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冤見胡倀有點上套了,連連點頭,說道:“就是這樣,就是這樣啊。”</br> 胡倀嗯了一聲,說道:“所以呢?”</br> “難道我們這些人,被道門在道冢當中關押了這么多年,現在還要聽他們的,和鬼門化解仇怨嗎?”</br> “我們和鬼門是不是化解仇怨,倒是無所謂,但是道門憑什么對我們指手畫腳的?”</br> “說實在的,他們都是我們的徒子徒孫,我們的輩分比他們大多了,他們憑什么這樣?”</br> 李冤聽胡倀的話,里面好像帶著不少怨氣。</br> 他干咳了一聲,對胡倀說道:“胡道長,我的胡道長啊。”</br> “現在咱們馬上就要到元嬰境了,可千萬不能因為這點小事,壞了咱們的修行啊。”</br> 胡倀說道:“這不是小事,這也太不像話了。”</br> 李冤干咳了一聲,說道:“胡道長啊,你想想看,咱們別說在道門了,咱們就說在民間。”</br> “那些民間的人,是不是人老了之后,都得聽兒孫的安排?”</br> “老還小,老還小,不就是這個意思嗎?”</br> 胡倀沉默了。</br> 李冤說道:“沒錯,你們確實是道門的前輩,確實給道門立下了汗馬功勞。”</br> “可是你們畢竟在道冢當中過了這么多年,和外面多少有點脫節了。”</br> “外面的那些道士,確實是你們的徒子徒孫,可是他們確實是主持了道門的事務這么多年啊。”</br> “你們總不能剛剛出去,就要出去奪權吧?”</br> 胡倀悶悶不樂的說道:“誰要出去奪權了?我們對權力感興趣嗎?”</br> “我們要是對權力感興趣,當初也就不會進這個道冢了。”</br> 李冤連連點頭,說道:“就是,就是,道長們光明磊落,咱們是有目共睹的。”</br> “只是,外面的道士不得不小心啊。”</br> “現在人間危如累卵啊,剛剛和鬼門達成了微妙的和平,這個時候,誰也不敢搞破壞。”</br> “雖然知道你們或許沒有壞心思,但是你們出去之后,萬一真的要找鬼門報仇呢?”</br> “這樣的險不能冒啊,這是用幾萬萬百姓的生命在冒險啊。”</br> “因此,道門不得已只能做小人,只能捏著鼻子,懷疑一下自己的祖宗。”</br> “如果各位長輩能理解小輩的苦心,哈哈一笑,這件事也就過去了。”</br> “如果非要矯情,非要較真的話,那人間能好的了嗎?”</br> “就好比咱們要覲見皇帝了,人家要搜身,看看有沒有身懷利器。結果您老人家就生氣了,就暴跳如雷了。這合理嗎?”</br> 一番話,居然把胡倀說動了。</br> 他緩緩地點了點頭,說道:“罷了,就聽你的吧。”</br> “所以,我們現在需要做什么?”</br> 李冤說道:“現在,你們得和這些厲鬼合作。”</br> “跟他們合作完了之后,讓人間的道門和鬼門,看到你們的決心。”</br> “要讓他們知道,你們是真的想要道門鬼門大聯合。”</br> “如此一來,人間的道門也就放心了。”</br> “其實,這也是道門的目的,希望道冢中的各位前輩,能追上時代的發展,這樣出去之后,就能和社會迅速接軌了。”</br> “不然的話,各位就像是剛從牢房里面放出來一樣,不適應外面的社會,那就成了不穩定因素了。”</br> 胡倀皺了皺眉頭,說道:“就這些嗎?還有沒有別的?”</br> 李冤想了想,說道:“別的嘛……可以出去的時候再說。現在當務之急,是大家趕快成立一個新門派。”</br> 胡倀:“嗯?”</br> 李冤說道:“我已經在心中悄悄地謀劃過了,這個新門派,不如就叫……鬼道門。”</br> 胡倀:“啊?”</br> 李冤說道:“這是鬼門和道門的聯合體。從此以后,鬼門的人就是道門的人,道門的人就是鬼門的人。”</br> “道士們死了之后,自動轉化為鬼門的人。鬼門的人投胎之后,又是道門的人。”</br> “一生一死,一陰一陽,一人一鬼,來回轉換,生生不息,此乃太極之相也。”</br> 胡倀都聽傻了。</br> 良久之后,他撓了撓頭,說道:“你這個建議倒是挺有意思的。”</br> “但是,為什么叫鬼道門,為什么不叫道鬼門?為什么要把鬼門放在道門前面?”</br> 李冤干咳了一聲,說道:“鬼道門,不是聽著比較順口嗎?”</br> 胡倀說道:“不行。鬼道門,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修煉的是厲鬼之道。”</br> “所謂的順口,只不過是叫的多了而已。”</br> “如果道鬼門大家聽的多了,也會覺得順口。”</br> 李冤說道:“把鬼門放在前面,這不是也能顯示一下咱們道門的胸襟嗎?”</br> 胡倀呵呵冷笑了一聲,說道:“咱們道門需要顯示胸襟,那他們鬼門不需要顯示胸襟嗎?”</br> “咱們可不要奪了人家露臉的機會啊。”</br> 李冤:“……”</br> 他有些無奈的說道:“胡道長,你為什么非要爭這個先后呢?”</br> 胡倀冷冷的說道:“為什么不能爭這個先后?”</br> “老夫已經讓步太多了,就剩下一個名字都不能爭了嗎?”</br> 李冤看見胡倀越說越激動,知道不能再刺/激下去了。</br> 他連忙干咳了一聲,說道:“好的,好的,那咱們先擱置爭議,先叫同一門行不行?”</br> “簡單再直白,看字面意思就知道,我們是同一個門派。”</br> 胡倀淡淡的說道:“行,叫同一門就叫同一門。但是鬼門,絕對不能在道門之上。”</br> 李冤連連點頭,說道:“好的,好的。”</br> “那……胡道長就先去聯絡其他的道長吧,等說通了之后,咱們就舉行一個儀式。”</br> 胡倀點了點頭,又說道:“我可不敢保證能不能說通。”</br> 李冤嘿嘿笑了一聲,說道:“道長乃是道冢領袖,有什么說不通的?”</br> 胡倀沉默了一會,說道:“我們出去時候,道門打算怎么安置我們這些老家伙?”</br> 李冤說道:“第一步,是融合社會。”</br> “現在的社會,和數百年前真的是不一樣了。”</br> “數百年前,還有皇帝呢,還講究忠君愛國那一套呢。”</br> “現在可沒有皇帝了,現在再有人說,擁立一個皇帝,那簡直是鬧了笑話了。”</br> 胡倀哦了一聲:“我們也了解過外面的世界,知道確實發生了不小的變化。”</br> 李冤接著說道:“這第二步,如果道冢中的前輩和外界融合的不錯。那就把各位前輩供奉起來,成立一個……類似于大會的東西。”</br> 胡倀好奇的問道:“什么大會?”</br> 李冤說道:“就是好多人,一塊開會,一人一票。”</br> “你比如說,道門的門主,或者是主管事務的道士,提出來了什么建議。”</br> “這個建議想要執行下去,一定要讓這個大會給蓋上印。”</br> 胡倀頓時一臉不快,說道:“那我們豈不是成了掌印太監了?”</br> 李冤:“……”</br> 他有些無奈的說道:“道長,你不能這么理解啊。”</br> “掌印太監,那就是一個工具人,但是你們不一樣啊。”</br> “他們送過來的計劃,你們是還要審核一下的。”</br> “覺得合適,那就同意用印。如果不同意,那就發回去,重新做計劃。”</br> 胡倀哦了一聲,說道:“照這么說的話,我們有點像是古代的皇帝了。”</br> 李冤一拍手,說道:“就是這樣,就是這樣啊。”</br> 胡倀呵呵笑了一聲,說道:“你們外面這些人啊,最喜歡的就是吹噓現在和以前不一樣了。”</br> “什么人人平等了,什么沒有皇帝了。”</br> “可是在我看來,純粹是換湯不換藥。”</br> “皇帝雖然沒有了,但是有權勢的人還在。”</br> “人人平等了,可是照樣有人欺負人,照樣有人被欺負。”</br> “只不過這些事情做得更加隱蔽罷了。”</br> 李冤干笑了一聲,說道:“道長道法高深,看問題也比較深刻,我是萬萬不能及了。”</br> “不過……具體人間現在怎么樣,還需要道長們出去一趟,親身體驗一番才能下定論啊。”</br> 胡倀呵呵笑了一聲。</br> 李冤說道:“那我就先……告辭了。”</br> 李冤走后,左右看看那無人,就到了姬只因那伙人的營地當中。</br> 姬只因正在包扎傷口,這一次傷的部位比較敏/感,差點連姓都沒有了。</br> “踏馬的,這幫老雜毛下手真夠狠的。”</br> 李冤輕輕咳嗽了一聲。</br> 姬只因等人立刻挺直了身板,做出一副很英雄的樣子來。</br> 他板著臉說道:“李鬼友,你怎么來了?”</br> “你是專門來看我們笑話的?”</br> 李冤呵呵笑了一聲,說道:“天底下可笑的事情多了去了,我何必非要看你們的笑話呢,你們有那么好笑嗎?”</br> 姬只因:“呵呵……”</br> 他有點不爽,大家都是鬼門的人,憑什么你們在這里混的風生水起,我們就在這里挨揍呢?</br> 踏馬的,太不公平了。</br> 人不患寡而患不均,現在就不均的很。</br> 李冤嘆了口氣,蹲在姬只因面前說道:“小姬啊,你知道你為什么總是挨揍嗎?”</br> 姬只因冷冷的說道:“你想說什么?直說。”</br> 李冤說道:“因為你剛才叫我李鬼友。”</br> 姬只因:“什么狗屁邏輯啊?難道說,道士們打我,是你指使的?就因為我叫了你李鬼友?”
三月,初春。</p>
南凰洲東部,一隅。</p>
陰霾的天空,一片灰黑,透著沉重的壓抑,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,墨浸了蒼穹,暈染出云層。</p>
云層疊嶂,彼此交融,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,伴隨著隆隆的雷聲。</p>
好似神靈低吼,在人間回蕩。</p>
,。血色的雨水,帶著悲涼,落下凡塵。</p>
大地朦朧,有一座廢墟的城池,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,毫無生氣。</p>
城內斷壁殘垣,萬物枯敗,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,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、碎肉,仿佛破碎的秋葉,無聲凋零。</p>
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,如今一片蕭瑟。</p>
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,此刻再無喧鬧。</p>
只剩下與碎肉、塵土、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,分不出彼此,觸目驚心。</p>
不遠,一輛殘缺的馬車,深陷在泥濘中,滿是哀落,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,掛在上面,隨風飄搖。</p>
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,充滿了陰森詭異。</p>
渾濁的雙瞳,似乎殘留一些怨念,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。</p>
那里,趴著一道身影。</p>
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,衣著殘破,滿是污垢,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。</p>
少年瞇著眼睛,一動不動,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,襲遍全身,漸漸帶走他的體溫。</p>
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,他眼睛也不眨一下,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。</p>
順著他目光望去,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,一只枯瘦的禿鷲,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,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。</p>
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,半點風吹草動,它就會瞬間騰空。</p>
而少年如獵人一樣,耐心的等待機會。</p>
良久之后,機會到來,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,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。</br>,,。,。</br>