不懂呢?”</br> 李冤說道:“算是新的語言吧,現在外面發展的太快了。”</br> 胡倀哦了一聲,說道:“我們眼看就要進入元嬰境了。”</br> “成為元嬰老祖之后,就能從這里出去了。外面的語言,我們是不是也得學學?”</br> 胡倀說道:“李道友,你這語言能教教我們嗎?”</br> 李冤:“……”</br> 他撓了撓頭,說道:“這個……”</br> 胡倀呵呵笑了一聲,說道:“李道友,你不會舍不得教我們吧?”</br> 李冤:“這個嘛……”
三月,初春。</p>
南凰洲東部,一隅。</p>
陰霾的天空,一片灰黑,透著沉重的壓抑,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,墨浸了蒼穹,暈染出云層。</p>
云層疊嶂,彼此交融,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,伴隨著隆隆的雷聲。</p>
好似神靈低吼,在人間回蕩。</p>
,。血色的雨水,帶著悲涼,落下凡塵。</p>
大地朦朧,有一座廢墟的城池,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,毫無生氣。</p>
城內斷壁殘垣,萬物枯敗,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,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、碎肉,仿佛破碎的秋葉,無聲凋零。</p>
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,如今一片蕭瑟。</p>
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,此刻再無喧鬧。</p>
只剩下與碎肉、塵土、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,分不出彼此,觸目驚心。</p>
不遠,一輛殘缺的馬車,深陷在泥濘中,滿是哀落,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,掛在上面,隨風飄搖。</p>
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,充滿了陰森詭異。</p>
渾濁的雙瞳,似乎殘留一些怨念,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。</p>
那里,趴著一道身影。</p>
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,衣著殘破,滿是污垢,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。</p>
少年瞇著眼睛,一動不動,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,襲遍全身,漸漸帶走他的體溫。</p>
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,他眼睛也不眨一下,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。</p>
順著他目光望去,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,一只枯瘦的禿鷲,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,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。</p>
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,半點風吹草動,它就會瞬間騰空。</p>
而少年如獵人一樣,耐心的等待機會。</p>
良久之后,機會到來,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,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。</br>,,。,。<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